年齡相差僅10歲的他們,被命運欽點成了一對母子。一度,她是他眼中最討厭的女人。她屢獻殷勤,只為證明自己能當好一個后媽,卻總是熱臉貼個冷屁股。
6年前,18歲的他不幸罹患絕癥,生命垂危,慘遭生母再度拋棄。萬念俱灰之際,她賣光家產,負債累累,只身帶他北上抗癌,用滿腔母愛,一點點融化著他心頭的堅冰……
繼母繼子:一個愛得熱烈一個恨得直白
“是劉傳吧,你爸總念叨你,今天可見著了。”2016年暑假的一天,廣東汕頭,況瑩瑩哄著剛滿1歲的小兒子午睡,丈夫劉建功走進來,身后跟著一個身材瘦削的少年。
面對況瑩瑩的殷勤示好,少年一聲不吭地把包丟在沙發上,連正眼都沒瞧她一下……
1990年,況瑩瑩出生于江西南昌,父母在北京做生意,她從小被爺爺奶奶帶大。18歲時,她結婚了。婚后3年,她因無法懷孕遭婆家嫌棄,被迫做試管嬰兒,可孩子出生15個月不幸夭折,她也被婆家掃地出門。
況瑩瑩無力排解離婚喪子之痛,想找人傾訴,通過微信認識了在廣東擺地攤的劉建功。
劉建功是江西鷹潭人,比況瑩瑩大14歲,離過婚,有一對兒女。他心疼況瑩瑩的遭遇,每天主動關心她,幫她慢慢走出喪子陰影。
2015年初,兩人見面了,劉建功向她求婚,況瑩瑩被打動,決定跟他去廣東干事業。
不久,況瑩瑩懷孕了,她這才明白,無法生育的從不是自己。年底,兒子劉子捷出生,他們正式領證結婚,在汕頭開了家日用百貨店。
況瑩瑩珍惜眼下的幸福,想見見未曾謀面的繼子繼女。這才有了開頭的一幕。
同為被爺爺奶奶帶大的孩子,況瑩瑩十分理解劉傳。他的冷漠雖然讓她有點尷尬,但她還是決定讓他盡早感受到久違的母愛。
從丈夫那里,況瑩瑩獲悉劉傳愛吃香辣肥腸。席間,況瑩瑩不停地將肥腸往劉傳碗里夾,可他只是悶頭扒拉飯,一聲不吭。
況瑩瑩自以為和劉傳年齡只差10歲,審美也應當趨同,給他買了一堆名牌衣服,可劉傳看都不看,依舊穿著自己那件老舊發黃的半袖。
一次,況瑩瑩偶然發現劉傳和自己追同一部熱播懸疑網劇。劉傳看得入迷,況瑩瑩悄悄坐到身邊:“你猜誰是幕后大BOSS?”沉迷劇情的劉傳不假思索地說:“這誰猜得到?”轉頭一看,發現是況瑩瑩,劉傳的臉上閃過一絲厭惡,扭過身插上耳機,況瑩瑩只能尷尬地走開。
還有一次,劉傳玩手機游戲熬到半夜還沒睡覺,劉建功發現后大罵他不上進。見狀,況瑩瑩站到劉傳身前替他出頭:“我也通宵玩游戲,你怎么不罵我啊?”懟得劉建功啞口無言。可劉傳卻不領況瑩瑩的情,關機倒頭就睡。
一天中午,況瑩瑩在廚房里做飯。不一會兒,她聽到一陣哭聲,出來一看,小兒子摔在地上哭個不停,劉傳卻像個沒事人在沙發上自顧自玩游戲。況瑩瑩有些生氣:“劉傳,媽在做飯,你幫忙看一下弟弟嘛!”劉傳騰地一下站起來,怒懟道:“你不是我媽,我媽早不在了。你和他跟我沒一毛錢關系。”說完便回到房間。
暑假結束后,劉傳回江西老家上高中,況瑩瑩也懷上了二胎。
2017年春節,況瑩瑩挺著孕肚回鄉過年,見到了繼女劉麗,劉麗對況瑩瑩同樣充滿敵意。
夜里,輾轉反側睡不著覺的況瑩瑩問丈夫:“兩個孩子咋那么討厭我?”劉建功安慰道:“親媽離婚這些年很少看他們,我在廣東也鞭長莫及。他們對我和親媽都恨,何況是你。”
沉默半晌,況瑩瑩說:“要不,咱們別去廣東了,離孩子近點,方便照顧!”劉建功答應下來。
不久,況瑩瑩生下小女兒,她和劉建功關閉了在汕頭經營多年的日用百貨店,回南昌開了一家房產中介。況瑩瑩一邊看店,一邊照顧年幼的兒女,還要給在南昌讀高中的劉傳做飯。
劉傳對況瑩瑩依舊冷漠,但不再排斥她做的飯。每當況瑩瑩看到劉傳拿回來的飯盒空空的,她就特別高興,這說明他愛吃她做的菜。
平日里,況瑩瑩會偷偷給老師打電話詢問劉傳的學習成績,老師說他的成績考個本科沒問題。況瑩瑩很開心。
一次,況瑩瑩去學校給劉傳開家長會,老師說:“劉傳還有個姐姐啊?”況瑩瑩尷尬一笑:“我是他后媽。”老師對況瑩瑩說:“劉傳這孩子從小缺愛,你對他好,他會感謝你一輩子。”
晚上,況瑩瑩對劉建功說:“我把他伺候好,考上個好大學。他將來懂事了,總會念我的好。”劉建功摟著她的肩膀,動情地說:“謝謝你!”
從2018年12月起,劉傳總感覺大腿內側和腋下生出一些淋巴似的疙瘩,但他忍著沒吱聲。
2019年元旦清晨,況瑩瑩叫劉傳起來吃早餐,蒙著被子的劉傳卻沒回應。況瑩瑩心下不安,掀開被子,劉傳高燒得幾乎失去意識。
況瑩瑩趕緊將劉傳送進醫院,他被確診為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況瑩瑩感覺雙腿發軟。
大難當頭:愛的堅守融化心頭堅冰
辦完住院手續,況瑩瑩回病房時,劉傳已蘇醒。她努力平復心情,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只是發燒,你聽醫生的話,我回家拿些東西。”
當晚,劉傳突發大出血,幸好醫生搶救得及時,才撿回一條命。“必須骨髓移植才能救命,不然沒別的辦法了。”醫院走廊里,醫生對況瑩瑩下了最后通牒。治療期間,劉建功一直在外面四處籌錢,醫院里全靠況瑩瑩一個人扛著。
白天,況瑩瑩貼身伺候劉傳吃喝拉撒,用便盆給他端屎接尿。況瑩瑩察覺到劉傳的抵觸和難為情,她讓劉傳和爸爸通電話,她則專心給劉傳護理身體,劉傳沒法拒絕。
深夜,劉傳已睡下,況瑩瑩還在上網遍尋國內骨髓移植的權威醫院,最后經過多方比對,她選定河北陸道培醫院。
“要不就在南昌治療吧,陸道培醫院太貴了。”電話里,劉建功無助地對況瑩瑩說,況瑩瑩堅決不同意:“貴是貴了點,但是成功概率大。”
2019年2月底,28歲的況瑩瑩一個人帶著18歲的劉傳,抱著剛滿1歲的女兒,前往河北。
走之前,況瑩瑩拿出全部積蓄20萬,又把南昌的房產中介門店兌出去,還把結婚時買的金戒指和手鐲都當了,自己名下的車也賣了,找娘家借了12萬,向銀行貸款18萬,并聯系了慈善基金會……一共湊了80萬。
抵達河北陸道培醫院后,劉傳在況瑩瑩的安排下住進病房,開始化療。
每天凌晨5點,況瑩瑩天不亮就起床,在出租房里給餐具消毒,用清水煮各種食材,必須趕在7點半之前送到醫院……與此同時,況瑩瑩還要照顧1歲女兒,常感力不從心。
半年間,劉傳經歷了5次化療。劉傳的生母聞訊也來到醫院,幫況瑩瑩一起照顧劉傳。
生母比況瑩瑩大13歲,早已在貴州重組家庭。她對況瑩瑩說:“我家里還有倆娃,最多幫你一個月,辛苦你了!”可僅一周后,變故發生了。
當晚,況瑩瑩像往常一樣拎著做好的飯菜來到病房,卻發現劉傳側著身子偷偷哭泣,生母早已不見蹤影,枕邊還放著一萬塊錢。
相處兩三年了,況瑩瑩早已習慣劉傳的冷漠,此刻淚流滿面的他,再次深深地刺痛了她。況瑩瑩輕輕地走到劉傳身邊,溫柔地對他說:“我不會離開你,放心吧。”劉傳抬起頭,淚眼怔怔地望著她,眼神寫滿了愧疚、感激。
2019年6月,劉傳即將接受骨髓移植手術,丈夫和繼女的配型都符合,況瑩瑩卻要求讓繼女配型。這引發繼女的不滿。
“你不安好心,我和我哥死了以后,家里所有的錢都是你兩個孩子的。”病房里,劉麗咒罵況瑩瑩。“你爸爸還要掙錢,用他的骨髓移植,他要休養好長一段時間,怎么給哥哥籌錢治療?”況瑩瑩也急了。
“別胡鬧,聽阿姨的話。”當劉麗指著鼻子罵況瑩瑩時,劉傳罕見地厲聲制止。這是劉傳頭一次替她出頭,也是第一次叫她“阿姨”。
7月5日,劉傳做了骨髓移植手術。隨后便是漫長而艱苦的排異過程。
骨髓移植3個月后,劉傳遭遇了兇險的急性腸排,便血,幾近昏厥。醫院下達了病危通知書,讓況瑩瑩做好心理準備。連續3天,況瑩瑩守在病房外一刻也不敢入眠。經過3天搶救,劉傳再一次從鬼門關前被救了回來。他醒后,同病房病友感慨地對劉傳說:“你能活下來,得感謝你姐給了你第二次生命。”況瑩瑩連忙解釋:“我不是他姐,我是他媽。”一旁的劉傳笑笑不說話。
一天下午,況瑩瑩陪床時突然暈倒,昏睡了三天三夜。其間,高中同學組團來看望劉傳,一眼便看到在地上熟睡的況瑩瑩。“她是誰啊?”同學們問劉傳。“小點聲,我后媽。”劉傳比了一個噓的手勢。“不說我以為是你姐呢,太能扛事了。”同學們說。劉傳若有所思。
況瑩瑩黑白不分地不知睡了多久,再醒來時,劉傳就守在身旁,枕邊還有一部新手機。前不久,況瑩瑩扶劉傳上廁所時不慎摔碎手機,她不舍得買新手機,經常向醫生護士借手機給老家打電話。沒想到,劉傳把高中同學為他湊的善款拿出1500元,偷偷給況瑩瑩買了一部手機。
2020年初,劉傳有驚無險挺過了排異期,被允許回家休養。醫生說,只要未來5年內定期檢查不復發,基本可以宣告痊愈。時隔一年,況瑩瑩帶著劉傳回到了江西老家。
天籟之音:那聲久違的“媽媽”如此動聽
“我和學校說好了,你下周去上課。還有半年時間準備,加油!”況瑩瑩一邊給劉傳拆解行李,一邊對他說。劉傳驚訝地呆在原地。
原來,她早就聯系了劉傳的母校,替他辦好了高三復讀所需的一切手續。
給劉傳治病,家里賣掉所有家產,還欠下親友和銀行30萬外債。為了償還債務,況瑩瑩在南昌一家汽車配件廠打工,丈夫劉建功也跑到浙江一家制衣工廠打工,分隔兩地掙錢還債。
況瑩瑩除了上班,還要陪劉傳讀書、復查,無暇顧及親生的兒女,索性托付給鄉下的爺爺奶奶照顧。
2020年9月,劉傳考入江西旅游商貿學院,學習電氣一體化專業。劉傳住校后,況瑩瑩的壓力小了很多,但她依舊擔心劉傳在學校不會照顧自己。一到周末,況瑩瑩都會接劉傳出去吃一頓大餐,叮囑他:“不能亂吃零食,當心病情復發。”
一次,況瑩瑩去學校給劉傳送餅干,熱情地分發給寢室同學。她特意打扮一番,不想給劉傳丟面子。待況瑩瑩走后,同學們紛紛打趣劉傳:“啥時候找對象了?”劉傳連忙打住:“別亂叫,那是我后媽!”同學驚掉了下巴。
次年春節,劉建功回家后,看到長期生活在鄉下的小兒子和小女兒穿得破破爛爛,忍不住批評況瑩瑩:“你對劉傳那么好,對兩個小的那么不上心!”況瑩瑩笑笑說:“劉傳在學校里不能太寒酸了。”
大學畢業后,劉傳在南昌游樂場找到了一份維修游樂設施的工作。況瑩瑩怕劉傳不習慣,每到周末,她都會做一些好吃的送到劉傳宿舍,還給他換洗衣服和被褥。
劉傳開始主動給況瑩瑩打電話。況瑩瑩知道他傳饞自己做的“香辣肥腸”了。劉傳也會帶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去自己工作的游樂場玩耍,給弟弟妹妹買冰激凌和糖葫蘆。
一次,劉傳找到況瑩瑩:“阿姨,這些年給我治病,你和爸爸欠了不少錢。我現在參加工作了,我的工資都給你,你們也能減輕點壓力。”況瑩瑩拒絕了:“都是一家人,不說這些。你剛畢業,花錢的地方多。”
劉傳嘗試過偷偷給況瑩瑩轉賬,過節給她發紅包,無一例外被拒收了。每次他離家回去上班,況瑩瑩還總會偷偷往他包里塞一點現金。
2025年1月9日,劉傳再一次去河北陸道培醫院復查,被告知身體各項指標完全健康。他第一時間告訴況瑩瑩。遠在南昌的況瑩瑩得知后,激動地發了條朋友圈:“5年了,一路走來,真的不容易。守得云開見月明,曾經的少年回來了,愿你往后余生,越來越好。”
1月28日除夕夜,況瑩瑩和一家老小團聚在年夜飯桌上,況瑩瑩向大家宣布了一個好消息:“經過5年來的辛苦工作,咱家所有的債都還清了。”劉建功舉起酒杯:“瑩瑩,全家能挺過這道坎兒,都得感謝你。”
劉傳也頭一遭向況瑩瑩表達感謝:“阿姨,你救了我的命,以后你就是我的親媽。”繼女劉麗3年前結婚生子,她也敬了況瑩瑩一杯酒:“媽,以前我傷害過你,現在我才知道,你是真正為了我們這個家好。”
“過去的事情不提了,都是我這個當媽該做的。”況瑩瑩話鋒一轉問劉傳:“我今年35歲,已經有外孫了。你什么時候結婚,也讓我抱上孫子呀?”開懷的大笑聲飛出窗戶,沖向九霄……
編輯/戴志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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