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的余波從垂柳延伸至平穩江面
堤岸新刷了油漆,似在彌補逐漸貧乏的長江。
四十年了,游泳的人每天都跳入水里
童年的尾巴浮出水面。
而我們也還原小時候受懲罰的樣子
側著頭,梗著脖子,把尾巴
貼墻高高翹起。
墻壁像一張X光片
包裹三個同卵細胞
輪廓線漸次加粗和變淡。
我們停止笑聲,能清晰聽到
老式錄音磁帶的轉動趨向笨重……
這個夜晚,無數影子
依次站起,走出窗戶
跳入晚上七點的鸚鵡洲。
工業化的鸚鵡
變得輕盈,更具母性地接納堤岸
解禁岸上被捆綁的車輛,消去聲音
輕盈得如一艘滿載快樂的船。
江面開闊而擁擠。我們
渾身洋溢著溫暖和寬恕
哪怕用手插入充滿欲望的江水
也只被純凈和赤誠包圍。
每天早晨,母親熱衷于把繡球花搬到矮墻上,
等到晚上,再搬回墻角。
——她很少關注,只是照顧它。
你把它帶回去?母親皺眉指著墻角的繡球花。
她總是用這種別扭的方式跟我說話,
甚至開始規勸……要學會寬容和忍讓。
此時我們好像想到了同一件事,
她的臉瞬間重疊上我。
然后我們長久沉默。
繡球花縮了縮身子,
垂下它的碩大。
像是……跟我一樣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