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一個活物誰最討厭,烏鴉大概率要排在前面的;它其實很冤,比竇娥還冤。
一日至圖書館閑逛,偶遇一書一如既往的各種刻畫烏鴉:貪婪、陰險、愚昧,晦氣……我便有一種想沖進書中,與作者爭個高低的沖動。古印度人認為烏鴉代表戰爭和死亡,希臘神話將其烙上厄運和欺騙的印記。在東方文化中,北宋文豪蘇東坡的仕途轉折點“烏臺詩案”,便得名于御史臺(因院內多棲烏鴉而稱“烏臺”)。自此他宦海沉浮,后半生屢遭貶謫。
烏鴉落到這般境遇,其實并無他因,究其根源不過人類偏見的投射—嫌它通體墨色不似珍禽華美,厭其粗糲刺耳的枯枝斷裂般的鳴叫,更因它偏擇枯枝筑巢、以腐肉為食的習性觸了忌諱。當世人將忌諱投射于它時,這身墨羽便成了最稱職的容器。
然而,我卻獨愛烏鴉,竟曾想養一只烏鴉作為寵物,但因為抓不著,終于作罷。烏鴉沒有孔雀之華麗絢爛,渾身只有質樸的黑,卻振翅翱翔,奔向自然曠野。我極愛看它在天上飛,尤其是暴雨來臨時,其他鳥兒早已蹤影全無,這位黑衣騎士卻還在烏云里穿梭。
羊羔跪乳、烏鴉反哺對于人類來說,也很難做得盡善盡美。烏鴉食果,必周全一枚,它不會像其他鳥兒那樣,東一啄,西一口,毀掉整片果園。它的窩是用銜來的無數樹枝搭建而成的,壘得很高很高,光明正大,大老遠就能看到。鳩占鵲巢這種的缺德事,烏鴉想都不敢想。它甚至還會叼石取水,這聰明機敏,簡直令人驚艷!
但世人終究還是冷落了烏鴉,愛鴉之人,寥寥無幾,愛鳥之士也鮮有提及,畫師筆下更不曾為它留白。這暗羽生靈總被視作晦氣之物,我卻知它最懂如何在陰影里活出生氣—低頭啄食腐葉,振翅掠過荒丘,一身黑羽反倒成了夜色中最醒目的注腳。(指導老師:阿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