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情畫意“鈴鐺草”

陽春三月，因身體不適，我蝸居在家。在家久了，眼睜睜看著大好春光溜走。于是，身體一好轉，我便迫不及待地在鄭州市區大道的綠化帶邊漫步，以彌補“陌上花開，緩緩而歸”的遺憾和浪漫。

這天逛街，正在花團錦簇之間優哉游哉，耳邊一縷春風掠過，眼前一團白云飄來。初察并未在意，進綠化帶蹲下細瞧，才發現是一片薺菜花開。一簇簇，一叢叢，確切地說是一株株，一棵棵，大半尺高的薺薺菜，幾片鋸齒形的老綠葉，在向人類奉獻了“春日第一鮮”的大愛之后，又無私地展示自然的美景。一枝獨秀的花莛間，下面是一枚枚轉圈搖曳的丫字形“愛心”小果實，上面是一朵朵四散綻放的米粒狀小花瓣。那花莛密密匝匝，亭亭玉立，遠觀如白駒過隙倏來忽去，近看則碎瓊亂玉暗香浮動……

早年上學時，閱讀《詩經》中的“誰謂荼苦，其甘如薺”，囫圇吞棗不解其意。后讀清代鄭板橋的詩——“三春薺菜饒有味，九熟櫻桃最有名。清興不辜諸酒伴，令人忘卻異鄉情”，以及南宋陸游的《食薺》——“日日思歸飽蕨薇，春來薺美忽忘歸。傳夸真欲嫌荼苦，自笑何時得瓠肥”，才知是兒時在農村常吃的薺薺菜。

春日的田野，薺菜特別受人青睞。鄉下人都知道“春食薺菜賽仙丹”

“寧吃薺菜鮮，不吃白菜餡”。意思是說，用薺菜炒肉、涼拌、包餃子、做春餅（卷），都是美味可口的佳肴。薺菜是野菜中的上品，正所謂“三月三，薺菜賽金丹”。鄭板橋自小家境貧寒，吃慣了粗茶淡飯，尤其喜歡吃薺菜，從詩中就能看出他對清雅鮮爽的薺菜，其獨特誘人的清香和美味的偏愛。

其實，上述的陸游先生不僅詩名昭彰，還是一位天才的美食家。除了《食薺》詩外，他還在《幽居》中寫道：“薺菜挑供餅，槐芽采作葅。朝晡兩摩腹，未可笑幽居。”即在烹制技巧上，陸游也很有創意，比如，“薺糝芳甘妙絕倫，啜來恍若在峨岷”就是贊嘆薺菜米糝粥的味道妙極。而南宋的大詞人辛棄疾，喜歡以薺菜下酒，“山遠近，路橫斜，青旗沽酒有人家。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與其同代的劉克莊，則醉心于“旋遣廚人挑薺菜，虛勞座客頌椒花”。

薺菜不僅是美食，而且可以用來觀賞。如，南宋嚴仁的“春風只在園西畔，薺菜花繁蝴蝶亂”和南宋方岳的“薺菜共挑元日雨，梅花未放去年春”。到了明代，陳繼儒的“十畝之郊，菜葉薺花。抱甕灌之，樂哉農家”，也是一幅妙曼的詩情畫意圖。

走過熙來攘往的都市街道，我遁入寬闊靜謐的綠化帶里，舉起食指和拇指，挑一莖粗壯的薺菜花梗輕輕掐斷，像欣賞一件價值連城的絕世珍品。反復觀賞之后，像孔雀清理羽毛般，輕輕拉下莖上的一枚枚丫字形果實，讓它們拉下來呈吊鈴狀。然后我把花梗放在手心，兩手輕輕搓動，便有了嘩嘩啦啦的微妙樂章。

后來，我查閱典籍方知，薺菜是十字花科薺屬草本植物，多生長于田野路邊、小溪河畔、庭園或城市的綠化帶中。其別名有羊菜、辣菜、花花菜、地丁菜、地米菜、菱角菜、雞心菜、雞腳菜、扁鍋鏟菜，靡草、枕頭草、護生草、凈腸草、煙盒草、香田芥、百花頭、山蘿卜苗，等等。而我卻早已擅自將其稱為“鈴鐺草”，每每說起這個名字，耳畔都會響起那嘩嘩啦啦的春日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