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曲《牧童短笛》的創作特點與演奏分析

摘 要：《牧童短笛》是我國著名鋼琴家賀綠汀的早期代表作，自誕生以來便享譽中外，成為中國鋼琴史上里程碑式的作品。對《牧童短笛》的創作特點與演奏技巧進行分析，探究該作品所蘊含的鮮明的中國特色、獨特的表達方式以及高超的創作技法，對人們深刻認識中國音樂的風格、內涵以及情感表現，繼而深刻認識東方音樂文化的韻律特征有著重要的指導意義。

關鍵詞：鋼琴曲；《牧童短笛》；音樂創作；創作特點；演奏技巧

一、鋼琴曲《牧童短笛》的創作背景

《牧童短笛》是賀綠汀于1934年創作的著名鋼琴曲，是民族音樂創作技法和歐洲作曲技術相結合的優秀范例。當時的中國正處于內憂外患之中，但正是在那個動蕩的年代產生了一首如山水畫卷般的樂曲。當時的賀綠汀生活窘迫，居住在一家縫紉店里，苦于尋求出路，恰逢音樂家亞歷山大·齊爾品要在中國舉辦一場“有中國風味的鋼琴曲”比賽，于是他毅然決定參加比賽，在租用的小屋里夜以繼日地創作，最終創作出了這首聞名中外的《牧童短笛》。這首樂曲在當時引起了強烈的反響，成功獲得了比賽的一等獎。參賽后他不僅得到了亞歷山大·齊爾品的賞識，而且獲得了在學校公費學習的資格，生活也逐漸改善，使他的人生迎來一個重要轉折點。《牧童短笛》作為賀綠汀早期代表作，其中的中國風格運用得恰到好處，具有一定的開拓性，與西方音樂的融合也十分完美。在獲獎后，這首結合西洋創作技法且具有濃郁的中國民族音樂風格、較強的感染力的音樂作品開始在世界各地響起，成為各國鋼琴家們音樂會經常彈奏的經典曲目之一。

二、鋼琴曲《牧童短笛》的創作特點

（一）大膽運用復調創作手法

復調是一種產生于9世紀末的西方音樂體裁，由兩個及兩個以上的聲部組成。20世紀初，一些海外學者把復調理論知識整理成冊傳入我國。1933年，王光祈編撰的《對譜音樂》正式出版，這本書被認為是最早向國人介紹復調的書籍，而創作于1934年的《牧童短笛》可以說是對當時新傳入的西方音樂創作技法的一次大膽的嘗試。

樂曲的開篇是對答式的對比二聲部，右手的高音清冽如泉，給聽眾以極強的代入感，音符以簡潔明朗的八分音符為基本框架，利用穿插其中的附點音符和十六分音符讓主旋律聲部靈動起來。左手在右手下面起襯托作用，像拖著浮萍的水面在輕輕蕩漾；在右手旋律靜止時，左手旋律開始不急不緩地流動。左右手之間相互配合，你急我緩，你靜我動，兩聲部旋律互相纏繞，達到了有機結合的效果。

（二）虛擬山水畫與真實戰亂環境的對比

《牧童短笛》創作于1934年，這一年國家正處于內憂外患之中。賀綠汀雖然生活困苦，但依然樂觀，在艱苦環境下堅持創作，大膽擴展思路，立志與國家和人民共進退。

中華民族歷來有著強烈的故土情懷，在賀綠汀的《牧童短笛》中，展現的便是中國田園音畫：在清新自然的鄉間小道上，牧童坐在牛背上，愜意地沐浴著陽光，用短笛吹出悠揚動聽的旋律。民族調式的運用，讓人感受到鮮明的民族特色和民族風格，引發了聽者對故土的想象；悠揚婉轉的旋律，二聲部旋律互相交織、相互襯托，仿佛是笛聲從遠處綿延而來，一幅江南牧歸式的中國田園畫浮現在腦海之中。

賀綠汀將田園風光與牧童吹笛融為一體，形象地描繪出田園秀美、生活安寧的美好生活圖景，這與當時的戰爭背景和人民生活情景形成了鮮明對比，表達了對國家前途和民族命運的深切憂患。

（三）單三曲式和五聲調式的結合

《牧童短笛》全曲篇幅不長，結構清晰，運用了創作中常用的再現單三部曲式，由三個相對獨立的樂段組成。樂曲第一部分呈示部采用了C宮系統中的G徵調式，整體速度緩慢，給人以悠然自得之感。中段三十二分音符和跳音的加入使之與呈示部產生強烈的對比，同時運用了傳統的“旋宮”創作手法，宮音由G變換到D再變換到A，旋律層層遞進，富有層次感。25—28小節運用了D徵調式；29—32小節進行五度模進，運用A徵調式；33—34小節再次五度模進，采用A宮調式。之后重復25—34小節，結尾回到G宮系統，首尾相接，同時為再現部的進入做準備。再現部重復呈示部的旋律，在呈示部的基礎上增添音符，使節奏更加緊湊，旋律更加生動靈活，使一個牧童騎在牛背上在溪邊吹笛子的畫面躍然紙上。

（四）用西方樂器展現強烈的中國風格

在19世紀的西方，鋼琴已經得到充分的發展，出現了古典主義、浪漫主義、印象主義、現代主義等各種類型的音樂。而在19世紀的中國，鋼琴僅僅是一種剛進入我國大門的新奇樂器，很多人對鋼琴還不熟悉，甚至很多人都不了解鋼琴為何物。賀綠汀的這首《牧童短笛》不僅拓寬了人們的視野，還讓外國作曲家們了解了鋼琴創作的多樣性，即鋼琴也可以用于演奏中國傳統音樂。這種中西方音樂的完美結合也讓中國民間音樂走出國門，走向世界。

三、《牧童短笛》的演奏技巧與情感表現

（一）節奏、速度和力度的表現

音樂節奏并不像機器那樣靜止不動，雖然每一首樂曲都會有一個基本的速度，但是當旋律歡快時，該部分的節奏就會加快，抒情部分就會放慢一些。例如，在一首歡快的樂曲中，放慢演奏速度，就會使樂曲失去原本的情緒特征，甚至截然相反。由此可見，節奏與速度作為音樂的基本要素，其作用不可忽視。

1.節奏的表現

在《牧童短笛》這首作品中，節奏十分多變，因為這是一首具有中國風味的鋼琴曲，運用了民族特色的節奏型，在彈奏的時候應該注意這一點。整首樂曲的節奏是以弱起的前附點節奏型和二八節奏型組成，這種節奏型在呈示部中運用得十分頻繁。在演奏時，尤其要注意第2小節高聲部前八后十六的節奏型與低聲部前附點節奏型之間的配合，還有第5小節附點八分休止與低聲部二八節奏的對應。這種節奏型的對應比較難處理，建議使用節拍器進行慢速分手練習，然后兩只手配合練習，找到兩只手配合的平衡感，避免打亂兩只手的節奏。

在呈示部中，這兩種節奏型的配合多次出現，需要注意前附點節奏和后十六節奏的配合。在此過程中，需要注意兩種節奏型的時值對應。這兩種節奏型的配合出現在呈示部第2小節、第9小節、第11小節、第13小節，是樂曲演奏的難點之一。出現在呈示部第4、第5、第6、第7等小節的休止符的運用也是一大難點，要對著節拍器數著節拍慢練，進而將左右手的節奏對準。

展開部的節奏比較簡單，需要注意的是高聲部旋律中有大量的波音，在彈奏裝飾音時要彈得利索，并且要將節拍彈奏準確，找到規律、放松手指去彈波音。裝飾音與左手的配合是這部分的難點，要對著節拍器慢練波音的彈奏。低聲部一直是比較簡易的二八節奏，要與低聲部節奏型準確對應。

再現部是呈示部旋律的加花變奏，在原有的節奏型上增添了大量的音符，要更加注重節奏的對應。當然，對于整曲的節奏來說，都要對著節拍器分手練習，在雙手合奏時找到平衡感，節奏對應準確，注重復調不同聲部層次的對比。

2.速度的表現

樂曲在開始處標注了整曲的音樂術語是Commodo（意大利語，舒適地、自在地），這也指明了整曲的速度是悠揚、自在、平緩的。中段時，音樂速度發生變化，變得十分有活力。呈示段的旋律像是牧童坐在牛背上吹笛子，整段速度是中速，樂曲悠揚舒緩，猶如一幅淡淡的水墨畫。中段的音樂術語變成Vivace（活潑演奏的樂節），速度相較于呈示段來說快速且有活力，與呈示段形成對比，可以想象出牧童這時的情緒十分激昂，展現出他跳下牛背在田間追逐蝴蝶、在田野間盡情玩耍的畫面。

再現段是變化再現了的呈示段，音樂術語是Tempo primo（回原速），速度與第一段相似，但再現段的旋律音更加緊湊豐富，且采用加花變奏的手法。值得注意的是，在快速彈奏中段之后轉到平緩的再現段時，速度不能被中段的速度打亂。

3.力度的表現

在演奏中，力度的處理與表現十分重要。在《牧童短笛》這首樂曲中，力度的變化對比十分明顯，在彈奏這首曲子時，對力度的準確處理是重要且有難度的。樂曲開始第一句的力度是中弱，第二句和第一句的旋律相同，但是力度變成了中強，在音響處理方面有了明顯變化。在樂曲后面的樂句中，力度變化也很明顯，要準確處理左右手旋律的力度。

如呈示段的樂句，右手旋律是中弱的主旋律，好似牧童在吹笛，左手的旋律配合如同老牛的動作一般，較為遲緩。在樂句的右手結尾音處，牧童的笛音逐漸減弱，這時左手的旋律就要表現出來，左右手旋律應當一起一伏地配合。

中段旋律也是以中弱的力度開始，旋律進行到高音區，力度逐漸加強，到第33小節力度變弱，到第35小節時，力度再度變強，更好地銜接到第37小節的中弱力度，然后開始重復前面的樂句，使前后旋律形成鮮明的對比，在聽覺上形成明顯的差異。到B段的結束句時，力度開始減弱，然后銜接到再現段。整首曲子的力度均經過了精心處理，旋律對比明顯，使音樂聽起來十分生動。

再現段的力度處理跟呈示段一樣，直到第63小節才開始變化。在彈奏時先采用較強的力度，到后一小節則變成很弱的力度，帶來一種小調音樂般的憂傷感覺。這與前一小節形成對比，之后樂曲旋律力度加強，結束句的旋律由強逐漸減弱。整個結束句就像水墨畫一樣有留白，音樂畫面有一種漸漸遠去的意境，不能彈得過響，力度要輕，觸鍵要貼鍵，讓最后的音樂像在回聲中結束一樣。

（二）情感處理

旋律是音樂作品中情感表達的重要載體，在傳達作品情感的過程中占據重要地位。從《牧童短笛》的旋律中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樂曲表達的情感。

樂曲呈示段運用了復調的寫法，左右手一呼一應，像一個牧童吹著笛子坐在牛背上慢悠悠地走來。在第二句旋律，作曲家用跳音模仿笛聲，表現了江南水鄉的寧靜秀美，以及人與大自然和諧相處的情景。用西方的復調手法來表現這段極富中華民族風格的旋律，使整段旋律更加豐滿，情感表達更為突出。

中段的旋律采用主調的創作方法而完成，減弱了西洋和聲的音樂表現，更加具有中國風味。右手旋律模仿笛子的聲音，左手是大范圍的跳動，整段樂曲非常歡快活潑，中間有幾句小波浪式的旋律，使音樂變得活潑、流暢，表現出牧童在田野間愉快玩樂的情景，也傳達了作曲家對大自然的熱愛和對美好生活的渴望。

再現段變化再現了首段的旋律，采用中國傳統器樂曲常用的加花變奏手法，使旋律音十分緊湊，旋律更加流暢，音響更為豐滿。相較之前的旋律，再現段表達的情感進一步升華。

四、結語

賀綠汀曾說：“作為中國人，不提倡中國的民族音樂是不行的。”因此在創作這首作品時，賀綠汀運用了多種民間音樂常用的手法，如民族五聲調式，江南絲竹中的“魚咬尾”等，讓傳統音樂和鋼琴融合成一個整體，使這首由鋼琴演奏的中國樂曲充滿民間音樂的美感。賀綠汀對鋼琴創作的大膽嘗試讓人們真切地體會到了他對民間音樂的弘揚，給鋼琴這個從西方遠道而來的樂器打下了中國樂曲的烙印，這種開闊的創新思維值得當代人學習和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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