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天堂的承諾

半夜時分，枕邊的電話催命般的響個不停。

睡夢中，我迷迷糊糊地抓起電話。心想，這是誰啊？這個時間還打電話。

我睜開惺忪的雙眼，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我的心便開始顫抖了。

身邊的老婆不滿地問，誰啊！這么晚還電話？

我哆哆嗦嗦地把電話遞給了老婆，說：“羅大志的電話。”

“什么？胡說八道啥！”

老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尖叫一聲后，將電話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地上的電話還在固執地響著。

羅大志是誰？他是我從前的好朋友，十年前因肝癌去世了。

我鼓足了勇氣，去拿起電話。當我按下接聽鍵時，里面果真傳來了我熟悉的羅大志聲音，這聲音好象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微弱得有些蒼白和無力。

“大勇，你好！我是大志啊！”

我的手在抖動，已經不聽使喚，想按關機鍵就是按不到，就又把手機扔在了地上。

在羅大志沒有去世之前，我們兩家一直來往得很密切，他和兒子經營著一家物流公司，生意還算順風順水。正在生意最好的時候，羅大志被查出患有肝癌，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啊。就在他被查出肝癌的當天，他兒子駕駛的一臺配貨車在送貨途中發生火災，將客戶的一車價值幾百萬物品燒毀，雖然兒子平安無恙，但是，經濟損失近三百萬元。他傾盡所有賠償，公司兌出，房產變賣，親屬家的錢都借遍了，可依然還差三十萬元。

實在是無力償還，商家準備起訴他兒子，如果追究起來，羅大志的兒子不但要承擔民事責任，同時還要負擔刑事責任。家人不愿意看到羅大志身受病痛之苦之外，兒子還要承受牢獄之災，就對他說：“你找大勇試試。”

羅大志便給我打了電話，說明緣由，我二話沒說把家里面僅有的這點存款給他送去了。

病床上，大志拉著我的手說：“謝謝大勇，我輝煌的時候，你是一點兒光沒有沾到，我這一出事，卻想到了你……”

“大志，不用這么客氣，我們是朋友，只要你好就行！”我回答道。

大志接著說：“幾個月前，我偷偷地為我兒子購買了一套婚房，等我出院了就辦理買賣手續，屆時一并還你。”

由于在患病期間發生了這么大的事，加上一股急火，幾天后，大志就撒手而去。

禍不單行，著火的大貨車是分期付款買的，保險也只上了一個強險，結果讓4S店把他兒子起訴到了法院。由于資不抵債，唯一能還我錢的房產也讓法院走了拍賣程序。

大志去世后。他的家人再也沒有提過還錢之事。

我自己經濟出現危機時，去要過幾次，而大志兒子除了一臉的愧疚外，只是嘆氣和搖頭。

后來，大志媳婦也患上乳腺癌，總是往返于醫院和租住的房子之間。

大志的兒子和已經登記結婚的兒媳也離了婚。他現在給一個以前在他家公司打工的工人家打工呢。

看到大志現在的家境，我決定借給他的錢不要了！誰讓我和他父親朋友一場呢！

因為這事，老婆差一點兒和我離婚。

地上的電話依然是那樣固執地響著，老婆在被窩里面瘋了一樣地哭喊：“你就接一下吧！咱們不欠大志的，對得起他，讓他別再來嚇咱們了！”

我再次鼓足了勇氣，再次接起電話。

“大勇叔嗎？我是大志的兒子，剛才是我爸十年前給您留下的錄音。十年前，他在彌留之際，給我下達的任務就是，再苦再難，十年之內一定將欠大勇叔的三十萬元，連本帶利一并還上！這十年我四處打工，為完成父親的囑托，我咬著牙完成了這個任務。今天我出車回來很晚，清點了一下這十年的收入，終于將拖欠叔叔的錢攢夠了！我媽流著眼淚說，多晚都要給你大勇叔打這個電話，把銀行卡號要來，明天銀行上班就把錢打給你大勇叔。我和我媽這十年如重石壓身，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輕松過……”話筒的另一端傳來了抽泣聲。

這時，話筒內又傳出了大志的聲音：“對于身在天堂的我來說，這是一種解脫。當你聽到這個錄音之時，就是我家人替我還錢之日，這是我在天堂的承諾！”

此時我和老婆已經淚流滿面。

作者簡介：葛勇，現黑龍江省作家協會會員，東北小小說創作基地常務副主任。小小說作品散見于《北方文學》《小說月刊》《文學港》《海燕》《知音美文》《章回小說》《北極光》《短小說》《幽默諷刺· 精短小說》《人民公安報》《黑龍江日報》《生活報》《哈爾濱日報》《新晚報》《黑龍江晨報》《城市晚報》《北方新報》等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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