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石齋畫報》廳堂圖像花藝空間文化解析

摘 要： 《點石齋畫報》詳實記錄了出版發行十四年內晚清中國社會現狀，尤其對南方地區民風民俗記敘頗有價值，對當下中式傳統建筑空間研究有重要的參考價值。通過對《點石齋畫報》廳堂圖像空間梳理分析，挖掘晚清中西文化交融對廳堂空間的影響。晚清廳堂花藝陳設具有較高審美價值，反映出民眾審美觀念、生活方式、以及中國傳統民俗、社會地位及文化的轉型。以花藝空間陳設為切入點，分析傳統中式廳堂的設計內涵，列舉植物配置及陳設在廳堂環境的藝術塑造，將中國傳統空間秩序與花藝文化相融合，可以為當代空間設計提供自然相宜的創新思路。

關鍵詞： 《點石齋畫報》；廳堂；花藝空間；中西合璧

中圖分類號：J5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2095－414X（2025）01－0042－07收稿日期： ：2024-01-12；修回日期 修回日期： ：2024-05-21.* *通信作者 通信作者： ：任康麗（1975—），女，教授，研究方向：近代建筑裝飾、植物藝術、人居環境.基金項目： ：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規劃項目（22YJA760067）.

0 引言

《點石齋畫報》作為晚清新式新聞畫報，不僅在傳播社會信息與文化思想方面扮演重要角色，其豐富圖像內容也成為研究晚清中國社會文化重要視覺資料。

畫報所描繪廳堂圖像展現晚清居住空間中藝術同功能的有機融合，尤其以花藝布置作為廳堂裝飾重要元素，構成特定文化語境下的空間審美與生活意趣。當代對《點石齋畫報》的研究始于1981年，林樹中對《點石齋畫報》從誕生背景、畫報內容、創作手法、主要創作群體、社會意義等多角度進行了研究 [1] ，后續圍繞《點石齋畫報》展開的研究多集中于晚清社會歷史風俗的宏觀解讀及畫報插畫自身藝術價值的微觀解析，鮮有專注于近代建筑及廳堂花藝空間這一視角下的空間文化分析。盡管楊小軍已于2010年對《點石齋畫報》晚清居室文化及其視覺再現進行了探討，但對于花藝陳設與空間文化的關系尚未形成系統研究。在當代設計實踐中，傳統文化復興與再造已成為空間藝術的重要趨勢，從歷史圖像中提取空間陳設文化價值，為現代空間設計注入新的靈感與內涵，亦是一種有效路徑。本文聚焦《點石齋畫報》廳堂圖像花藝空間，以圖像解析方式挖掘其內在空間制式、裝飾表現及中華文化上的深層價值，試圖探討這些元素如何在當代空間中實現形式與意境的再現，并為當代空間設計提供具有歷史根基的美學參照。

1 中式“廳”“堂”文化分析

1.1 中國“廳”“堂”古代文獻表意

“廳”原為“廰”，與“聽”同源，其甲骨文形態均為一耳一口組合，呈現“聽”的意境。 “廰，所以聽事也”[2] ，唐代“聽”加“廣”字頭，為“廰”。 “聽事”多指古代官吏視事問案、處理事務，后用于辦案建筑空間，簡稱“廳”。

“堂”始見于西周金文， “厥子乃弗肯堂，矧肯構？”[3] ，此時“堂”指建筑物地基； “凡室有基者，則謂之堂”[4] ，西漢起將向陽、面南且有高大臺基的房屋稱為“堂”。《說文》： “堂，殿也。從土，尚聲”， “堂”與“殿”在漢代前并未明確分化，是不同類型的建筑。東漢后， “殿”被賦予更多政治宗教意義， “堂”則廣泛用于民居、官府、書院（圖1）。 “廳堂”合并一詞，最早見于《魏書·楊播傳》， “兄弟旦則聚於廳堂，終日相對”；至宋代，伴隨建筑形制發展及空間細化， “廳堂”開始廣泛指代府邸或院落中最重要的活動空間。

1.2 傳統“廳堂”空間形制歷史朔源

“廳堂”作為傳統建筑中核心構成，其功能伴隨著社會制度、家庭結構、建筑技術和文化習俗歷代演變。

商周時期滿足祭祀、朝會、社交的高規格殿宇是“廳堂”最早雛形。 “司儀掌辨主人賓客之位，以其位序升于堂，高堂之上，命之宴射，以其爵祿，位而酬之”[5] ，主人賓客以位次順序登上高堂進行宴會射禮并按爵位依次封賞，同禮制深度的結合，使“廳堂”成為傳統建筑中教化宗法核心載體。秦漢時期建筑空間細化，形成強化的功能性公共空間“廳”。官府建筑內“廳”坐落于中軸線上，由多個屋室集聚，前廳用以處理政務，兩側輔以側廳或廊廡，后側配有后廳，作為私密居處，主次有序，層次分明，其“前堂后室”格局開始形成。漢代傳統廳堂形制基本形成，在出土的畫像磚、畫像石上均可發現，民居廳堂初具議事、禮儀功能，布局靈活，形態多變 [6]（圖 2）。 《南齊書》記載南齊武帝建柏木寢宮十分奢華，風格飄逸超然， “香柏文檉，花梁繡柱，雕金鏤寶，頗用房帷”[7] ，貴族住宅盡顯廳堂的豪華精麗。

唐代大型建筑群“前廳后堂”形成院落式布局。

“廳”指代議事宴賓的重要公共空間， “堂”指代祭祀、禮儀、休憩、起居空間 [8] ，功能差異明顯且公私有別。宋代建筑技術日趨完備，人文精神追求在廳堂中尤為突出。《營造法式》① 明確廳堂地位功能，規定單雙檐形制及抬梁式結構，用材比例及品級規范嚴苛，廳堂制式成熟。宋代廳堂陳設強調禮教與雅致并存，以主桌案幾為中軸線，兩側家具對稱擺放肅穆規整，另外輔以器玩增設屋主個人喜好。

宋代理學循古禮為倡 [9] ，其開掘內在、精心細微的自我意識轉變，使士人群體寄情神韻 [10] 。 “廳堂”一詞頻繁出現于詩歌、繪畫， “其堂室之制，層層而進，東西回廊環繞，環繞之內羅列珍器”[11] ，大量文獻記載臨安、開封建筑園林內精致的廳堂布局。繪畫方面《聽琴圖》、《西園雅集圖》描繪文人雅士在廳堂或庭院相聚的社交情景，結合山水園林、齋房雅趣，廳堂成為文人墨客托物言志的理想場所。

明代廳堂受《洪武二十六年禁例》[12] 約束，建筑尺度、室內陳設等均需嚴格遵照規制，等級分化嚴苛。大型廳堂多采用抬梁式結構，增強空間開闊感，成本低廉的穿斗式結構也常適用于部分民居小型廳堂 [13] 。斗拱除承重功能外，成為廳堂重要裝飾元素，天花、廊柱多用龍鳳花卉等吉祥紋樣彩繪點綴。明式家具繁榮發展使廳堂陳設搭配疏朗有致， “廳事宜疏敞，陳設亦當簡雅”[14] ，設計中尊禮崇教，同時不忘涵養品味。清代廳堂建筑形制達到頂峰，是復雜多元社會經濟形態的映射 [15] ，社會文化與權力結構的融合載體。清代《工程做法則例》② 規定廳堂屋架檁數為 4～9 根，屋頂形式為硬山、懸山或卷棚，至此廳堂規模、等級制度明確。清代廳堂延展周圍庭園環境，在空間設計上更顯卓越，如北方園林經典圓明園中的各類廳堂、承德避暑山莊中的廳堂，都能夠因地制宜，布局精巧。而南方園林中的廳堂設計，內外渾然天成，建筑布局疏朗別致不落于凡俗，園內水系逶迤纏綿 [16] ， “山水相宜，景到隨機”，因地因時恰當利用自然景觀與人文景致，對園林廳堂塑造有錦上添花之妙用 [17] 。

2《點石齋畫報》廳堂類型量化分析

《點石齋畫報》③ 發行十五年間詳細描繪民俗風貌圖像共4488幅，其中大量建筑廳堂圖像客觀反映晚清中西交融背景下人居環境變遷、藝術陳設形態及社會思想風尚。帶有“中西合璧”式廳堂圖像共計106幅，占比25%。研究文獻數據表明，晚清廳堂空間風貌發生較大變化，西學東漸風潮沖擊傳統室內陳設規制，人文素養與近代科技發展為廳堂室內展現嶄新氣象，掛鐘、吊燈、西洋桌椅等在傳統廳堂中陳設。但傳統中式廳堂仍占據生活主導，兩種廳堂設計模式互相借鑒、各取所長，積極呈現（表1）。

2.1 中式傳統廳堂功能陳設圖像解析

從《點石齋畫報》廳堂類別統計表中可以發現傳統廳堂的圖像較多，可大致劃分為禮儀廳堂與起居廳堂。禮儀廳堂是建筑群組內最重要的空間場所，家族祭祀、宴賓待客、婚喪嫁娶等重要禮儀行為均圍繞廳堂展開。為體現中正為尊，廳堂本體多坐落于建筑群南北向之上，室內陳設豐富，遵從中軸對稱原則，中堂靠墻位置設置太師壁或屏風，正中懸掛文人字畫，上設匾額左右設楹聯；廳堂靠墻擺放翹頭案一張，兩側對稱擺放花幾，案幾正前方陳設八仙桌，兩側陳設太師椅；再延廳堂中軸線東西陳列交椅、方桌以強調對稱秩序，其空間序列主客尊卑，一目了然。

禮儀廳堂建制受明清律法嚴格控制，建筑空間規格彰顯屋主等級地位 [18] 。畫報“絲集”《再世奇緣》描繪晚清普通民居廳堂格局，建筑圍合形成簡易庭院布局，從大門進入可直面廳堂正面；屋頂多為硬山頂，建筑選用穿斗式結構，節省建造成本；主廳七開門三開間，面朝庭院無抬高；開側門通兩側廂房，左右對稱分布，形制較小，襯托中央正廳；整體陳設風格樸素，梁柱均無雕刻，地面鋪設青磚，門窗裝飾以簡單幾何紋、回字紋為主，所設家具造型簡潔強調實用性；而畫報“亥集”《求親受辱》描繪權貴宅邸， “治玉堂，財錢橫來”[19] ，廳堂前設計多重影壁，動線豐富、保護隱私形成“一堂兩廂一院”格局；主廳七開間，采用懸山頂，抬梁式結構使空間寬敞高廣，多重臺階進入廳堂，強調威嚴主位；庭院內植被豐盛，塑造“四面皆虛透，可以延攬外景”[20] 的天然境界；梁柱柱腳球門式樣層次豐富，門窗雕花樓空，吉祥紋樣精巧，廳堂正中設精美團桌；兩側廂房均陳列家具、盆栽、掛畫以供賓客休憩（圖3）。

起居廳堂是居家核心生活空間，區別于禮儀廳堂強調私密、舒適，以供家族成員日常活動，多坐落于禮儀廳堂后方。起居廳堂一般為前堂后室格局， “動靜結合”分區明確，陳設方式仍對稱均衡，生活氣息濃郁，布局靈活。起居廳堂在室內陳設中多反應屋主個人情趣喜好，如畫報“申集”《差役該打》呈現晚清典型起居空間半開放尺度，左側開小門與禮儀廳堂相通；居中位置設云紋硬木塌，配一對腳凳，榻上矮桌陳設古瓶插花，墻面正中掛大鏡子，意喻“終生平靜”[21] ，兩側配楹聯及凈手盆架；左側靠墻位置擺放三椅兩幾一圓桌，側墻上懸掛四幅山水畫卷，體現屋主文化涵養（圖4）。起居廳堂通過陳設營造輕松、怡然氛圍，整體格局不再墨守陳規，但家具擺放仍合乎傳統禮法，強調長幼尊卑 [22] 。

2.2“中西合璧”新式廳堂特色分析

《點石齋畫報》發行期間中國傳統建筑受西方建筑風格影響，包括殖民地外廊式、哥特式、巴洛克式、文藝復興式、新古典主義等，大量舶來元素介入民居生活空間。傳統中式廳堂呈現“中西合璧”趨勢，其室內布局雖沿用中軸對稱傳統制式，但陳設品類新增西式物件如自鳴鐘、留聲機、壁爐、轉椅等。畫報“丑集” 《老當益壯》，靠窗案幾陳設以玻璃罩自鳴鐘 ④ 為正中心，兩側不對稱擺放瓶花南天竹插花及高低盆景，墻壁高掛大面玻璃鏡，正中放八仙桌，全家合聚。西式陳設因其獨有功能性打破室內傳統制式，鐘表、鏡子、電燈、西式家具等新品反應晚清屋主格調與學識（圖5左圖）。

晚清西式廳堂設計也普遍借鑒中國傳統裝飾元素。畫報“巳集”《知白守黑》，描繪廳堂主桌與椅凳腿部的巴洛克、洛可可裝飾細節。主桌后方列八折屏風，繪松鶴圖；桌上不對稱展示中式盆景、牡丹、梅花、芭蕉多種花卉植物。其中還有精美香爐、西洋首飾盒、瓶插珊瑚裝飾品，體現出中西方文化互相滲透。建筑結構上，西式廳堂多用磚墻，空間固定，中式木結構屏風不僅靈活多變、裝飾性極強，而且可根據不同季節、場合劃分場所用途兼顧采光通風。西式廳堂屏風前的家具組合突出生活氣息，弱化象征隱喻 [23] ，利用西方風格沙發座椅柔化空間形態，西洋花器造型顯著。 “中西合璧”新式廳堂空間結構以優化環境空間功能及陳設為主導，是兼容并蓄、取其精華的晚清社會生活場景的融匯現象（圖5右圖）。

3《點石齋畫報》廳堂花藝空間營建

3.1 中式傳統廳堂花藝空間文化內涵

花卉作為中式傳統廳堂空間陳設重要構成元素，是自然美與人文價值的融合體現。中式廳堂常用到中國傳統“十大名花”“四君子”“歲寒三友”， “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24] ，梅傲、蘭幽、竹堅、菊淡，這些植物均蘊含深厚傳統文化精神底蘊。在中式廳堂舉行花事活動是晚清人們怡然自得、享生活所樂的微觀呈現，“以花木裝飾宮室，以應四時之變”[25] 。晚清時期花事活動極盛，花藝作品以“清、雅、疏”風格為主，追求線條俊朗，松、蘭、水仙等上品花木深受大眾喜愛，形成以花品德，祈求平安、富貴之情。

中式廳堂花藝空間也深刻體現中國傳統禮教與風水文化。畫報“寅集” 《張燈斗寶》描繪廳堂前院典型種植設計，配置植物特點，如廳堂院落正中不可種植大樹， “堂前宜種石榴，多嗣，大吉”[26] ，兩側可種植桂花、芭蕉等吉祥植物，以求富貴平安、后室延綿。廳堂正中太師壁前方設插花作品“高架兩旁，或置幾上”[27] ，均做祭祀、陳列之用，所選花材素雅高潔，花器造型有缸、瓶、盤、碗、筒，簡潔干練。中軸主案陳設大型青銅鼎，內插珊瑚枝條，左右對稱擺放筒花萬年青，寓意吉祥、富有、健康、長壽。前方桌幾陳列各式禮器，搭配高低錯落的太湖石、花觚、瑞獸，形成豐富多變的視覺觀感。兩側墻壁懸掛花鳥文人畫，青銅大瓶內插入兩支重瓣茶花，臺案上擺設大小不一的碗花、花囊等工藝品，插入菊花與小茶花點綴，整體設計前低后高，且符合“尊者居左，次者居右”的傳統禮治要求（圖6）。

廳堂花藝空間也可滿足傳統節慶需求，選用吉祥花卉渲染節日氛圍、凸顯空間文化內涵。中國傳統春節人們喜用吉祥花卉如水仙、蘭花、臘梅、松柏等，搭配蔬果、如意擺件等布置成“歲朝清供”⑤ ，置于廳堂案幾或八仙桌之上，以求來年清凈安寧、順遂祥瑞；古代“花朝節”⑥ 萬物復蘇，草木萌發，“無雨百花熟”，明清時期古人采花裝點廳堂，設蔬果禮器與十二花神圖以禮祭花神，祈求生活如花般朝氣繁盛；清明時節古人祭祖掃墓，插柳戴柳，古人認為柳樹生命力頑強，將柳枝插于門上或佩戴身上，可防病除邪，象征新生、延壽，在廳堂內插柳，以菊花配之，端莊淡雅，緬懷情深；而端午節古人將新鮮艾草、菖蒲用紅繩捆綁成束，懸掛于門楣或廳堂正中以驅瘴避邪，將菖蒲與雄黃搗碎做“蒲節酒”[28] ，同時以石榴花、梔子花、葵花做插花，同果盤、粽子合為“端午景”共同裝點廳堂（圖7）。

3.2“中西合璧”廳堂花藝空間解構

“中西合璧”廳堂花藝空間展現出中西文化在審美、趣味、心態上的不同，也顯露出東西方哲學思想、文化底蘊的異同，花藝與民族精神也有緊密關聯 [29] 。中國文化認為花草植物皆有靈性，古人將個人主體意向與自然客體融合為物我兩忘、渾然一體的意境。 “一松一竹真朋友，山鳥山花好弟兄”[30] ，花草成為人與自然互通情愫的紐帶，花卉意蘊發自內省、悠遠內斂；西方思想主張客觀認識世間萬物，強調區分自我意識與客觀現實， “我之為我，自有我在”，對花卉認知以外在造型為主要延申，花卉意向大膽直接、富有張力。 《點石齋畫報》中西式廳堂花藝空間均選用吉祥花卉營造廳堂自然雅逸空間氛圍，從統計數據分析，蘭花、松柏出現頻率最高，菊花、荷花次之，其造型尺度適合室內環境，寓意高潔，符合樸素的價值觀；牡丹、水仙季節性較強，多于春節前后盛開；梅花插梅瓶深受文人墨客喜愛，為廳堂大小空間均可承載的首選（表2）。

晚清“中西合璧”廳堂平面布局完整，能有效將室內外空間自然展開，連接呼應，形成“景出于堂，而意會于景”之境。畫報“乙集”《魑魅喜人》展現廳堂素雅精致，有閨閣空間風韻。廳堂前設方門合角式入口，后設圓門次入口，中軸用屏風隔斷視線，豐富空間層次；墻面側窗打破空間限制，窗臺配冰裂紋欄桿，庭院芭蕉、太湖石景致豐富；室內陳設簡潔，布局疏朗，團花紋長桌上放置文房四寶及梅花插瓶，屏風后設雙耳瓶插荷花，與“最古雅者”[31] 天目松柏盆景相配。畫報“土集”《電氣大觀》描繪西式廳堂格局，殖民外廊式建筑風格明顯，廳堂周圍設外廊避雨遮陽，出入口為卷花門，空間開放、動線簡明；室內花藝空間聚合成群，以梅花屏風做背景，凸顯桌上陳放各式瓶花、盤花（圖8，見下頁）。

“室雅何須大，花香不在多”， “中西合璧”廳堂花藝空間陳設巧用博物，營造和諧、輕松、簡雅、舒適氛圍。

畫報“乙集”《恭邸養疴》中起居廳堂花藝以瓶花為主，輔以少量S盆栽，點狀分布于起居廳堂各處。床榻上云紋三斗矮幾依次陳列橢圓自鳴鐘、青銅鬲假山、仿青銅瓷瓶雛菊插花，在西方現代元素為中式廳堂增添活力生機；起居廳堂的長桌、書柜、交椅等不再遵循中軸對稱原則， “博古架”內陳放古玩也擺放自如 [32] ，空間生活氣息濃郁。畫報“戊集”《英君相像》描繪西式廳堂花藝空間，運用大量中式元素增添居室自然氛圍，九折屏風繪制九幅花鳥連圖，佐以云頭紋、曲水紋，取“九”之長久寓意；堂中方桌鋪柿蒂紋桌布，上方陳設博山爐、長頸瓶、青花罐插牡丹、柿子長陶盆盆景；廳堂窗臺正中設一香爐，兩側對稱擺放瓜果盤（圖9）。廳堂內陳放擺放鋼琴，體現西方文化在晚清時期的滲透，中西文化在生活中交融。

4 結語

《點石齋畫報》廳堂花藝空間圖像為晚清民俗文化、花事活動、室內陳設重要體現，其承載中國人愛花、惜花之情，塑造出自然空間與人文環境的情感交融。

廳堂作為重要的公共活動空間、交流載體，以花卉博古文化自然介入，能夠達到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無論是傳統中式廳堂、還是“中西合璧”式廳堂，都能從花藝之美中感悟屋主追求自我和諧、返璞歸真的心理需求。明清時期廳堂花藝空間細膩圖像及象征性文化內涵，為中國人居環境設計、公共場所空間布局以及景觀微地形改造提供了深厚文化根基與美學參考。將傳統花藝美學與現代設計理念結合，能夠在空間塑造中實現形式與意境的雙重統一，為當代空間藝術注入更多文化內涵和情感溫度。

注釋：

①《營造法式》是北宋李誡所作建筑學著作，它是中國古代最完整的建筑技術專業書籍。

②《工程做法則例》乃清代官式建筑通行標準設計規范。

③《點石齋畫報》由英商美查于1884年5月8日在上海創刊，1898年秋停刊，共發行44冊，以十大天干、十二地支、君子六藝、古八音、論語四教、易經四德為命名方式。其作為新派新聞畫報，紀實記錄了出版發行十五年內晚清中國社會現狀，尤其對民風民俗的記敘頗有價值，被稱為“中國近代風俗畫史”。

④ 自鳴鐘是可按時自擊，報告時刻的鐘表。晚清鐘表屬奢侈品，置于玻璃罩內起保護作用，也便于展現鐘表精湛工藝。

⑤《歲朝清供》為中國傳統春節中的一種年節擺設裝飾藝術，在家中供奉清雅花卉和藝術擺件以求來年清凈安寧。

⑥《花朝節》又稱花神節，為紀念百花生日而設，有大量花事習俗活動。南方為每年農歷二月十二，北方為每年農歷二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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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alysis of the Space Culture of the Hall Image FlowerArt in Dianshizhai Pictorial Newspaper

REN Kangli， YUE Ziming

（School ofArchitecture and Urban Planning， Huazh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Wuhan Hubei 430074， China）

Abstract： Dianshizhai Pictorial Newspaper has recorded the social status of China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in detail during the 14 yearssince its publication， which is of great value to the narration of folk customs in the southern region， and has important research reference val-ue for the current research on traditional Chinese architectural space. By combing and analyzing the hall image space of Dianshizhai Pictori-al ， this paper explores the influence of the blend of Chinese and Western culture on the hall space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The floral decora-tion of the hall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has high aesthetic value， reflecting the aesthetic concept， life style of the people， as well as the trans-formation of Chinese traditional folk customs， social status and culture.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design connota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hall， lists the installation of plants and the artistic shaping of the decoration environment in the hall， and integrates the traditional Chinesespace order with the flower culture， which can provide natural and appropriate innovative ideas for contemporary space design.

Key words： Dianshizhai Pictorial Newspaper ; Hall; Floral space;Acombination of Chinese and Western elements

（責任編輯：李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