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濟：給茅盾一整座涵芬樓的知識

現代出版事業元老張元濟對我國現代圖書館事業亦有重大貢獻，被視為我國近現代圖書館事業的開拓者。他先后創建和參與興辦了三個圖書館：通藝學堂圖書館、涵芬樓、合眾圖書館。

其中，涵芬樓從收集善本古籍開始，繼而中外圖書兼收，凡遇國內各家藏書散出者，皆盡力搜羅。到1924年，涵芬樓藏書已達四十六萬多卷，成為當時中國最大的藏書樓，后改組為東方圖書館并于1926年正式對外開放，一度成為亞洲最大的圖書館。

這樣一座名冠東半球的藏書樓吸引了胸懷錦繡的茅盾，年輕的他由此對文學產生濃厚興趣，開始在涵芬樓廣泛涉獵中外名著，漸漸在我國文學界嶄露頭角，后來成為文壇巨匠。

可以說，沒有張元濟，就沒有涵芬樓；沒有涵芬樓，就沒有文壇巨匠茅盾。張元濟給茅盾一整座涵芬樓的知識，而茅盾則給中國文學史數百萬字的文學作品……

“他現在一定在涵芬樓的故紙堆里翻書呢”

1918年9月，陳獨秀在《新青年》發表《質問〈東方雜志〉記者——〈東方雜志〉與復辟問題》一文，將矛頭直指商務印書館的“當家花旦刊物”《東方雜志》。三個月后，主編杜亞泉撰文回擊，陳獨秀則以巨筆雄文繼續發難，由此引發了一場長達數年的中西文化大論戰。

新文化名流羅家倫緊隨陳獨秀，在其主編的《新潮》雜志發表《今日中國之雜志界》，將《東方雜志》和《教育雜志》歸入“雜亂派”“市儈式”之列，又稱《學生雜志》是“一種極不堪的課藝雜志”，而《婦女雜志》“專說些叫女子當男子奴隸的話……若不根本改良，真無存在的余地”。這幾種被羅家倫“點名批評”的雜志都出自商務印書館名下。這是商務印書館自成立以來遇到的第一次文化危機，其名下雜志本是國內發行量最大的期刊，因此被戴上了“保守舊習、故步自封”的帽子，發行量驟減。

商務印書館及其名下雜志該何去何從，令張元濟壓力深重。他意識到應該迅速在辦刊方向、人才選拔上予以回應，以適應新形勢下的中國文化變局。經過深思熟慮，他決定對旗下雜志的主編大換血。而《小說月報》由誰主事，一時令商務印書館高層猶豫不決。

新文化運動是以新詩和新派小說為主導的，作為以小說為主要表現形式的《小說月報》一定是要引領新派文學的導向的，且不能與舊式文學完全分割，不然會引起舊派文人的激烈抨擊，這個主編人選一定要慎之又慎。會議許久未果，最終還是張元濟拍了板：這個燙手的山芋還是讓沈雁冰來拿吧。

在座諸人大驚失色，沈雁冰當時還只是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伙，剛剛從一個校對編輯轉成《小說月報》的普通編輯，資歷、影響都不足以挑這根大梁，在商務印書館里只是作為孫毓修的助手在忙著整理《四庫全書》的目錄，他何德何能？

張元濟不容置疑地結束了會議：就他了，去找他，讓他來見我。他現在一定在涵芬樓的故紙堆里翻書呢。

整個商務印書館的人都知道，這個年輕人纖弱瘦小，平時不是在辦公桌前校對稿子就是在寫童話小說，其余時間全在涵芬樓里看書，經常被打更師傅鎖在樓上。這種事情不知發生過多少回了，每次他還不聲不響，索性整夜讀書不止。藏書室禁止煙火，他就頂著月光看，好多次他探出窗外的上半身把半夜里打更的師傅嚇一跳。他平日里少言寡語，是出了名的書呆子。

沈雁冰本名沈德鴻，茅盾是他的筆名之一，其他還有郎損、玄珠、方璧、止敬、蒲牢等筆名。這個名字，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無論如何都繞不過去的。

他十歲喪父，從小刻苦堅韌，十里八村都知道他不打架不惹事，唯一的喜好就是讀書，常夜讀至天明不知疲倦。那時的他還沒有為天下立命的鴻鵠之志，卻知道自己想要從鄉村里脫穎而出，只有讀書一條路可走。雖然從小成績優秀，但因為家境困難，他在北大預科讀了三年之后，母親多方托人，將其介紹到上海商務印書館擔任評卷員，主要負責修改校正館中為各大院校代印的外文試卷和參考資料。茅盾很清晰地記得那一天是1916年8月28日。

彼時，袁世凱離世剛剛兩個月，中國文學的走向正處于新文化運動的潛流之中，即將呈現井噴之勢，新舊文人的對弈也漸漸從一本正經的文學討論轉向唇槍舌劍甚至人身攻擊。一心讀書不屑官場的沈雁冰無意參與商務印書館的種種“官場氣和頭巾氣”，于是整天埋在辦公桌前工作，很少與人接觸交流，下班之后就躲到樓上讀書，是真正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

修改試卷的工作和二十四元的月薪對他的吸引力其實并不大，他之所以能在商務印書館工作長達九年的時間，除了因為張元濟這位伯樂級恩師的厚愛，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涵芬樓了。

同事們都替他的工作強度和薪水不對等鳴不平。1916年底，茅盾接到財務室通知，從次年1月起每月加薪六元。老師孫毓修聽說這個消息后憤然不平，稱要為他爭取一下，沒想到茅盾制止了他：“我沒有家庭負擔，在此不為利不為名，只貪圖涵芬樓藏書豐富，中外古今齊全，借此可以讀點書而已。”

這座涵芬樓的創辦者正是張元濟。

張元濟生于藏書世家，祖上曾將自家在浙江海鹽的居所改建成藏書樓，名為“涉園”，以藏書、印書為業。到了他這一代，張家私家所收書目之多堪稱浙東之盛，名噪一時。張元濟曾中進士、點翰林，參與戊戌變法后，他被“革職永不敘用”。離開官場的張元濟“繼承先世遺業”，以“昌明教育，開啟民智”為志向，投身當時尚是小作坊的商務印書館，為我國的現代出版事業及近代圖書館事業做出了許多開創性的、不可替代的貢獻。

張元濟痛惜四萬萬國人“惟四十萬識字”，傾盡全力投入印書館和各種雜志的建設工作。1904年，張元濟在編輯工作中，苦于找不到好的善本，遂創設涵芬樓，取含“善本書香、知識芬芳”之意。張元濟“求之坊肆，丐之藏家，近走兩京，遠馳域外”，經籌備，藏書樓拔地而起，隨后又在寶山路新建的商務編譯所三樓上擴大面積，于1909年正式為其定名“涵芬樓”。

涵芬樓從收集善本古籍開始，繼而中外圖書兼收，凡遇國內各家藏書散出者，總是盡力搜羅；日本及歐美各國每年出版的新書，亦盡量購置；在外文書刊方面，收藏有數套歐洲科學雜志，全套的荷蘭《通報》、英國《亞洲文會北中國支會會報》，后兩種由早期的外國漢學家創辦，是研究18世紀中國與西方關系的基本參考資料。除書、報、雜志外，涵芬樓還收藏了五千張照片、地圖、圖表和繪畫。

到了1924年，涵芬樓藏書已達四十六萬多卷，成為我國當時最大的藏書樓。張元濟決定將其改組成公共圖書館，對公眾開放。商務印書館董事會決議，用積累的資金十一萬銀圓興建一座五層混凝土大廈，定名為“東方圖書館”，并于1926年建成開放。大到古籍善本、地方縣志，小到外國雜志、家庭族譜，無所不包，藏書質量和規模“冠絕宇內”，引得許多歐洲漢學家都來借閱。而涵芬樓仍然作為不外借的保存珍藏善本的書庫獨立存在。

這樣一座名冠東半球的藏書樓吸引了胸懷錦繡的茅盾，年輕的他如饑似渴地沉浸于涵芬樓中流連忘返。由此，他對文學產生了濃厚興趣，廣泛涉獵中外名著……

茅盾在涵芬樓的歲月

學生們制訂學習計劃不鮮見，但如茅盾那樣把讀書計劃執行得一絲不茍的真不多見。他先把涵芬樓中的書籍按經史子集等列出目錄，再以輕重緩急為序，包括先秦諸子、歷代名家的作品及外國名著等，穿插著類似“每周兩冊地理、一冊政治”的計劃，然后按部就班要求自己每天必須完成計劃方可睡覺。這也是造成他多次被鎖在樓中的原因之一——完不成計劃就罰自己不吃不睡。

在涵芬樓的幾年時間里，茅盾總結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讀書法：名著類的“三讀而止”，先是“鳥瞰”式地翻閱一遍，對整本書的主題、內容、人物、情節初步了解；然后挑選人物刻畫、情節推動、主題升華相關的重要章節精讀，細細品味，并結合自己的具體創作，分析哪些內容有助于自己寫作水平的提高；第三遍就是“消化”式，將名著中的精華部分為己所用，從“情感上的感動”到“理智上的感動”。每讀一遍都要向自己提問：這里作者為什么這樣寫，用了什么樣的字詞和情節安排，如果我寫，會怎樣處理，與原著相比效果好壞、技巧高低，都要給自己打分，最終就是把著作中的精華化為自己的筆墨血肉。他的讀書筆記中多次有類似這樣的記載：“誦讀文學名著，應當一邊讀，一邊回想他所經驗過的相似的人生，或者一邊讀，一邊到現實的活人生活中去看。”

除了工作，窩在涵芬樓里看書成了茅盾最重要的生活內容。除了校稿、編輯，他還試著寫童話作品，他在中國文學界初露鋒芒就是寫寓言、童話及翻譯外文作品。在商務印書館工作長達九年的時間里，他的生活軌跡幾乎沒有出現在商務印書館所在的寶山路之外的任何地方。難得的休息日他也是以書為伴，常常一個人躲在宿舍里看書。

有一天，茅盾在涵芬樓翻到了新出版的《辭源》，這是商務印書館出版的我國第一部以語詞為主兼及百科的大型現代語文辭書，很有權威性，卻被博覽群書的茅盾發現了若干錯誤。于是他去敲張元濟的門，肯定了這部詞典開風氣之先的同時直言其中的錯漏和不足。

這讓張元濟極其驚訝。這部著作是集國內多位頂尖學者研究成果之大成的，年紀輕輕的茅盾居然能挑出錯誤，可見這個年輕人底蘊深厚、基礎扎實，是個可造之才。張元濟便將其推薦給孫毓修先生合作譯書。

孫毓修是商務印書館的元老，也是中國第一位童話作家，正是孫毓修的努力創作，使“中國歷史上第一次有兒童文學”。也正是在孫毓修的傳幫帶下，茅盾先是用一年多的時間做外國童話的翻譯工作，再于1917年出版了被孫毓修稱為“開一代風氣”的《中國寓言初編》。該書一年之內再版三次。而所有的素材、資料搜集，甚至是寫作，都在涵芬樓完成。寫作之余，茅盾將樓中的書籍翻了“十之六七”；在給孫毓修先生當助手的三年時間里，他的業余時間都“浪費在涵芬樓中”。

得益于涵芬樓所藏和大量的閱讀，茅盾從剛進編譯所時只負責修改英文函授生寄來的課卷，到后來與恩師孫毓修一起翻譯通俗讀物，再到后來受孫毓修影響合編中國寓言集，翻譯《履人傳》《縫工傳》等外國作品，茅盾的文學水平一日千里。

從翻譯外國通俗文學作品到翻譯希臘神話，再到翻譯現代歐洲各國名家作品，從1917年發表三篇作品到1922年發表兩百余篇作品，對歐洲19世紀之前的文學作了系統研究，吸收古希臘、古羅馬文學和文藝復興時期文學的精華，出版《西洋文學通論》，全面完整地論述了當時領先世界的歐美文學的發展史……涵芬樓所藏的知識被茅盾大量吸收，使其在短短數年間就成為當時學界眾所周知的外國文學翻譯家。

1921年，在中國翻譯界和文學界已小有名氣的茅盾聯合十余位當時的文學大家共同成立了當時最大的現代文學社團——文學研究會，并以深厚的文學功底得到了慧眼如炬的張元濟賞識，成為商務印書館旗下《小說月報》的主編。

茅盾沒有辜負張元濟的青睞。《小說月報》自1910年創刊后，一直以刊登風月通俗小說為主。他接手之后，從1921年第十二卷第一號開始，銳意改革，內容上以白話小說、新詩、外國文學為主，他力邀魯迅、周作人、葉圣陶、瞿秋白等當時文壇的風云人物，以社評、雜談、信件等形式，大力倡導人性啟蒙，從對“血淚歷史”的批判中直接向封建意識“開刀問斬”，為中國現代文學建設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小說月報》成為倡導“為人生”的現實主義文學的重要陣地，也由此成為文學研究會的機關刊物。這是中國第一個大型新文學刊物，是當時生存時間最久、出版數量最多、發行量最大的新文學刊物。而這些改變，可以說都是張元濟的慧眼和涵芬樓的藏書賦予茅盾的。

在文學研究會中，茅盾結識了眾多文學先驅和革命先驅，商務印書館的涵芬樓從此熱鬧非凡，出入鴻儒，談笑風生，茅盾也從此得以在中國文壇取得一席之地，并由此成為中國新文學的定海神針，不僅與新中國文學的走向息息相關，更是接受了“五四”新思想，境界從單純的讀書齊家轉到治國平天下的高度上來，關心世界局勢和國內革命，創作方向也從童話和翻譯轉向關心民生疾苦為民眾發聲，并加入中國共產黨，成為商務印書館中第一位黨員。

涵芬樓被毀，張元濟再創合眾圖書館

1932年“一·二八”抗戰爆發時，商務印書館正以孫毓修和茅盾為首整理《四部叢刊》，而侵華日軍則目標明確地將商務印書館列入首批轟炸對象，日本海軍陸戰隊司令鹽澤幸一說：“燒毀閘北幾條街，一年半年就可恢復。只有把商務印書館這個中國最重要的文化機關焚毀了，它才永遠不能恢復。”隨后日軍進犯淞滬，商務印書館總廠及編譯所、東方圖書館均遭突襲，四座印刷工廠、辦公樓、倉庫、尚公小學等商務印書館名下產業被炸成一片廢墟。2月1日，又有日本人受軍方指使沖進東方圖書館縱火，涵芬樓也未能幸免，除存放在保險庫中的五千冊孤本珍本外，東方圖書館連同涵芬樓的所有圖書化為灰燼，成為20世紀我國文化史上的一場重大浩劫。排名世界前十的圖書館一夜之間被連根摧毀，眾多飽含著張元濟一世心血的館藏善本孤本從此絕跡人寰。

當時商務印書館總部已遷至香港，只有張元濟以年邁之軀獨守孤島。適時戰火頻仍，很多民間藏書以低價出售，北平、天津的書商和日本文化機關聞風而動，立即云集上海爭先獵取。張元濟得知后致電教育部長朱家驊懇請撥款搶救古籍，避免再蹈東方圖書館被襲的舊轍，并牽頭成立了“文獻保存同志會”。張元濟親到同志會主持，由專家鑒定，張元濟定價購買，日本文化間諜雖然多方努力，許多古籍仍被文獻保存同志會搶先買走。

當時著名的藏書樓嘉業堂迫于日本的壓力，要以競拍的形式出售一大批明清文獻（這樣日本可以冠冕堂皇地以出資購買的方式得到這批珍貴的古本而不落人以“文化強盜”之口實），張元濟將計就計，動員滿鐵調查部與日本東亞同文書院競價，私下卻以嘉業堂的下品古書冒名頂替，把近萬冊明清珍本先行買下，打成了三千多個包裹陸續寄往香港。日本人花費高價拍得的古籍并非物有所值，氣得暴跳如雷卻又無計可施。

上海淪陷后，鑒于“滬上迭遭兵燹，圖書館被毀者多”，民間藏書又因戰亂而大量流散的現狀，張元濟與友人聯合創辦私立圖書館，得到上海文化界的大力支持，張元濟將其命名為“合眾圖書館”，取“眾擎易舉”之意，其創辦意見書上寫道：“抗戰以來，全國圖書館或呈停頓，或已分散，或罹劫灰。私家藏書亦多流亡……本館創辦于此時，即應負起保存固有文化之責任。”

張元濟作為提議者，身體力行，將自家私藏的五百余部計兩萬冊古籍全部捐贈，1941年合眾圖書館落成之初共收藏捐贈之書二十二萬冊，“其中名人稿本及名校精抄，不亞于‘東方’所藏”。新中國成立后，張元濟又將合眾圖書館捐給上海市人民政府，其更名為“上海歷史文獻圖書館”，成為后來的上海圖書館的重要組成部分。

文化悄然傳承

圖書館常被稱為“無言學堂”，而商務印書館及其名下的涵芬樓，《小說月報》等出版物，則成為新文化運動中的領跑者和指路人，新中國成立后的國內幾家大型出版機構以及有國際影響力的刊物，其創始人和業內骨干幾乎全部出自商務印書館門下。而身為商務印書館的第一功臣，八十二歲高齡的張元濟也以對中國出版界、文學界的突出貢獻，在開國大典時列席天安門城樓之上。之后，毛澤東主席還邀他共游天壇，對其不遺余力創建圖書館并培養了以茅盾為首的眾多新文化領軍人物大加褒獎。在談到在艱苦卓絕的長征時，毛主席特地強調，即便是長征途中，他仍然讓警衛員隨身帶著一套《辭源》隨時以備查閱。而那套《辭源》正是商務印書館出版的經茅盾糾錯之后的版本。

1959年8月14日，張元濟辭世，中央及上海市政府待之以最高規格的治喪程序，公祭的靈堂上掛有張元濟生前已寫就的自挽聯：

好副臭皮囊，為你忙著過九十年，而今可要交卸了；

這班新世界，縱我活不到一百歲，及身已見太平來。

這副挽聯用詞詼諧，既自嘲又感慨，胡適評曰：“張先生是富于新思想的舊學家，也是踐行新道德的老紳士。”作為國內最著名的藏書樓的主人，張元濟一生為書癡狂，不僅商務印書館今日仍是中國出版界的領軍機構，其旗下的《小說月報》等刊物也依然青春未老。

當年將《小說月報》從無名小刊物整改成國內一流文學期刊的茅盾，則從商務印書館的一名校對員成長為國內首批兒童文學作家，再到著名的翻譯家、作家，從一名小小的閱卷員成長為中國文學界的一名巨匠。他永遠忘不了那些在涵芬樓飽讀詩書的日子，忘不了張元濟對他的大力扶持。直到晚年，茅盾仍然說：“我如果不是到上海來，如果不是到商務印書館來工作的話，可能就沒有自己文學上這樣的成就。”

中國文化傳承的根，正在于此：沒有張元濟，就沒有涵芬樓；沒有涵芬樓，就沒有文壇巨匠茅盾。張元濟給茅盾一整座涵芬樓的知識，而茅盾則給中國文學史數百萬字的文學作品……

2003年，涵芬樓以現代書店的形式開業。新開張的涵芬樓書店是一棟風格清爽的灰白色小樓，店名牌匾由啟功先生題寫，占地面積約一千五百平方米，店面敞亮、格調高雅，上架圖書總計四萬余種。今日的書店雖不同于過去的藏書樓，但仍具有藏書樓的一些功能。讀者在此不僅能看到一冊冊精美圖書，也能品讀出新中國出版先驅和文學先驅們矢志不渝、唇齒留香的過往。

涵芬樓曾經被摧毀，如今又得以重建重生，它所傳承的文化之火，將永遠不會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