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進行數據知識產權登記是推進數據財產確權的重要路徑選擇。在《數據二十條》的政策指引下,北京、浙江、山東、天津、江蘇等省份先后開啟了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的試點探索。基于數據要素與知識產權制度的高度契合性,納入知識產權框架并展開數據產權登記是相對合理的;而基于數據市場運營中產權明晰化的強烈訴求,立足確權效果而進行數據知識產權登記也是非常必要的。在基本范疇上,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適格客體標的應當是具備實用價值與合法來源的衍生性公開數據集合,并在獲準登記后呈現出以持有、使用、經營為核心權能,且有一定時間性、地域性限制的專有性排他效力。在流程設計上,為推動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機制的有序運行,應參照專利授權和商標注冊等現行的知識產權確權登記模式,從登記申請審核和異議無效兩個維度著手,對登記的主管機構以及登記的具體步驟予以明確設定。在此基礎上,還應建構與確權登記緊密鏈接的保障與監管機制,從而實現對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功能異化法律風險的有效應對。
關鍵詞: 數據知識產權;數據確權;數據產權登記
中圖分類號: D923.4""""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671-7023(2025)02-0090-09
一、問題的提出
2022年1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關于構建數據基礎制度更好發揮數據要素作用的意見》(簡稱《數據二十條》),作出了“研究數據產權登記新方式”以及“建立健全數據要素登記及披露機制”的戰略規劃,并確立了登記機制在數據財產保護中的基礎性規范作用,涉及數據產權登記模式如何選擇、數據產權登記效力如何認定,以及數據產權登記規則如何設置等一系列議題,在全社會引起廣泛關注。就數據要素本身的勞動本源性及其市場價值而言,數據要素是完全具備予以財產賦權的理論正當性,以及進行產權登記的現實可能性的。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從數據產權登記的功能來看,登記本身事實上并不能創設數據財產權利,只是能夠在已有權利構造上起到證明權利、保護權利以及促進權利交易的作用[1]。因而在數據產權登記的規則建構過程中,首先需要明確的是如何進行數據財產確權,但對于這一問題目前學界眾說紛紜,既有傳統財產權理論下的數據確權學說[2],也有知識產權框架下的數據知識產權進路[3]。由此,對于數據產權登記機制的建構,也出現了遵照土地、房屋等不動產以及機動車、船舶等動產的物權登記模式予以展開,抑或運用發明、商標等智力成果的知識產權登記模式予以推進的路徑分異。
進一步地,從數據本身無形資產的本質屬性來看,調整非物質性客體的知識產權登記模式無疑更加契合數據要素[4],而且就權利登記的規范設計而言,人們也普遍認為數據要素與知識產權之間具有天然的親緣性[5]。學者們雖然會以獲取數據財產的“勞動”投入并不像作品、發明等智力成果生成一樣須具備“創造性”為由加以駁斥[6],但是,這一理由似乎并不周延,并非所有的知識產品都完全源自“創造性勞動”,例如,主要發揮來源區別功能的商標便不那么依賴“創造性勞動”[7]。不僅如此,在實踐中,我國知識產權行政主管部門更是率先在知識產權領域啟動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的試點探索,北京、浙江、山東、天津、江蘇、安徽、海南、陜西、山西、湖北、河北等省份先后頒行“數據知識產權登記辦法”,并初步以地方性規范文件的形式構筑起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的規范架構。然而,須注意的是,目前各地進行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的試點樣本在規則構造層面實質上是一種與版權登記相類似的證明登記,并不具備同專利授權與商標注冊一樣厘清財產權利范疇與邊界的確權效力。雖說這種登記證明主義的效力結構能夠最大限度地規避數據確權的非議與質疑,并使數據要素在相對簡化的流程下高效完成知識產權登記,但在數據要素應用場景日趨多元的發展趨勢下,證明登記模式勢必無法全面滿足未來數據要素交易與流通的市場需要。
有鑒于此,為推進數據知識產權登記效用的充分發揮,有必要從數據確權的實踐訴求出發,理順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理論前提,并據此進一步展開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規則設計,從而為數據財產確權構筑起行之有效的知識產權規范架構。
二、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理論前提
作為一項全新的社會生產要素,數據具備了與勞動、土地、資本、技術等傳統要素相同的社會生產功能,并展現出遠超傳統要素的市場價值潛力。由于數據要素客體非物質的本質屬性,其與作品、專利、商標等知識產品一樣,面臨著產權范疇不清以及其產權歸屬不明確的問題,須以法定的登記機制加以克服。由此,在《數據二十條》“數據登記”的工作部署下,各地紛紛開啟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的規則設計與試點運轉。然而,為何要進行數據知識產權登記,以及怎樣展開數據知識產權登記這兩個前提性理論問題卻往往為人們所忽視。或許在很多情況下,知識產權登記的廣泛推行會被歸因于知識產權行政主管部門對于《數據二十條》政策的積極響應,但事實上這并不能成為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的正當性依據,還須回歸數據財產的本質屬性,結合知識產權登記機制的實踐邏輯,從學理上闡明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合理性與必要性,進而為相關規則的體系建構與有序運行提供理論指引。
(一)納入知識產權框架、展開數據產權登記的合理性
毋庸置疑,數據產權登記是明確數據財產屬性并促進數據流通交易的關鍵法律舉措,而其在具體的規范構造上卻面臨著如何在民事財產權利體系中進行登記架構之恰當選擇的現實問題。從數據本身所固有的無形性來看,土地、房屋、機動車、船舶等有形財產之上的傳統物權登記機制勢必難以與之適配[8],相比之下,原本即用于作品、發明、商標等非物質性無形客體的知識產權登記機制則似乎與數據要素更為契合。這是因為物理邊界缺失的虛擬性,使數據要素在市場運營的過程中展現出與作品、發明、商標等知識產品相同的非排他性與非競爭性,能夠由不同主體在不同地域同時進行使用,并且不會產生損耗[9]。然而,數據要素這種非排他與非競爭的特殊屬性,卻往往會被認為是缺少作為財產的稀缺性前提,相應的數據產權登記似乎便也就此無從談起。但從版權登記、專利授權、商標注冊等現行知識產權登記機制的運行實踐中即可發現,權利客體本身不具備稀缺性的理論困境是可以通過人為創設的強制性稀缺予以破解的[10]。數據要素在知識產權框架下所展開的產權登記,當然也可以像其他知識產權客體一樣憑借法定的權利形態建構起強制性稀缺的理論前提。
不僅如此,知識產權制度由創新而生、隨創新而變的開放的權利體系也為數據要素的順利嵌入提供重要保證[11]。歷經四百余年的發展演進,知識產權制度的保護范疇不斷擴張,從最基礎的作品、發明、商標到地理標志、植物新品種、集成電路布圖設計,新技術與新產業所誘致的新興客體相繼被予以接納,并形成了以版權法、專利法、商標法為基本制度,以相關特殊領域為補充的規范體系[12]。數據要素作為當下人工智能技術發展所帶來的新興客體,與知識產權特殊領域中的植物新品種、集成電路布圖設計等相關客體的生成進路相類似,無疑也能夠以同樣形式為知識產權制度所吸納,并成為一項全新的知識產權登記對象。此外,在已有的知識產權登記規則中,數據要素事實上是可以成為登記對象并獲得保護的,只是所涉的數據要素在范圍和領域還存在一定的局限。例如,版權登記可以囊括具備獨創性的數據匯編作品;在歐盟的數據庫特殊權利登記機制下,數據庫生產者能夠擁有提取和利用庫內數據的排他權利[13];而在區域性自由貿易協定的助推下,藥品上市審批程序中證明藥品安全有效性的試驗數據也能夠在全球范圍內的很多國家獲得知識產權專有權利登記[14]。由此,在現有數據知識產權登記實踐的基礎上,展開數據知識產權登記規則的體系化建構無疑是有充分經驗可供參考借鑒的,進而能夠最大限度地保證規范構造的合理性。
(二)立足確權效果、進行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的必要性
數據知識產權登記是明晰數據產權形態、確認數據產權歸屬,并推進數據要素流通交易,形成有效數據市場的重要方式。然而,在當前各地“數據知識產權登記辦法”中所形成的數據知識產權登記模式卻呈現出對象界定不清晰、主體身份不明確、法律效力不確定、登記方式不一致等諸多問題,無法全面實現數據確權的法律目的[15]。之所以會出現這一狀況,是因為相關“數據知識產權登記辦法”采取的是與版權登記相同的登記公示要件主義下的證明登記模式,即知識產權登記只是對數據產權的一種公示證明,既不會直接影響權利的存廢,也無法對抗善意第三人。當然,不容否認的是,公示證明是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的基礎作用,避免糾紛的保護作用與促進交易的流通作用都是其作用之延伸[16]。從產業發展的現實需要以及規范運轉的社會成本來看,或許相對簡便的證明登記模式也更容易為數據要素市場上的各個利益相關方所接受,但是,如若固守現行的數據知識產權證明登記模式,勢必會使得登記效果大打折扣,無法有效實現其推進數據知識產權明晰化的確權目標。在此基礎上,以類似專利權、商標權的生效要件主義登記模式進行數據知識產權登記或許才是更好的路徑選擇[17]。
不同于公示要件主義的證明登記,生效要件主義的登記模式雖能充分達成數據確權效果,但也意味著登記工作須以有效的范疇界定和健全的程序設定作為保障。在現行知識產權制度框架下,專利權與商標權等工業產權都是遵循生效要件主義進行產權登記的。之所以它們會選取與版權登記不同的模式,則是源于技術功能雷同及商業標識相似的高概率性,如若登記僅僅具有證明效果,則勢必出現眾多權利交叉與沖突的復雜局面,極大地加劇了確權的困難程度[18]。事實上,對于數據知識產權登記而言,也是同理,證明登記模式下權利邊界的不確定性也必然會造成難以事先預估的權利交疊,并且不能在后續的商業利用中對數據知識產權交易的市場風險予以有效控制。反觀確權登記,則可以行政主管機構作出的產權登記作為數據要素內容公開以及知識產權權利生效的關鍵節點,使相關主體以登記為要件框定保護范圍,完成權利取得,并以登記的主體變更來完成權利的交易與流轉,從而以明確的客體界定、具體的效力認定、清晰的程序設定實現數據知識產權的充分保護與高效運轉。與此同時,在生效要件主義的確權登記模式下,未登記的數據要素便無法獲得數據知識產權的專門保護。當然,這并不意味著我們完全無法保護未登記的數據要素,數據市場競爭規則的事后規制依然可以發揮其效用,并形成對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有效補充,就如同商標法中的未注冊商標保護一樣,在以專用權保護注冊商標的條件下,交由反不正當競爭法對未注冊商標則予以權益保障[19]。如此一來,便可在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運行邏輯下,實現對數據要素的全鏈條的知識產權保護,從而使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的規范效用得以充分發揮。
三、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基本范疇
承前所述,關于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理論問題的闡釋與疏解從學理層面給出了規范構造的正當理由,在此基礎上,為使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機制得以順利推進,還須從登記對象和登記結果兩個層面對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基本范疇予以明確。其中,登記對象層面涉及的核心問題在于怎樣科學設定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適格客體標的,結果層面需要關注的焦點則在于怎樣合理認定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法律效力邊界。唯有闡明上述兩個問題,才能真正厘清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的確權對象與法律效果,并使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的確權目標得以有效落實。
(一)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適格客體標的
在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客體標的界定過程中,首先需要對數據的概念范疇予以廓清,即:何為數據?數據與信息之間是何關系?如果不明析這一根本性問題,便無法對確權登記的對象予以有效框定。通常而言,數據與信息被認為是一體兩面的關系,其中數據是信息的表現形式和載體,而信息則是數據所要呈現的內容[20]。缺乏信息內容的數據無法被賦予要素價值,而與數據剝離的單純信息也難以進行交易流通[21]。當然,這并不意味著可以將數據與信息完全混同,作為信息載體的數據實質上是信息的數字代碼存儲形態,并可以在特定的程序算法框架中予以線上傳輸與處理[22]。在此基礎上,需要進一步明確的則是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客體適格性要求。在現行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規范框架內,無論是以新穎性、創造性、實用性為基礎要件來評判客體適格性的專利制度,還是以顯著性為核心要素來評定客體適格性的商標制度,它們對于客體標的的確認都設置有明確的法律標準。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當然也不能例外,須以明確的客體適格性要求來框定保護范圍,唯有如此,才能切實有效地確立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具體對象。
如前所述,北京、浙江、山東、天津等十余個省份先后頒行了“數據知識產權登記辦法”。在各個地方性規范文件中,數據知識產權的登記對象均被界定為“依法收集經過處理并具有實用價值的數據集合”,由此,可以看出,數據要素要獲得知識產權登記,即需要滿足規模性、合法性、衍生性、實用性四項客體適格性要件。誠然,當前各地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的試行辦法或規則所采用的是不具備確權效力的證明登記模式,但不可否認的是,其對于客體標的的適格性界定是完全契合數據財產基礎特性及交易流通現實需求的,即使是在確權登記的規范架構下前述客體適格性標準也同樣適用。
具體說來,規模性即要求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的客體標的應當是整體性數據集合,而并非僅包含個人信息、商業信息的單向傳輸并靜態呈現的單一數據,從而有效地將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的客體標的同個人信息或商業秘密領域中所保護的單一數據類型區分開來[23]。合法性則要求納入數據知識產權登記范疇的數據集合的來源合法,數據集合持有者應依據法律規定或合同約定進行數據收集、整合,不得與他人在先的個人信息、知識產權等合法權益發生抵觸[24]。衍生性是在合法性的基礎上,進一步要求相關數據集合的內容區別于原始數據,這也就意味著能夠成為數據知識產權登記對象的數據集合應當是經過一定處理和加工的,因而數據集合持有者在合法獲取數據內容后還須展開進一步的過濾、提煉及整合,才能符合數據知識產權的登記標準[25]。而實用性則與專利法中發明創造的實用性標準相類似,要求獲得知識產權登記的客體標的應當具有實用價值,并且能夠獲得積極的社會效用。
此外,須特別注意的是,為了防止數據集合產權授予后出現“搭便車”等急劇減損其市場價值的機會主義風險,各地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的試行辦法或規則并未采取以“內容公開”換取“權利獨占”的知識產權契約模式進行確權,即使是處于未公開狀態的數據集合,只要滿足了規模性、合法性、衍生性、實用性等四項客體適格性要件,也完全可以獲得知識產權登記。這樣的制度設計在不發生確權效果的證明登記模式中是可以運行的,數據集合內容未予充分披露所誘發的客體標的不明確問題,并不會從根本上消除登記證明的效用,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證明效果的發揮。但是,如若是在確權登記的模式下,結果就完全不同了,對于非公開數據集合的知識產權登記是完全無法實現數據確權效果的,其不僅有悖于財產權登記公示公信的基礎要求,同時也會制約社會公眾了解數據集合內容,影響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的社會公益效用。不僅如此,在現有的知識產權規范框架下,處于未公開狀態的數據集合是完全可以通過商業秘密保護規則獲得充分法律保護的,再對其予以登記會造成權益保護的交叉與重疊,并不能起到預期的數據確權效果[26]。反之,恰恰是公開性數據集合,尤其是那些無法滿足獨創性要求并獲得版權登記的公開性數據集合,是缺少專門的登記機制來完成數據確權并實現系統化產權保護的[27]。因此,在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框架下,客體標的除了需要符合規模性、合法性、衍生性、實用性這四項客體適格性要件外,還須具備公開性。進而言之,唯有真正滿足規模性、合法性、衍生性、實用性及公開性這五項要求,才能切實達到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的確權效果。
(二)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法律效力邊界
在厘清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客體標的適格性要件后,還需要予以明確的便是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確權效力的具體邊界。例如,在土地、房屋等不動產以及機動車、船舶等動產的確權登記中,法律效力延及財產的全部物理范疇,并在登記限定的時間和空間范圍內形成專屬權利人的占有、使用、收益、處分四項權能;而在涉及專利、商標等知識產品的確權登記中,法律效力的覆蓋領域則由專利權利要求、商標標識圖樣等相關形式予以確定,并在登記限定的時間和空間范圍內以使用權、許可權、轉讓權等具體權項的形式,展現權利人在該知識產品上所享有的排他權能。對于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而言,事實上也是同理,須以適當的限制條件對其法律效力邊界予以合理劃定。
數據與專利、商標等知識產品一樣是非物質性客體,并不存在物理形態,在對其進行知識產權確權登記之時,也必然需要以專有數據庫抑或數據存儲裝置等特定形式來確定權利保護范圍。在此基礎上,對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法律效力的厘定即須從財產權利最為核心的專有性排他效力上著手。如前所述,在現行知識產權確權登記架構下,財產權利專有性的排他效力不是直接以權能的形式呈現,而是以單獨權項的樣態表達的。在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中,其專有性排他效力的展現方式當然也不例外,只是目前尚未形成系統化的權項類型構造。毋庸置疑,在《數據二十條》中,對于數據財產權利作出了數據資源持有權、數據加工使用權、數據產品經營權的分置設計,但事實上,在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場景下是無須進行如此復雜的制度安排的。這是因為在規模性、合法性、衍生性、實用性、公開性的客體適格性要求下,經過初步處理所形成的數據資源并非直接采集而來的原始數據,數據產品只是在數據資源基礎上進一步優化整合形成的,二者都是以數據集合為基本表現形式,且在很多時候并沒有明確的分界線。雖然從學理上講,數據資源向數據產品轉變的要素化過程使之具備了分層確權的潛在可能[28],但是,由于數據要素本身添附性使用的累進運營模式,數據資源和數據產品在不同應用場景下是彼此循環轉化的,實踐中進行數據資源和數據產品的區分似乎略顯刻意,也并沒有太強的可操作性,不妨直接以作為數據資源和數據產品基本表現形式的數據集合為基礎,實施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并使獲取確權登記的數據集合在持有、使用、經營層面呈現出專有性的排他效力,即未經權利人同意且無法定事由情況下任何人不得篡改、毀壞數據集合,損害數據知識產權的持有權能;不得干預權利人加工、處理數據集合,損害數據知識產權的使用權能;不得阻礙權利人對外許可、轉讓、質押數據集合,損害數據知識產權的經營權能[29]。
除此之外,還須特別關注的是,作為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新興客體標的,數據集合在知識產權登記后不僅會獲取專有性的排他效力,同時也必然會像作品、發明、商標等其他知識產品一樣,只能在一定的期限與地域范圍內展現知識產權的排他性,無法脫離時間和空間維度上的法律效力限制[30]。究其根本,之所以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法律效力會存在時間性和地域性,無非源自非物質性客體既無法以標的物的物質性存在來界定產權是否永續,也無法以實質性的占用狀態突破地域性來進行產權的效力推定,而只能依靠法律規范的權利擬制予以確定[31]。在此基礎上,受限于社會公共利益的保障需求,法律規范勢必會對數據知識產權的有效期加以限制,而法律規范本身在適用范圍層面的局限也勢必使得獲取登記的數據知識產權受到地域范圍上的效力限制。
具體來說,在時間維度上,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法律效力無疑是要受到限制的,但如何展開保護期限的合理設定,則需要結合數據集合的運營特性予以具體考量。例如,在現行知識產權確權登記架構下,被授予專利權的發明創造和被授予商標權的商業性標識都有相應的保護期限設置,其中專利權的生效是從內容公開的登記申請之日起算,并對發明、實用新型、外觀設計三類登記對象分別設置了20年、10年、15年的保護期限;商標權的生效則從登記注冊之日起算,具備10年的基礎保護期限,并可在到期前后一段時間內進行續展。基于數據集合往往并非創造性成果且多為商業利用的本質屬性,以商業性標識為登記范疇的商標權時效設置無疑對數據知識產權更具參考價值,但在具體保護期限的設置上卻不能直接照搬,考慮數據集合內容更新迅速且不斷累增的特點,以2~3年為基礎的相對較短且能夠予以無限續展的保護期限展開確權登記更為適宜[32]。
在空間維度上,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法律效力也同樣會有所局限。當下在我國以地方性“數據知識產權登記辦法”進行試點探索的情形下,北京、浙江、山東、天津等省份的數據知識產權登記工作也勢必會遵照“數據知識產權登記辦法”展開,相應效力邊界也必然會限定在地方性規范文件的適用范圍之內。當然,必須承認的是,目前各省份在登記公示要件主義下所進行的證明登記,并不會因地域范圍而使證明效力的發揮受到嚴重制約,就如同我國的版權登記機制一樣,雖然登記工作并未形成全國統一的框架,但其運行無礙,仍然能夠發揮其對版權的公示證明效果,只是難以避免基于同一內容的重復登記,進而在權利交易過程中造成錯綜復雜的混亂局面[33]。在此基礎上,若要進一步在登記生效主義模式下啟動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則不可避免地會存在各省份登記效力的互斥問題,對此,最佳的解決路徑即是,立足當前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的地方性試點樣本,總結運營經驗,在全國范圍內以統一的法律標準一體推行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34]。不僅如此,我國在實現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機制合理建構的同時,還應把握時代契機,在知識產權全球治理活動中提出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中國方案”,并在相關領域加強與世界各國的交流與合作,以雙邊及多邊知識產權協定的形式推進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體系的國際化[35]。
四、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流程設計
通過對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適格客體標的的科學框定,以及法律效力邊界的合理界定,無疑可以有效明確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基本范疇。然而,須特別關注的是,在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規則建構中,確權登記基礎范疇的認定事實上只是推進機制運轉的第一步,若要進一步將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機制付諸實施,還須在登記范疇明確的基礎上,參照專利授權和商標注冊等現行的知識產權確權登記模式,從登記申請審核和異議無效兩個維度對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具體流程予以精細設計,進而以行政確認的形式為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工作的高效運行建立起從權利生成到消滅的全周期程序規范[36]。
(一)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申請審核機制
在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程序設計中,登記的申請審核是最為基礎的程序環節,直接決定了數據知識產權的成立與否,以及是否產生相應的確權效力。具體而言,在數據知識產權的申請審核過程中需要予以確定的程序要件主要涉及如下幾個方面,即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應當向誰申請并由誰審核,以及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申請應當審核哪些內容、如何對相關內容予以審核等問題。對此,為實現數據知識產權申請審核程序的有序運轉,有必要從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申請審核專門機構和申請審核步驟流程兩個層面著手解決前述程序問題,并以科學、合理的規范設計搭建起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申請審核程序架構。
從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程序運轉需要來看,首先應予以明確的是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向誰申請并由誰審核的問題,亦即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申請審核的專門機構如何進行合理設置。在知識產權行政管理體系上,我國經歷了從分別管理到相對集中管理的發展歷程[37]。目前,除版權和植物新品種權的行政主管機構相對特殊外,專利權、商標權、地理標志權、集成電路布圖設計權等大部分權利均由國家知識產權行政主管機關統轄,相應的知識產權登記工作也由國家知識產權主管機關內設專門機構負責。基于當前日趨集中統一的知識產權行政管理體制,由國家知識產權主管機關負責數據知識產權的行政管理工作無疑是更為妥當的模式選擇,相應地,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工作也應由國家知識產權主管機關主導,具體機構設置可以參照專利權、商標權等現行的知識產權確權登記模式,在國家知識產權主管機關內設立專門的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審核部門,由專業化的專職審核人員對受理的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申請予以審核,并作出是否授予數據知識產權的行政決定。
在此基礎上,國家知識產權主管機關對于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申請的具體審核則應按照由表及里的順序分步進行,其中最先需要予以審核的即是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申請的文件材料是否齊備,提交申請的主體是否屬于適格的數據持有者,抑或獲得適格的數據持有者的申請權讓與;隨后需要進行審核的則是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客體標的的適格性問題,而在這一過程中須首先以登記申請中表明公開意愿的數據集合為審核對象,結合該數據集合生成方式與應用場景展開初步的倫理審查,在確定該數據集合中不存在違反法律規定和公序良俗,以及有損國家安全、人民健康等危害性內容后,方才按照實用性、規模性、合法性、衍生性的次序,從簡至繁地進行授權要件的逐一評判[38]。如若提交申請的數據集合能夠通過全流程的審核即給予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反之則應予以駁回。除此之外,考慮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短周期的制度設計及程序運行的成本控制問題,對于相關申請的審核工作不宜采用類似于發明專利的嚴格實質審查模式,應以快捷、簡便的形式審查推動數據知識產權登記工作的高效開展,并將申請審核的瑕疵問題交由后續異議無效程序進行處理。
(二)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異議無效機制
在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程序設計中,登記的異議無效機制則是對登記申請審核謬誤的事后補救措施,對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確權效力的精準發揮提供了必要的程序保障。與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申請審核程序相類似,為保證該程序的有序實施,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異議無效程序安排中同樣需要解決異議向誰提出,以及數據知識產權異議無效決定如何作出等問題。由此,對于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異議無效程序構建,也應與申請審核程序相對應,分別從專門機構和審核步驟流程兩個層面發展出具體規范設計,從而形成申請審核與異議無效兩大環節協調一致的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確權程序體系。
事實上,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異議無效是對申請審核結果的一種事后否定,因而在效力認定的機構設置上也應與申請審核程序相對應,由國家知識產權主管機關的專門內設機構負責。就如同專利權和商標權異議無效案件由復審或評審委員會進行處置的程序設計一樣,應設立數據知識產權復審或評審委員會來對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的無效異議予以判斷,并就相應數據知識產權是否無效作出行政決定。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問題需要特別關注,那便是能否允許司法機關直接在案件審判中對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的無效抗辯進行裁決,形成行政與司法“雙軌制”的知識產權異議無效處理機制,以改變當前單一行政確權程序所造成的知識產權案件民行交叉、循環訴訟的現狀[39]。毫無疑問,貿然在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的程序設計中開啟無效異議的司法審查存在一定風險,后續的規范運行中也勢必會面臨諸多的機制協調問題,但與此同時,不可否認的是,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作為新興的立法選擇,進行知識產權異議無效判定的行政與司法“雙軌制”嘗試無疑也是阻力最小且更適宜展開實踐探索的,或許可以將其在具體的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異議無效程序設計中予以推行,并形成系統化程序設計模式與運行架構。
在此基礎上,對于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無效異議的提出主體不宜進行嚴格限制,應允許任何利益相關者在數據知識產權保護期限內提出無效異議。而無效異議的理由則以申請審核程序中所設置的授權要件為基準,涉及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文件材料齊備與否、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主體是否適格,以及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客體標的是否有悖于倫理準則,是否符合實用性、規模性、合法性、衍生性、公開性的基礎要求。相關無效異議經由數據知識產權復審或評審委員會審查后,如確有無效情形,相應的數據知識產權即被宣告無效;如不存在無效情形,則對無效異議予以駁回。此外,為進一步推動利益相關者對已登記數據集合的知識產權無效異議,增進數據知識產權登記的確權效力,還應嘗試在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內容披露的公開性要求下,引入定期更新的動態公開機制,將相關數據集合的使用方式、應用場景等情況納入公開范疇,使社會公眾能夠更加清楚地了解已登記數據集合的具體運營狀況,便于利益相關者進行無效異議的同時,也使數據知識產權保護的重點領域得以強化[40]。
五、余論: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功能異化的風險規避
目的是一切法律制度與規則的締造者[41]。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規范構造的目的即在于證明、保護數據知識產權,并促進數據知識產權的交易與流通。從某種程度看,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對于權利的證明與保護實質上是為實現權利的有序交易與流通服務的,亦即實現權利交易與流通的市場化運營才是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終極目標[42]。當然,不可否認的是,一切新產品、新技術的產生都源自于市場的需要,作為知識產權確權登記對象的數據集合也無出其右[43]。但是,在市場運營過程中,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卻并不總是能夠在既定的目標框架內予以實施,尤其是隨著數據市場交易與流通活動日漸繁榮,對于數據集合的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無疑也會在基礎性證明與保護功用基礎上,進一步成為影響相關市場主體進行投資以及兼并活動的關鍵市場信號[44]。在市場信號的經濟利益驅使下,市場主體往往會陷入“數據知識產權競賽”的泥潭,諸多獲得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數據集合并非其自身經營發展所必需,而只是其為追求市場競爭優勢的工具罷了。如此一來,便會出現大量“沉睡性”的數據知識產權,帶來確權登記運行成本的同時也造成極大的數據資源浪費[45]。對此,須以專門的規范設計來推動相關數據知識產權的交易與流通,一方面可以參考現有版權集體管理的知識產權信托模式,嘗試設置針對數據知識產權的集體管理機制,將數據知識產權許可使用費用的收取與轉付以及數據知識產權侵權糾紛的處理與應對等事項交由負責數據知識產權集體管理的信托組織掌管,減輕權利人對于“沉睡性”數據知識產權管理負擔的同時,也使相關“沉睡性”數據知識產權獲得較為廣闊的交易流通途徑[46];另一方面則可以參考專利制度中促進技術成果轉化運用開放許可模式,嘗試構建數據知識產權開放許可機制,以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公示內容為基礎,借助“權利人聲明+實施者通知”的開放許可架構,使確權登記中的“沉睡性”數據知識產權獲得交易流通的便捷渠道[47]。
此外,需格外注意的是,知識產權確權登記在實現數據集合權利歸屬明確、交易價值清晰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地會為市場投機者所不當利用,致使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制度落入機會主義窠臼。實踐中,在經濟利益的誘惑下,市場投機者們往往會為實現自身利益最大化而損害知識產權確權登記制度的價值和目標,給相關制度的運轉帶來嚴峻挑戰[48]。例如,在商標權的確權登記過程中,即存在著以不使用為目的的搶注、囤積等惡意商標注冊行為[49];而在專利權的確權登記過程中,也存在著不以實施為目的的專利申請,并在獲取專利授權后專門展開濫訴的“專利蟑螂”行為[50]。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也同樣無法幸免,一旦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功能發生異化,并為市場投機者所濫用,勢必會形成眾多主體權利交織且相互掣肘的“數據沼澤”,嚴重制約數據集合市場交易與流通活動的有序展開[51]。對此,須以必要的技術措施與特別的監管機制加以應對,一方面應當在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過程中,積極運用區塊鏈等新興技術手段來控制非正常的知識產權囤積與濫用,保障數據知識產權的正常交易與流通[52];另一方面則應當以誠實信用為基礎原則遵循,通過對非正常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的嚴格篩除,以及與數據知識產權強制許可等權利限制機制的合理銜接,最大限度地降低數據知識產權確權登記過程中出現機會主義行為的可能性,從而為數據知識產權的交易與流通營造良好的法律秩序與市場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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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Standardized Approach and Institutional Framework of the Registration for Data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Confirmation
Abstract: The data intellectual property registration is an important path choice to promote the confirmation of data property rights. Under the policy guidance of the Twenty Measures for Data, Beijing, Zhejiang, Shandong, Tianjin, Jiangsu and other provinces have successively launched pilot explorations for data intellectual property registration. Based on the high compatibility between data elements and the intellectual property system, it is relatively reasonable to include data property registration in the intellectual property framework; Based on the strong demand for clear property rights in data market operations, it is also necessary to register data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based on the effectiveness of property rights confirmation. In the basic category, the eligible object of registration for data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confirmation should be a derivatively disclosed data set with practical value and legal sources, and after being approved for registration, it should present exclusivity with core rights of holding, using, and operating, and have certain temporal and regional restrictions. In terms of process design, in order to promote the orderly operation of the mechanism of registration for data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confirmation, we should refer to the current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registration models such as patent registration and trademark registration, and start from the two dimensions of registration application review and objection invalidity, clearly setting the competent authority and specific steps of registration. On this basis, it is also necessary to establish a closely linked protection and supervision mechanism with the registration for data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confirmation to effectively respond to the legal risks of the alienation of the registration function.
Key words: data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data ownership confirmation; data property registr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