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伴隨著當今經濟和科技的蓬勃發展與互聯網產業的日新月異,數字勞動這一新興概念逐漸成為學術研究與社會討論的核心議題,數字勞動過程中伴隨而生的異化現象亦廣受社會各界矚目。本文將基于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堅實理論基礎,從數字勞動這一概念的界定出發,厘清數字勞動異化的具體表現形式,并進一步闡釋應對數字勞動異化的現實路徑,從而正確認識數字勞動中的異化現象,更好地在未來生活中運用和發展數字勞動。
關鍵詞:數字勞動;馬克思勞動價值論;數字勞動異化
產生于數字經濟時代的數字勞動,作為一種新興的勞動形式,不僅激活了經濟發展空間,促使人們的勞動模式發生了相應的改變,也給予媒介化社會就業更多可能性。然而,它卻也以一種更為隱蔽的手段剝削著勞動者,例如在數字平臺背后個體創作難以獲得公平回報,隱私泄露和版權問題也對數字勞動者構成威脅。因此,深入研究數字勞動及其異化現象,對于認清數字勞動的本質,增強勞動自主性,降低勞動異化程度至關重要。本文主要從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角度出發,對數字勞動的概念及其表現形式進行闡釋,并著重分析數字勞動異化的四種形式,以此來深化對數字勞動異化的認識,揭示當代數字勞動的異化現象并提出相應的消解路徑。
一、數字勞動的概念及其具體表現形式
(一)數字勞動的概念
當前,“數字勞動”這一概念在學術界引發了多角度的探討與深入闡釋。國際上,對數字勞動的研究濫觴于傳播政治經濟學領域。1997年,斯邁茲在其著作《傳播:西方馬克思主義的盲點》一文中提出了“受眾商品論”,該理論主張媒介機構將“受眾的注意力資源”作為商品轉售給廣告商以謀取經濟利益,在此框架下,受眾觀看廣告的行為被界定為一種“受眾勞動”。克里斯蒂安?福克斯認為,數字勞動是指在數字化時代背景下,個體或群體借助互聯網平臺,通過創造、生產及分享數字內容作為途徑,以實現價值創造的一種勞動形態。例如,當前備受歡迎的網絡主播、網絡文學創作者等職業,均屬于從事數字勞動的范疇。數字勞動消解了生產與消費之間的明確界限,使得個體能夠即時性地創造并傳播內容。在著作《免費勞動:為數字經濟生產文化》中,提茲安娜?特拉諾瓦闡釋了“免費勞動”的概念。她指出,網絡用戶組成了被資本剝削的無償“網奴”,一方面是看得見的娛樂和社交,另一方面是其數字勞動,如瀏覽網頁、聊天、評論、網站設計等行為實際上都屬于“免費勞動[1]”。福克斯在《數字勞動與卡爾?馬克思》中,將互聯網媒體的生產、使用以及傳播所涉及的勞動均納入數字勞動的框架內,并進一步以有酬與無酬兩種形態來界定數字勞動。福克斯在書中引入了“產消者”這一概念,闡述了個體在社交媒體上觀看視頻時會產生相關數據,這些數據隨后被大眾傳媒機構收集,并通過算法的精準分析,有效地“推送”給互聯網用戶,以此作為刺激其消費行為的一種手段。在此過程中,互聯網用戶實質上成為潛在、定向的營銷目標。
有酬勞動和無酬勞動是數字勞動的兩種基本形式。有酬數字勞動者在工作過程中所遭受的剝削比較隱蔽,例如,互聯網公司主要通過非直接明文規定的手段,即延長員工的工作時間來實現剝削,而非簡單設定加班時長。表面上,這些公司并未明確要求員工加班,但實際上,績效考核體系以及同事間的激烈競爭等潛在因素,給員工施加了巨大的壓力,迫使員工不得不進行過度勞動,以犧牲個人健康和生活質量為代價,換取生產效率的提升。此外,還存在隱性工作任務,比如會要求員工在微信朋友圈轉發各種與公司宣傳相關的鏈接、在下班后微信也可能會收到來自客戶發的信息,這些本應該屬于員工的個人時間和空間被無休止地開發與消耗。其結果是,數字勞動者的平均工作時間及無償勞動時長均呈上升趨勢。數字技術仿佛將人們囚禁于無形的“框架”之中,由此,資本家得以獲取絕對剩余價值與相對剩余價值的雙重增長。
無酬勞動是數字勞動的典型形式,存在于搜索引擎、社交媒體等網絡平臺,是為互聯網資本生產利潤卻沒有報酬的在線用戶勞動,包括用戶在線進行信息發布、資料上傳等內容生產活動,在線進行閱讀、聊天、游戲等消費體驗活動[2]。然而,用戶在社交平臺上的一切活動,不管是在線聊天、發布動態還是瀏覽網頁,實際上都會被平臺所利用。所有的社交活動都會在平臺留下痕跡,而所留下的所有瀏覽痕跡,最終都被轉化為數據形式,進而被廣告商采納為營利手段。在此過程中,用戶所花費的在線時間,無論是全部還是絕大部分,實質上構成了剩余勞動時間,為平臺創造了剩余價值。以微博、抖音等社交平臺為例,盡管用戶得以免費享受其提供的娛樂服務,但在注冊使用之初所同意的服務條款中,已默許平臺對其在應用中產生的所有數據進行任意處理。因此,用戶的個人信息與數據實質上成為資本家獲取利潤的一種手段。
二、數字勞動中的異化
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馬克思從人本的角度說明了勞動異化的四種表現形式,分別是勞動者與勞動的異化、勞動者與勞動產品的異化、勞動者與自身類本質的異化和人與人關系的異化[3]。數字勞動異化的表現形式主要有以下四個方面。
(一)數字勞動者與數字勞動本身相異化
在網絡產業的初期階段,數字平臺廣泛秉持著資源共享的原則,這一理念至今仍被部分網絡平臺所堅守。然而,隨著信息產業日新月異的發展,互聯網產業初期那種純粹的共享理念顯然已難以契合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需求,因此平臺會利用技術壟斷的方式將生產資料私人占有,并進一步加深對數字勞動者的剝削。數字勞動者在勞動過程中逐漸失去對勞動過程的掌控,轉而受到數字技術的支配和影響。這表現為勞動者主體性喪失、人被物宰制等現象。除此之外,還伴隨著數字資本的權力強化。馬克思指出,資本不僅僅代表具有增殖潛力的貨幣形態,它更深層次地象征著權力的體現與強化。“資本不是物,而是一定的、社會的、屬于一定歷史社會形態的生產關系,它體現在一個物上,并賦予這個物以特有的社會性質。”[4]眾多企業逐漸意識到互聯網在極大程度上能夠影響人們的觀念與行為,這就促使數字資本轉變為一種重要的權力資源,而數字勞動則相應地轉化為數字資本的運作手段。
(二)數字勞動者與勞動產品相異化
馬克思認為:“勞動所生產的對象,即勞動的產品,作為一種異己的存在物,作為不依賴于生產者的力量,同勞動相對立。[5]”他指出,“凡是成為他的勞動的產品的東西,就不再是他自身的東西。[6]”在數字資本主義下,數字勞動以一種更加隱蔽的形式使數字勞動受眾異化。當下,隨著數字勞動的興起,盡管為勞動者拓展了更廣闊的就業渠道,勞動者也在此過程中創造了越來越多的數字勞動產品,但是勞動者本身卻愈發難以享受到勞動所得。盡管數字勞動者也能獲得相應的勞動報酬,然而,相較于他們所創造的數字產品所帶來的巨額利潤,壟斷性資本平臺所提供的薪資顯得微不足道。
(三)數字勞動者與人的類本質相異化
馬克思認為,“工人的產品越完美,工人自己越畸形。”馬克思分析認為,機械化生產在極大提升生產力的同時,也使工人淪為機器的附屬品,加劇了工人的剝削程度。隨著數字信息技術的不斷發展,勞動者能夠高效地搜索并篩選出有價值的信息,這大大降低了勞動時間與成本。然而,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勞動主體的主體性,導致其對數字平臺的依賴愈發加深。同時,用戶在社交媒體上通過投入體力、智力和時間所創造的數據成果,被這些平臺視為榨取剩余價值的商品。廣告公司則運用數據分析技術,采取精準廣告推送策略,對社交媒體用戶實施了一定程度的操控,誘導其進行在線消費。這一過程使用戶轉變為“產銷一體者”,他們生產的數據不僅不歸自己所有,而且最終會被數據本身所主導。社交媒體平臺作為勞動的工具,初衷是服務于人類。然而,隨著人類對數字技術依賴的加劇,投入社交媒體平臺的時間不斷延長,人類逐漸由技術的掌控者轉變為受其控制的對象。流動的數據全面滲透至人們的日常生活中,數字技術由原本的服務角色轉變為了一種對立的力量。
(四)數字社會使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產生異化
馬克思認為:“人同自己的勞動產品、自己的生命活動、自己的類本質相異化的直接結果就是人同人相異化。當人同自身相對立的時候,他也同他人相對立。”[7]在數字勞動的進程中,社會財富的快速積聚現象愈發顯著,主要集中于少數數字資本精英手中,而廣大數字勞動者則普遍面臨收入低且波動大的困境,這進一步拉大了社會貧富差距的鴻溝。數字資本家與互聯網從業者之間的勞動關系呈現出明顯的對立態勢,這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方面,互聯網從業者渴望提升薪資水平、增加休假天數及改善福利待遇,而數字資本家則力求壓縮這些方面的開支。另一方面,鑒于互聯網公司快速的工作節奏及對年輕勞動力的偏好,中年員工普遍面臨著被裁員的隱憂。

盡管數字信息技術的革新在增強社會生產能力、優化民眾生活品質以及推動就業增長方面彰顯了正面效應,然而,綜上分析可知,勞動異化現象并未呈現減弱的趨勢,反而因其隱蔽性等特征而進一步加劇。
三、數字勞動異化的消解路徑
當前,數字產業正蓬勃發展,我們需對其中潛藏的剝削問題保持警覺。針對數字勞動異化所引發的負面效應,有必要從馬克思主義勞動價值論的角度出發來探索消解數字勞動異化的有效路徑。
首先,積極推進數字生產力的蓬勃發展,并同步建立起與之協調一致的數字生產關系體系。根據馬克思的理論,勞動異化的根本原因是資本主義生產資料私有制,唯有徹底廢除生產資料私有制,勞動異化現象方能獲得根本性揚棄。在數字技術與資本運營深度融合的當下,數字生產資料私人壟斷與社會化數字生產需求間的矛盾愈發凸顯。因此,要充分發揮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優勢,堅守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協同發展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著力緩解數字勞動異化現象。此外,相關部門要完善數字經濟治理架構,積極開拓并維護一個開放共享、健康有序的數字公共領域。
其次,應當著手規范數字信息技術的運用,并增強對平臺資本的有效監督與管理,法治保障體系是確保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沿著正確方向穩步前行的關鍵支撐,對于維持法治體系高效運作具有不可或缺的作用。需要強化對數字信息技術應用及相關互聯網平臺的監督與管理力度。數字信息技術呈現出雙刃劍的特性,它既可能被資本力量所操控,進而引發數字資本的盲目膨脹及無序競爭,又蘊含著提升生產效率、推動勞動者解放的巨大潛能。故而,為了有效減輕數字勞動異化的問題,我們不僅需要高度警覺并有效規避由資本操控下數字信息技術的不恰當使用所引發的風險,還需深入探索并充分利用數字信息技術的正面效應。
最后,需著重增強勞動者的核心地位,在當今數字化迅猛發展的背景下,互聯網信息技術已廣泛滲透至日常生活的各個領域,這一現象引發了人類社會的一個顯著問題:人們對互聯網技術的過度依賴正逐漸侵蝕其主體性與創新潛力。因此,應提供優質的職業培訓,助力勞動者掌握前沿技術,強化其職業競爭力,增強其自信心和主體意識。與此同時,強化數字勞動者群體的素質教育亦顯得尤為關鍵,要引導數字行業從業者樹立恰當的價值取向與職業道德觀念。在媒介素養教育的范疇內,應當融入防范異化傾向的教育內容。
綜上所述,數字經濟時代下的數字勞動并未超脫出馬克思異化勞動理論所揭示的范疇,在表面看似公平的背后實則暗含著一系列的剝削和異化現象。基于馬克思勞動價值論,我們可以從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優化、技術應用的倫理導向及平臺管理的公正性,以及勞動者主體地位的強化這三個維度協同發力,來消解數字勞動中的異化現象。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實現對自身本質的復歸,人類才能迎來真正的解放。
參考文獻
[1]姚建華,徐偲骕.傳播政治經濟學視域下的數字勞動研究[J].新聞與寫作,2021(02):5-13.
[2]黃再勝.數字勞動與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當代闡釋[J].湖北經濟學院學報,2017(6).
[3]吳歡,盧黎歌.數字勞動、數字商品價值及其價格形成機制——大數據社會條件下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再解釋[J].東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3):310-316.
[4]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77.
[5]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157,163.
[6]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49,50,48,54.
[7]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41,46,47.
(作者單位:青島理工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