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不能忘記的

記得上世紀八十年代，我曾讀過女作家張潔的短篇小說——《愛，是不能忘記的》。小說通過一個叫珊珊的女青年，對已故母親的回憶，揭開了她母親與一位老干部“有情人難成眷屬”的愛情悲劇。

女主人公在婚姻上陰錯陽差，未與意中人生活在一起，但他們彼此都在懷念著對方。如果說，想一個人很美，那是風花雪月的浪漫；而思念一個人卻很苦，那是望穿秋水的等待。書中的一對戀人，就這樣在等待中度過了自己的一生。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書中的人物都已經老了，但愛情作為人心中最圣潔、美好的情感，永遠不會老去。執著的愛，生死相依，震撼心靈。

想起金朝詩人元好問經典的詩句：“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據說，有一次他外出，在路上遇到獵人，告訴他：自己捕到兩只大雁，其中一只逃出羅網，但它不忍離去，在空中悲鳴不已，后來一下子撞到地面，殉情而亡。元好問非常感動，淚水在心里流淌。于是，他買下了這兩只已經死去的大雁，將它們葬在河邊，堆砌石頭作為標記，稱之為“雁丘”。并寫下了傳頌至今的詩句，成為表達愛情堅貞不渝的經典之作。看來不只是人間自有真情在，就是大雁這有靈性的動物，它們的感情世界也如此豐富，超出了我們的想象和認知。

愛情是那樣的神奇，當一個人真心愛上另一個人，心靈會得到升華，可以跨越年齡、身份和地位，讓兩顆相愛的心走到一起，讓死亡不再可怕，上升為生命的永恒……我曾聽過英國歌手莎拉·布萊曼唱的《斯卡布羅集市》，優美而又略帶憂傷的旋律以及歌手那天籟般的聲音，令人感動，每當我聽到這美妙的歌聲時，心仿佛被纖細的手指輕輕撥動著……

斯卡布羅集市是英國海邊的一個小鎮，當年由于海盜維京人在此定期登陸，而形成了集市。多少愛恨情仇，多少歡笑淚水曾經在這里揮灑。歌曲是以一個即將被處以極刑的年輕士兵的口吻，唱出他內心對愛的懷念和對生的不舍。此時，他既有無處可訴的冤情，也有魂牽夢繞的摯愛——在那遙遠的斯卡布羅集市，遇見并深愛的姑娘。那個縫制出精致亞麻襯衫的女孩，那個為他采摘過華麗鮮花的姑娘，才是他一生的真愛。他向刑場上看熱鬧的人群訴說著臨終的愿望：好人啊，如果你要去斯卡布羅集市，請替我問候一下我那最親愛的人吧。如果她能不用針線為我縫制一件亞麻襯衫，我的生命會得到永生；如果她在海岸與海水之間，能為我找塊墓地，我將會走向永恒。不用針線縫制衣服、在海水里建墓地，明知不可為，可他是那么憂傷和絕望地唱著，他想讓愛人知道，無論他離去多久，對她的愛將永遠存在。此時，愛情超越了時空，超越了生死，我相信，那位遠在斯卡布羅集市的姑娘，聽到這凄婉的歌聲，一定會淚流滿面，會用愛為這個囚徒縫制一件世間最美的亞麻襯衫……

如果說《斯卡布羅集市》這首唱了幾百年的歌曲是傳說的話，那現實生活中真實的故事更為感人。出身名門望族的金岳霖，是著名的哲學家、中國“邏輯學”之父。他年輕時第一次見到林徽因就深深地愛上了這位才華橫溢、容貌出眾的女子，不過此時的林徽因已經嫁給了梁思成。金岳霖在坦蕩地表達了愛之后，選擇了默默守護。為了能夠經常見到林徽因，他幾次隨著林徽因搬家而搬家，作為她的“鄰居”，在一旁欣賞著所愛慕的女人。林徽因病重臥床，他像親人一樣，悉心照料著她。后來林徽因病逝，這讓他悲痛欲絕。在追悼會上，他寫出了“一身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的挽聯。多年后的一天，他邀請幾位朋友吃飯，大家問今天是什么日子，他回答：是林徽因的生日。在場的人唏噓不已。晚年的金岳霖，生活中又多了一件事，經常給林徽因掃墓，每次來墓地都要和她“聊”上一會兒。他所愛的人已經離去，但他懷中始終揣著一顆為她的靈魂而跳動的心。

愛情自古至今被人們贊頌，它醇厚似酒，歷久彌香，每一滴都醉人心脾。這讓我想起身邊那些恩愛的夫妻，他們相濡以沫、風雨同舟幾十年，雖沒有海誓山盟，可在漫長的歲月里，已將年輕時浪漫的愛情“熬”成了親情，不離不棄，一起慢慢變老，手拉手走進夕陽。正如一位作家說的那樣：你的過去，我無法參與，你的未來，我奉陪到底……

選自《今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