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天氣,惠風和暢,春意初綻,興沖沖前往瘦西湖賞梅。
漫步跨進瘦西湖西門,過二十四橋,來到萬花園。繞過靜香書屋,橋畔有塊臥地石碑,上鐫刻“湖上梅林”楷書四字。向北眺望,不遠處成片的梅林已映入眼簾,花朵灼灼,暗香撲鼻。
中心景點名曰洛春堂,堂前正門廊下一副楹聯寫著:“黃昏花影二分月;細雨春林一半煙。”這副對聯的作者是誰?答案莫名。梁章鉅《楹聯叢話》云:“懷仁《圣教序》本,集右軍遺字而成。”或許,這副對聯也為集前人字句而成。
林間澤畔,梅花爭相開放,宮粉、綠萼、玉蝶、朱砂……品種繁多,紅色、粉色、白色,姹紫嫣紅。一座單檐六角亭,亭柱上掛對聯:“潭影梅間動,天香云外飄。”亭四周,賞梅人摩肩接踵,紅男綠女,老幼齊全。眾多“花粉”,擺好POSE,爭相留影。
洛春堂,是個貨真價實的老景點。原先在平山堂上,堂址因故屢次遷徙。后因建造鑒真紀念堂被拆除,沒再易地重建。新世紀初擴建瘦西湖萬花園,主事者將新建一組建筑“新瓶裝陳酒”,冠名為洛春堂。
瘦西湖萬花園西南隅,離靜香書屋不遠處,一組建于低矮山塢中的獨立庭院,環境幽靜,建筑風格素雅恬淡。在修篁茂竹的掩映中,門廳西向,主廳與廂房、折廊組成別具一格的庭院。
院內正中鑿池,架平橋,碧波清澈,游魚可數。庭院內外,廣植牡丹、芍藥、梅花、翠竹等花木;池畔廊邊,有透漏空靈的湖石兩峰,蒼古的疊石映襯出花卉的艷麗,頗具情味。堂前廊下抱柱上懸掛一副楹聯:“風前月下妖嬈態;天上人間富貴花”,作者是元代學者吳澄。這是一幅贊美牡丹的楹聯,與歷史上的洛春堂并無關聯。
洛春堂始建于清代,坐落在揚州蜀岡之巔。《揚州畫舫錄》敘述:“(康熙)十四年過郡,(汪)蛟門(懋麟)拓堂后地建真賞樓,樓下為晴空閣,樓上祀宋諸賢;堂下為講堂,額其門曰‘歐陽文忠公書院’。乾隆元年汪應庚重建,增置洛春堂……”“洛春堂在真賞樓后,多石壁,上植繡球,下栽牡丹”。樓閣伴以花木,風光該是不錯的。可惜,咸豐兵燹的滾滾濃煙,把平山堂的成片建筑包括真賞樓和洛春堂在內,全都化為烏有。
同治九年(1870),兩淮鹽運使方濬頤主持重建平山堂,以紀念文章太守的豐功偉績。平山堂后,在真賞樓遺址上新建谷林堂,緬懷蘇東坡。光緒五年(1879),歐陽修的后裔、兩淮鹽運使歐陽正墉捐銀五千兩,建歐陽修祠。這就構成了南北中軸線上最前是平山堂,中間是谷林堂,最后是歐陽修祠的系列建筑群。
此時的洛春堂,移建到歐公祠以東、平遠樓以北。堂內懸掛的對聯,方濬頤撰寫:“品題金帶銀盤,畢竟揚花難比洛;消受淡云微雨,果然秋禊不如春。”
按李斗的說法,“洛春之名,蓋以歐公《花品敘》有‘洛陽牡丹天下第一’之語,因有今名。”
有學者對此提出質疑,認為李斗的解釋值得商榷。理由是,歐陽修的《花品敘》不是為揚州寫的,在講述牡丹時褒揚洛陽,沒有提及揚州,文中也找不到與“洛春”兩字相吻合的句意。再說,揚州人給自己的廳堂起名,怎么可能“揚人抑己”呢?“洛春”的名稱,應是來自蘇東坡的詩句。
北宋的文壇巨擘蘇東坡與揚州很有緣分,“默數淮中十往來”。宋哲宗元祐七年(1092),蘇東坡與揚州再來了一次“親密接觸”,出任揚州知州,當上揚州地方的父母官,留下不少軼聞佳話。蘇東坡有廢萬花會的愛民之舉,但這不妨礙他興致高的時候,吟月賞花,陶醉于揚州的花前月下、良辰美景。
文人墨客嘛,有超群的浪漫雅興并不為過。在一次與好友一同賞花的宴會上,面對滿園盛開的芍藥櫻桃,蘇東坡興致勃發,賦詞《浣溪沙·揚州賞芍藥櫻桃》:“芍藥櫻桃兩斗新,名園高會送芳辰。洛陽初夏廣陵春。紅玉半開菩薩面,丹砂濃點柳枝唇。尊前還有個中人。”蘇東坡贊美揚州春景媲美洛陽。因為洛陽和廣陵的地理位置不同,氣候的差異,導致花期不同,從而寫下了“洛陽初夏廣陵春”這樣的句子。
甭管洛春堂之名源于何處,蘇東坡跟揚州關系密切,毋庸置疑。把它懸掛在今天的洛春堂內,替換掉與揚州毫無干系的匾額和楹聯 ,更貼合實際,更讓人容易接受。
無論是初春的梅花,還是仲春的牡丹,抑或有“殿春”美譽的芍藥……四季花卉,花團錦簇,緊緊圍繞在洛春堂身旁,把這座歷史名堂打扮得美輪美奐,煥發出新時代的嬌艷姿容。倘若歐陽修、蘇東坡、方濬頤等文章太守再次游覽揚州的春色,又將會寫下怎樣動人的詩句呢?
選自《揚州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