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我剛在教導大隊學完汽車駕駛,單位就安排老詹班長帶我復訓。
所謂復訓,就是重復性培訓——說白了,就是對我的技術尚不放心,需要再一次培訓直至達到單位的考核標準后,才能單獨執行任務。
第一天上路,我就發現老詹班長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他開車不像別人那般利索,總是一副穩如泰山的樣子。每次等紅綠燈時,若換成其他人,肯定都是在紅燈數秒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啟動的準備。可老詹班長不同。明明信號燈已經變成綠燈了,老詹班長還是不慌不忙地前后左右觀察一番,然后才不緊不慢地緩緩起步。
我是個急性子,好多次忍不住提醒:“班長,綠燈了。”可是到下一個路口時,老詹班長還是照舊。雖然我沒有當面說什么,但心里犯起了嘀咕,甚至懷疑老詹班長是不是色盲。
然而不管怎么說,老詹班長的駕駛技術還是沒得說。在他的耐心指導下,我學到了不少行車技巧,駕駛水平也提高得很快。
逐漸和老詹班長熟悉了,我不再有那么多顧慮。有一次我問他:“詹班長,為什么每次等紅綠燈時,你都那么沉得住氣,非要等綠燈變了很久才啟動呢?”
“我是等綠燈綠透了再走嘛!”老詹笑道。
對于老詹的此種解釋,我不大認可,覺得他無非在為自己的隱情找一個幽默的借口。
一個月后,我提出參加考核,但老詹班長卻說我練得還不夠扎實,讓我等等再申請。
我覺得老詹班長太過保守,就沒聽取他的建議——結果,第一次我竟真的沒通過考核。
一年后,我對自己的駕駛技術有了很大的信心。于是我報名參加了四年一屆的基地駕駛員比武競賽。
那些日子,我沒日沒夜地苦練,發誓要把所有的課目都練到“爐火純青”。我自以為我會在比武場上取得非常優異的成績,然而最后我竟連決賽都沒進去。
可能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我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怪圈——明明很多次很有把握的工作,最后卻都不是我樂意接受的結果。
直到有一次,我和老詹班長一起執行長途任務。面對他多年未改的“毛病”,我終于忍不住開口,向他請教等綠燈綠透的奧妙。
老詹班長笑了:“哪有什么奧妙不奧妙的,無非就是心態而已。當然,要想擁有這樣的心態,必須得經歷點挫折打擊才行……”他似乎陷入了回憶,好半天才又看看我,接著說,“年輕的時候,在工作中愛意氣用事,想立竿見影,一蹴而就,因此心總是浮躁的,總是沉不住氣的,說白了就是不明白厚積薄發、水到渠成的道理。”
那次任務途中,我和老詹班長聊了很多,也學到了很多。當然,更加明白了他口中的“等綠燈綠透”,其實是一種人生的大智慧。
我的轉變,也就是從那次任務開始的。后來無論遇到什么事,我都不再那么急躁,不再那么沉不住氣,凡事更喜歡準備充分了再去實施行動。所以那時起,我取得了越來越多的驕人成績。
前不久,在一次聚會上,我偶遇多年不見的老詹班長。聚會結束時,我提出要開車送他回家,他滿臉笑容地答應了。
一路上,我們聊過往,聊現在,好像時光從來沒有將我們分開過。
就在快要到老詹家門口的一個路口等紅綠燈時,老詹班長提醒我:“綠燈了怎么還不走?”
“等燈綠透啊!這可是你教我的。”車里響起了我們爽朗的笑聲。
(編輯 兔咪/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