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歸的小野兔和小黃鸝

黃鸝在唐詩里多見。黃鸝又稱為金黃鸝、黑枕黃鸝，黃鸝的別名叫黃鶯、黃鳥……這里就稱黃鶯為黃鸝吧。把黃鸝與野兔聯系在一起，不是牽強附會，而是這一對飛禽走獸有緣分，所以那小野兔才拉著小車，馱著小黃鸝，悠悠然轉圈兒……

——題記

01

西棍梁是我們經常去刨藥材的地方，也是我收獲最多的地方。我所說的收獲，就是藥材。西棍梁的藥材多，但我們只刨一種藥材：柴胡。西棍梁上好像有刨不盡的柴胡。

放假后，我們這些孩子們就三五成群地結伴到西棍梁刨柴胡。我們都背著簍子，拿著一把鎬，還帶著干糧，因為西棍梁距離我們家很遠，有十里地的樣子。我們中午是趕不回家里去的。我們也不可能半天就刨滿一簍子柴胡。我們一出去就是一整天。西棍梁有一個大山洞，我們叫它大石堂，有幾間房那么大。我們中午一般都趕到那個大石堂里去吃午飯。有幾次有的伙伴沒帶午飯，我就把我的午飯撥給他一部分吃。那樣的日子很難忘。

那天，我們又到西棍梁刨藥材。三五個小伙伴，每個人都在尋找著柴胡。忽然，在我們的眼前，出現了好大的一株山丹花，上面有幾十朵花，都盛開了，有的花朵已經凋零。我們幾個伙伴都奔著那山丹花去了，想揪點山丹花吃，又解渴又解餓。也正在這個時候，眼尖的我一眼發現在一片草叢里，有一條蛇盤住了一只小野兔。那蛇黑糊糊的，那小野兔也有點黑糊糊的，蜷縮成一團，在瑟瑟發抖。我叫了一聲：“哎呀，蛇盤兔。”

伙伴們立刻順著我手指的方向望去，都叫了起來：“蛇盤兔！”

這小野兔算是碰上救命恩人了嗎？我們幾個小伙伴都掄起鎬來，想把那蛇打死。可它緊緊地纏著小野兔不肯松開。如果我們七手八腳地把鎬頭砸下去，恐怕連小野兔也得傷著，那就是兩敗俱傷。聽說是連毒蛇也成了保護動物，我們不敢把蛇打死。于是我們就沒有直接掄起鎬頭砸向毒蛇，而是先朝著蛇驚叫了幾聲，想把蛇嚇退，但那蛇好像不怕我們的叫喚，還在和小野兔糾纏，像是要滾成一團，同歸于盡似的。這個時候，有個伙伴就拿著鎬去扒拉那蛇，想把那蛇驅趕走，把小野兔解救出來。

那條蛇最終放棄了小野兔，它不再和小野兔攪成一團，而是伸展了腰肢，“呲溜”逃跑了。

那小野兔還在瑟瑟發抖，被嚇得沒了魂兒似的，并沒有逃脫，好像是一攤泥。

我要帶回去養著它，有個伙伴說：“你怕蛇，這小野兔被蛇盤過，你就不怕嗎？”

我說不怕。我還說聽我姥爺說蛇盤兔的地方是風水寶地，怪不得這里開滿了山丹花，這里肯定是個好地方。

我把那小野兔放在裝藥材的簍子里就背回家去了。我在筐子里鋪上了樹葉和青草。也許是被嚇著了，它什么也不吃。后來我從白糖罐里捏一把白糖，沏了白糖水，給它喝，它也不喝。這很讓我著急。

02

我們從蛇口里救出了一只小野兔，這也沒什么新鮮。有點新鮮的是，那之后不久，我又救助了一只小黃鸝。

那天我也是去草地上采藥。忽然，我聽見空中一聲尖叫，我舉目循聲望去，只見一只鷂鷹，“唰”地一下，帶著一陣風，投下一片黑色的影子，從空中俯沖下來，直接就奔一只落在枝頭的黃鸝去了——就在那一瞬間，那黃鸝就被那鷂鷹捕獲了。也正是在那一瞬間，在鷂鷹即將叼起黃鸝，飛向遠方的時候，我手疾眼快，先是驚叫著，隨后撿起地上的石塊，就向那鷂鷹“嗖”地一下投了過去。鷂鷹成了驚弓之鳥，嚇得一忽扇翅膀，放棄了黃鸝，逃之夭夭了。而那黃鸝一下子掉落在了地上。它像一片黃葉，一時間瑟瑟發抖。它被鷂鷹抓傷了，一時間飛不起來。我奔上前去，將它捧在手里，舉了起來。它在我的手里撲棱著翅膀，想飛翔卻飛不動。

天上飛的鳥，地上跑的兔，都前后腳落難了，都成了“傷員”，在我家養傷。

讓我驚喜的是，小野兔和小黃鸝還真被我養活了。我分別給它們采來了野草、野菜，還有螞蚱、桑葚之類喂它們。很快，那幾乎被蛇嚇得沒了魂兒的小野兔又能“吧嗒”著小嘴吃樹葉了；那被鷂鷹抓傷的小黃鸝，吃起螞蚱來狼吞虎咽的。它吃葷，也吃素。我給它幾個桑葚，也吃得有滋有味的。它的羽毛愈發得豐滿、鮮亮起來，給人一種金光閃閃的感覺。它還不大會飛，但走起路來卻有點趾高氣揚了。至于那小野兔，四條腿也顯得愈發有力起來，走路時邁著四方步，不緊不慢。

真好。好在這小野兔和小黃鸝，朝夕相處，還顯得很和諧、很默契。它們在一起的時候，顯得其樂融融。它們誰也不嫌棄誰，有時候還相互梳理著羽毛和皮毛。那小黃鸝淘氣，有時候還錛那小野兔的耳朵兩下，真好玩。

開始，我把它們關在一個籠子里，后來我又用小木塊蓋了一個小房子，把小野兔和小黃鸝關在一起。起初還擔心它們不適應新環境，沒想到它們居然有喬遷之喜的感覺。真是適者生存，到什么山唱什么歌。那小黃鸝和小野兔進了新家，依舊歡天喜地的，其樂融融。有時候我會讓它們出來，通通風，它們自然也很高興。在我打開小房子門的那一刻，有時候是小野兔先鉆出來，后邊跟著小黃鸝；也有的時候是小黃鸝先飛出來，后邊緊跟著小野兔。它倆像一家人似的。

再后來，我制作了一輛小車，有車廂，還有駕駛室。我讓那小野兔又駕轅又拉套，野兔就那么乖乖地拉起了小車。而那只黃鸝就站在小車上，有幾分趾高氣昂揚、得意洋洋，美滋滋地、像個小公主一般，悠然自得地任憑野兔拉著小車，在地上走來走去。

看著這兔子拉車、黃鸝坐車的情景，我的心里也是美滋滋的。伙伴們見了，都很羨慕。

一只小野兔，一只小黃鸝，都是被我救助的對象，而且都被我救活了，成了我的寵物，它們給我帶來了太多的情趣和樂趣。但，隨著它們漸漸長大，我還能把它們關在小木房子里嗎？我想這不可能了。我應該把它們放生、放飛。

那天早上，我把它們帶到山坡上，先將那小野兔放到了草地上，一時間它卻不走，還回望著我。我拍了它兩下，說：“走吧，你走吧。”它好像聽懂了我的話，便蹬著小腿，在草叢間奔跑起來。

我又將那小黃鸝捧起來。它“禿嚕”一下，金光一閃，就從我的手心里飛出去了，飛到了藍瑩瑩的天空上。然后落在一根樹杈上，又回頭望著我。它不想走嗎？我和它說：“飛吧，你飛吧！找你的伙伴去吧！”

小黃鸝也像聽懂了我的話，扇動翅膀，“噗嚕嚕”地飛走了。

放走了小野兔和小黃鸝，我有點失落，又有勝利的感覺。我救助的兩個小生命又得到了新生。

那天的山丹花顯得格外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