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驢子醫(yī)生和它的朋友們:動物如何療愈人類》是一本很有趣的心理學著作,甚至可以將它看成寵物推廣宣傳書。當然,這種宣傳并非一味地追捧,而是有著極強的心理學邏輯和嚴肅的科學依據。
談到和人類關系密切的動物,很多人腦海里第一個閃過的很可能是狗。“有很多證據表明,狗從被馴化之初就是人類最好的朋友,并被當作最好的朋友一樣對待。”人們常說“距離產生美”,和人與人的關系需要保持適當距離不同,人與動物間的情感紐帶恰在于彼此的親近。這種親近不僅是物理距離的縮短,更是情感聯(lián)結的有效建立。
本書中,德國弗萊堡動物輔助心理治療研究所的兩位心理學家旁征博引,用大量案例和研究成果,探討了驢子、貓、狗、綿羊、雞、牛和迷你豬等寵物在與人類交流的過程中對人的精神的療愈作用。為此,兩位作者詳細介紹了“動物輔助治療”的發(fā)展歷程與應用前景,并展示了這種療法對抑郁癥、孤獨癥及多動癥等疾病的療愈效果。
大概在公元前9000年,人類馴化了小麥和山羊。公元前4000年,人類馴化了馬。以色列歷史學家尤瓦爾·赫拉利曾在《人類簡史》一書中拋出一個驚世駭俗的觀點:人類在馴化植物的同時,其實也會被植物所馴化。尤瓦爾·赫拉利這里說的反向馴化,主要是指植物對人類膳食結構的影響,深刻改變了人類的生活習性,乃至基因。
其實,“反向馴化”人類的何止植物,實際上還有動物,特別是我們喜聞樂見的寵物。眾所周知,在遠古時代,人類與大自然中的動物并無二致,居無定所,食無定時,時常還會遭受其他猛獸的侵襲。時至今日,“人類仍然有著在大自然中與動物一起生活的能力。人類的這種‘遺產’有一個名字,叫作‘親生物性’”。
“親生物性”與人類的進化息息相關,或者可以認為基因早就注定,是人類的天性。在作者看來,正是因為這個與生俱來的特質,所以“通過與動物的互動,兒童可以模擬過程和角色,體驗各種情感。他們擁抱動物,表揚它們,甚至有時責備它們。與動物互動能讓兒童反思自己的關系經驗,他們在動物身上找到內在和外在的投射”。在某種意義上,寵物是兒童成長的老師,它們可以幫助兒童平復情緒,兒童在與寵物共處的過程中,逐漸學會了共情能力。而“與寵物一起長大的孩子更擅長溝通,因為他們可以更準確、更敏銳地解讀人類的面部表情”。
作者指出,人類飼養(yǎng)寵物這個浪漫的想法,可以追溯到18世紀末,皇室和貴族開始飼養(yǎng)寵物,因為貴族有能力飼養(yǎng)那些“沒有明顯用途的動物”。此前,雖然也有動物被馴化,但它們往往扮演的是人類生活工具的角色。寵物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意味著部分“有閑階級”有了新的精神追求(無論是炫富還是需要陪伴)。在兩位作者看來,人類這種精神追求的轉向絕非偶然。作為人類不說話的朋友,“寵物能直接、即時地表達它們的情感,無偏見、無條件地給出它們的愛,不求回報”。人類的身心可以在與動物的相處中得到療愈,重新快樂起來。換句話說,動物不會撒謊,不在乎人類外貌美丑,不在乎老幼病殘,更不會歧視誰。它們的陪伴沒有絮絮叨叨,它們無怨無悔,從不奢求回報。
反觀我們的現(xiàn)實生活,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也不可能始終保持足夠的耐心,傾聽我們內心的苦悶與積郁。動物與人類的最大不同在于,它們的行為不受社會和文化約束,所以它們的行為更加真實,孩子們可以體驗到關心、理解、安全感,以及被需要、被喜歡和被接納。動物這種朦朧的尊重感,令“孩子們感到自己被賦予了力量,并對自己的能力和才能產生信心”。動物的無偏見與無條件只是它們的本性,而這種純粹的本性恰恰是人際交往中最為缺乏的特質。
兩位作者列舉了寵物輔助治療的適應證,包括抑郁癥、阿爾茨海默病、多動癥、孤獨癥等,以及其他一些心理創(chuàng)傷;寵物甚至對減輕恐懼、降低血壓也大有裨益。作者指出,除了治療心理創(chuàng)傷,“與寵物一起長大的兒童比那些沒有寵物的同齡人擁有更強大的免疫系統(tǒng)”。當然,任何事物都存在利弊,寵物同樣如此。狗是人類忠實的朋友,但如果缺乏有效的疫苗種植,狂犬病的高風險依然令人倍感驚悚。另一方面,寵物自帶一些細菌或寄生蟲,也可能給親近它們的人帶來致病風險。
雖然兩位作者對寵物的療愈作用不吝溢美之詞,但依然理性地指出,沒有什么動物是萬能和完美的。“就像人一樣,每只動物都有權利某一天感覺不好,某一天沒有治愈作用。我們不能期望一種生物在所有方面都能像我們所期望的那樣工作。我們應該接受動物所能提供給我們的一切。”也就是說,作為給人類提供情緒價值的動物,人類同樣有必要尊重它們的情緒起落,真正把動物視為自己生活中的朋友。
(月和葉摘自《北京晚報》2025年2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