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 生成邏輯、結構優勢與發展路向

摘要：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作為社會主義民主政治話語體系的核心構成與最新發展，源自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對人民民主的不懈追求，凸顯中國共產黨人對現代政治文明發展潮流的積極回應，彰顯新時代中國共產黨人對中國民主實踐經驗的深刻總結。相較于西式民主話語，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在文本、理論、文化方面呈現顯著的結構優勢，是反映中國民主實踐的中國式表達，是繼承和發展馬克思主義民主理論的科學民主話語，是以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為內核的中國式民主話語。新時代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必須統籌民主話語的創新要素以催生話語創新，建設民主話語的傳播體系以加快話語傳播，加強民主話語的制度支撐以保障話語持續發展。

關鍵詞：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生成邏輯；結構優勢；發展路向

中圖分類號：D621" " " "文獻標識碼：A" " " " "文章編號：1003-8477（2025）02-0047-08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人民民主是社會主義的生命，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應有之義。全過程人民民主是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本質屬性，是最廣泛、最真實、最管用的民主。”[1]（30-31）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實踐推進及其話語創新，是我們政治領域取得的一個標志性成就。其核心價值在于“既推動了中國的發展與中華民族的復興，也豐富了人類政治文明形態”。[2]然而，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中國構建自己的民主話語體系，“一定程度上挑戰了西式民主話語霸權，在一些西方中心論者看來更是一種威脅”，[3]（156）因而受到一些西方政客和學者的誤讀、曲解乃至攻詰。從世界范圍來看，自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來，各方圍繞民主話語權的交鋒從未停歇。毋庸諱言，誕生于中國的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正處于當代國際意識形態話語斗爭的最前沿。基于此，從學理層面探討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的形成、優勢與發展路向，有助于建立關于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正確認知，進而向世界講好中國民主故事、傳播中國民主聲音、闡釋中國民主特色。

一、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的生成邏輯

作為社會主義民主政治話語體系的核心構成與最新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充分彰顯了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在民主政治建設實踐中用中國理論闡釋中國實踐、用中國實踐升華中國理論，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疇、新表述的理論自覺和文化自信。這一新型民主話語的創造性提出，有其多方面的深刻邏輯。

（一）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對人民民主的不懈追求

從根本上講，民主話語是對民主實踐的反映和再現。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脫胎于中華大地百余年來的民主探索歷史，其話語構成生動反映了中國人民對于公平正義社會政治秩序的不懈追求。作為一個馬克思主義政黨，中國共產黨自成立之日起就以“實現人民當家作主”為奮斗目標。

近代以來，先進的中國人前赴后繼地求索救國之路，以維新派和革命派為主要代表的中國民族資產階級提出過諸多民主方案，但因缺乏科學的理論指導，民族資產階級推行的種種民主方案最終無一例外地以失敗告終，他們始終沒能找到可靠的政治領導力量和正確的政治發展道路。這一時期，中國的民主話語處于“失語狀態”，話語構建呈現出一種迷茫、混亂乃至沖突的局面。直到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的中國共產黨登上歷史舞臺，中國民主的進程才迎來實質性的突破，“人民當家作主”終于成為中國民主話語的最強音。中國共產黨人始終站在廣大中國人民的立場上，為實現人民當家作主而不懈奮斗。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說，“我們黨自成立之日起就致力于建設人民當家作主的新社會，提出了關于未來國家制度的主張，并領導人民為之進行斗爭。”[4]（5）回顧黨的百余年歷史，顯而易見，在中華大地上實現人民民主是中國共產黨一以貫之的政治追求。中國共產黨成立之初，黨的二大報告就將“建立勞農專政的政治……統一中國本部（東三省在內）為真正的民主共和國”[5]（133）作為黨的綱領確立了下來。在此后的中國革命進程中，中國共產黨人堅持走自己的民主道路，主張“我們實行革命人民的民主，它和資產階級的民主、舊民主是不同的，它是更廣泛的民主”。[6]（337）在抗日戰爭期間，毛澤東明確地將這場革命定名為“新民主主義革命”。民主主義革命話語中的“新與舊”轉換，生動詮釋了中國共產黨人在創新民主話語上的理論自覺。在長期的革命、建設和改革實踐中，雖然中國共產黨沒有給“人民民主”明確冠以“全過程”的標識性稱呼，但在事實層面卻實質性地踐行并豐富著全鏈條、全方位、全覆蓋的民主。就內涵而言，中國共產黨人在革命年代就已經認識到民主的全面性，認為“民主必須是各方面的，是政治上的、軍事上的、經濟上的、文化上的、黨務上的以及國際關系上的，一切這些，都需要民主”。[6]（169）就實踐形式而言，從全面執政之初注重“民主選舉和民主監督”，到改革開放初期提出“民主選舉、民主管理和民主監督”三大民主環節，之后隨著改革開放逐步深化而拓展為“民主選舉、民主決策、民主管理和民主監督”四大民主環節，直至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將之明確概括為“民主選舉、民主協商、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督”五大民主環節，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隨著我國人民民主實踐全鏈條屬性的日益彰顯而不斷豐富。

總之，使中國成為一個人民真正當家作主的現代國家，是中華兒女近代以來孜孜以求的夢想和愿景，也是中國共產黨人矢志不渝的政治目標。黨帶領人民實現人民民主的百余年歷程，為民主政治在中國的蓬勃發展奠定了根本的政治前提，也為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形成發展奠定了深厚的歷史基礎。

（二）中國共產黨人對現代政治文明發展潮流的積極回應

從形式邏輯來看，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作為一種民主話語，在類上從屬于民主話語，這是其話語普遍性的一面。2015年9月，習近平主席在第七十屆聯合國大會上的講話中明確指出，民主是全人類共同價值。以民主為標識的話語，雖然在不同民族文化背景下存在認知和理解上的差異，但卻是一種已經被世界各國普遍知曉、廣為接受的政治語言。誕生于中國的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同人類政治文明史上出現過的民主話語存在必然聯系，是人類民主話語百花園的重要構成和創新書寫。

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是民主的共同特征和中國特色的有機結合，超越了西式民主實踐及其話語，有力回應了西式民主話語霸權。在人類政治文明發展的歷史長河中，世界各國積淀了豐富的民主經驗，形成了諸多對于民主觀念和民主話語的認知。特別是近代以降，資本主義民主政治制度三百多年的發展客觀上促進了人類政治文明的進步。對此，列寧曾指出：“資產階級的共和制、議會和普選制，所有這一切，從全世界社會發展來看，是一大進步。”[7]（38）從民主的共同價值來看，西方民主發展的經驗無疑是民主話語體系演變的重要一環。但是，必須清醒認識到，民主的形態具有多樣性，不同國家根據自己的歷史和國情可以選擇適合自己的民主發展之路、建構自己的民主話語體系。然而，長期以來，西方國家憑借強大軍事硬實力和文化軟實力，持續性地向世界輸出西式民主話語，牢牢占據了民主話語體系的中心位置，并在不斷的自我強化和對外擴張中形成話語霸權。作為一種占據全球支配性地位的體系，“霸權意味著在政治上幾乎總能為所欲為而不需要做出重大讓步”，[8]（3）民主話語霸權天然地具有排他性和自我強化屬性。西式民主為了維護自身的霸權地位，一方面傾向于強化自己的民主話語影響力，排斥、限制其他民主話語體系的發展，另一方面因其需要持續展示自身優越性而勢必通過強化話語修辭以粉飾自身的固有缺陷。然而，無論是話語排斥抑或是話語強化，都遮蓋不了“資本主義社會里的民主是一種殘缺不全的、貧乏的和虛偽的民主，是只供富人、只供少數人享受的民主”[9]（86）的真相，而且勢必阻礙人類社會對于民主的更進一步追求。

從人類政治文明發展的趨勢來看，民主的多樣性是政治文明發展的應然圖景。相比于西式民主近些年來頻頻出現的“治理失靈”與民粹化傾向，中國通過全過程人民民主向世界提供了一種將秩序、效能與人民福祉統一起來且行之有效的新型民主模式。“民主是各國人民的權利，而不是少數國家的專利。”[10]（530）民主話語也不只是少數國家的獨白，而是來自不同文化體系的各國之間平等的多元合唱。無論從外在文本表達還是從內在話語邏輯來看，誕生于中國的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都沒有簡單套用西式民主話語的范疇體系和慣用表達，而是基于中國特色，充分融合馬克思主義民主理論、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內核及人類文明優秀政治成果三種話語來源而成的一種新型民主話語體系。這一新型民主話語體系積極回應著人類政治文明發展潮流，內蘊著跳出西方國家民主話語霸權桎梏、獨立探尋中國民主發展之路、自主講好中國民主故事的能動性話語創新邏輯。

（三）新時代中國共產黨人對中國民主實踐經驗的深刻總結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共產黨帶領人民群眾堅定不移地沿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道路前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制度化、規范化、程序化不斷發展進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道路已經成為我國民主政治發展的主軸。基于這一政治發展邏輯，經過數十年民主實踐的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的話語體系應運而生。從“民主話語”和“民主實踐”的互動關系視角審視，民主話語的發展滯后于民主實踐的進展。在深刻汲取歷史經驗教訓的基礎上，中國共產黨人帶領中國人民全面開展人民民主實踐已有70多年，而將中國民主實踐正式概括為“全過程人民民主”則是在黨的十八大以來的十多年中。隨著全過程人民民主的話語體系日趨完善，民主話語逐漸趕上民主實踐的步伐。這表明，中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進程中，成功實現了由民主實踐推動民主話語發展向民主話語和民主實踐同行共進的重大轉變。全過程人民民主以馬克思主義民主理論為指導，植根于中國實際。其實質是黨和人民經過長期實踐成功走出的一條中國式民主道路。這一標志性民主話語的形成，表征新時代中國共產黨人對新中國成立以來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民主實踐經驗的深刻總結。

隨著我國經濟從高速發展向高質量發展轉變，人民群眾對于高質量政治生活的需求與日俱增。這一客觀現實既對我國人民民主實踐提出了更高要求，又迫切呼喚著民主話語創新。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提出，“擴大人民有序政治參與，保證人民依法實行民主選舉、民主協商、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督”。[11]（26）由此，有關人民民主過程性特征的話語表述變得更為完整，揭開了新時代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構建的序幕。2019年11月，在上海虹橋街道考察時，習近平總書記提出：“人民民主是一種全過程的民主”，[12]（8）首次闡明我國社會主義民主的“全過程”屬性。2021年7月，在中國共產黨成立一百周年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提出要“踐行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全過程人民民主”正式出場。此后，全過程人民民主這一政治領域新話語迅速傳播并產生廣泛影響力。2022年10月，黨的二十大報告將“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作為中國式現代化的九個本質要求之一，并為其繪制了一幅清晰的制度發展藍圖，全過程人民民主成為全黨全社會的政治共識。全過程人民民主是我們建設現代政治文明、滿足人民美好政治生活需要的必然要求，也是新時代中國共產黨人帶領人民在政治領域取得的最新理論創新成果，其話語體系并非橫空出世，而是有其必然性。2024年7月，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審議通過《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將聚焦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作為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總目標的一個關鍵著力點，全過程人民民主迎來了制度化發展的新篇章。全過程人民民主的話語體系與制度體系緊密結合，兩者相輔相成、共同發展。

全過程人民民主生動詮釋了黨的全面領導與人民最廣泛參與的有機統一。中國共產黨不僅是民主話語的提出者，更是民主實踐的引領者。黨的指導思想與組織形態的發展進步構成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推動力量，而人民范疇的擴大（從階級主體到全體人民的民主參與）則確保了民主主體的全覆蓋。基于此，“我國全過程人民民主實現了過程民主和成果民主、程序民主和實質民主、直接民主和間接民主、人民民主和國家意志相統一”，[13]（13）成功開創了“四個相統一”的民主新范式，將過程與績效、內容與形式、直接與間接、人民與國家統一起來。通過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實踐，人民群眾能夠更加廣泛、深入地參與國家事務和社會事務的管理，充分表達自己的意愿和訴求，使黨和國家的決策更加符合人民利益，更好地推動經濟社會發展，進而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在此過程中，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漸趨成熟完善，過去那種“選舉至上”的民主認知定式漸漸消解，將民主等同于票選的舊有觀念被祛魅。

二、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的結構優勢

話語作為一種理解社會實踐的范疇和框架，具有豐富的要素構成。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亦是一個多層次的立體概念，包含了從文本形式到內容實質的豐富內涵。相較于西式民主話語，脫胎于五千年中華文明的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具有諸多獨特優勢，從表層的文本形式到深層的指導理論，再到最底層的文化基因，層次鮮明、框架穩定，具有顯著結構優勢。

（一）文本優勢：反映中國民主實踐的中國式表達

民主話語體系是多維立體的存在，在最表層、最直觀的層面則是話語的文本呈現。從文本形式上來看，全過程人民民主有著獨特且新穎的話語形式。

縱觀世界民主話語譜系，不難發現，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并沒有簡單套用西方民主話語慣用的標識規則（例如，直接民主與間接民主、自由主義民主與共和主義民主、競爭式精英民主與多元主義民主等），因而不能在西方民主話語主導下的民主話語譜系中找到其對應的位置或將其劃歸為某種既定的類型。全過程人民民主在話語形式上呈現出一種典型的中國式民主話語表達。其在話語的文本構成上，包含了“全過程”和“人民民主”兩個基本的詞匯單元，將中國式民主的人民主體性和實踐親和性有機統一了起來。具體來說，一方面，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的文本表達突出了人民主體性。在民主的概念譜系中，鮮有將人民一詞篆刻其間的固定用法。雖然民主一詞在字面上也隱喻著“人民作主”之意，但在社會主義階段之前的階級社會中，民主只是剝削階級實現統治的工具，通常是以表面上多數民眾政治參與來掩蓋實質上的少數人壓迫多數人。中國式民主表達包含人民一詞，并不是用詞重復，而是明確主張一切權力屬于人民、人民依法享有最廣泛的管理國家和社會事務的權利，旗幟鮮明地突出了中國民主實踐的人民主體性。另一方面，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的文本表達體現了實踐親和性。民主不是一時的逢場作戲，而是能夠在實踐中解決人民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體現人民意志和實現人民權利的持續性政治活動；民主不是孤立的單項政治活動（如票選政治），而是涵蓋了民主運行的多領域、多環節在內的系統政治過程。對民主“全過程”的話語強調，表明了中國式民主致力于讓人民民主在具體實踐層面持續有效地運轉，內蘊著將人民當家作主落實到國家治理全部環節的實踐追求。就此而言，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的文本表達精準地概括了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中國式民主不斷向縱深推進，民主實踐的鏈條不斷趨向完整的過程性特點。

（二）理論優勢：繼承和發展馬克思主義的科學民主話語

一種成熟的民主話語體系的背后必然有嚴謹自洽的理論支撐，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的理論優勢，充分體現在其所蘊含的科學真理上。

就理論源流而言，全過程人民民主是對馬克思主義民主理論的繼承和發展。一方面，全過程人民民主是對馬克思主義民主本質論的堅持與發展。階級屬性是民主的本質屬性，社會主義國家的民主是服務于無產階級的。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明確主張：“工人革命的第一步就是使無產階級上升為統治階級，爭得民主。”[14]（421）因此，民主是社會主義的題中應有之義。就中國的社會主義民主實踐而言，民主的本質與核心就是人民當家作主。全過程人民民主是社會主義民主的新形態，是廣大人民群眾能夠在制度框架下持續政治參與的基本形式，在本質上也是實現人民當家作主的一種重要形式。全過程人民民主是保證人民群眾真正參與的一種民主實踐形式，也是維護廣大人民群眾根本利益的最廣泛、最真實、最可靠、最管用的民主。另一方面，全過程人民民主也是人民民主真諦的實踐體現。所謂真諦，即真切不妄的義理，是直透事物本質所獲之精義奧妙。古往今來，人們對于民主的理解豐富多樣。但是，由于少數國家憑借自身長期積累的軟實力優勢壟斷了這一話語敘事體系，“民主”一詞一度出現了概念濫用及表述窄化的傾向。客觀而言，只有能真正表現人民意志的民主，才是真實的民主。對此，馬克思指出：“國家制度一旦不再是人民意志的現實表現，它就變成了事實上的幻想。”[15]（73）中國共產黨人很早就意識到名實相符才是真正的民主，并且在實踐中不斷深化和發展這一思想。基于此，全過程人民民主并非只突出選舉過程中的民主，而是講求在協商、管理、決策、監督等多個環節都要做到有事好商量，眾人的事情由眾人商量，力求在黨治國理政的全過程中充分融入全社會意愿和訴求的最大公約數。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不是西方那種徒有華麗辭藻的空洞宣傳話術，而是一種理論與實踐緊密結合且能夠真正反映中國民主實踐全過程的科學民主話語體系。

（三）文化優勢：以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為內核的中國式民主話語

在與西式民主話語體系的比較中，擁有五千年悠久歷史的中華文明滋養出來的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展現出鮮明的中國特色與文化優勢。

其一，從民主話語的文化基因來看。就共性而言，無論是西式民主話語體系還是中國民主話語體系，都在一定程度上繼承了自身歷史文化傳統中的精華部分；就個性而言，西式民主話語的文化基因側重于對抗性，而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則注重包容性。作為全過程人民民主奉行的基本價值理念和其制度運行的底層邏輯，我國自古以來的協商文化講求求同存異，即在不違背各方基本原則的前提下承認差異性的存在，在根本利益一致的基礎上尊重各方具體利益的差異性。這種“尚和合、求大同”的理念生動詮釋了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獨特文化基因，向全世界充分展示了協商文化、“和合文化”等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彰顯了我們中華兒女高度的文化自覺和文化自信。其二，就民主話語的發展趨勢而言。西式民主話語表現出脫離實際的形式化演繹規律，重形式而輕實質。民主綱領往往被化約為政客競選過程中辭藻華麗但實質空洞的政治口號。這導致民主話語與現實情況嚴重割裂，不可避免地將民眾帶入反差與虛無的漩渦。與之相反，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立足實際，先有民主實踐的事實，后有基于規范的經驗總結和話語創新。同時，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遵循實事求是原則，民主話語發展的最新成果還會及時應用于實踐，進而推動民主實踐的繼續發展。其三，在民主話語的內容方面。西式民主的注意力長期以來集中在政黨競爭、投票選舉等方面，其民主話語與民主實踐往往相互撕裂。與之存在根本性區別的是，全過程人民民主基于對民主真諦的正確把握和對真實有效民主價值的不懈追求，形成了以黨的全面領導與人民群眾全過程參與相統一為代表的諸多特色內容，能夠實現最廣泛人民群眾的有序政治參與，能夠增強執政黨與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能夠促進黨政機關決策的科學化、民主化，能夠有效制約公共權力，使中國式民主無論在話語層面還是實踐層面都成為“最廣泛、最真實、最管用的社會主義民主”。

三、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的發展路向

實踐呼喚話語創新，話語創新促進實踐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的蓬勃生命力來源于話語與實踐的雙向互動，民主話語與民主實踐在新時代新征程上同向而行。就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的形成發展歷程而言，在中國民主實踐中不斷創新發展并服務于我國社會主義民主制度體系的健全和完善，將會是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在未來很長一段時期的主要任務。面向未來，要進一步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須從話語創新機制、話語傳播機制以及話語制度支撐上同時發力，形成發展合力。

（一）統籌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的創新要素

話語的背后是思想，是“道”，故而民主話語體系不僅是話語文本的語料堆砌，還是一個蘊含著民主文化、民主價值觀等深層次要素的系統集成。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取材自中國全過程人民民主的豐富實踐，依托于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的“三大體系”——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所提供的學理性支撐。要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應該始終以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最新理論成果為指導，立足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實踐發展，統籌話語的文本形式、思想內核、價值追求等創新要素，系統推進這一具有中國特色的新型民主話語體系的建設。

其一，在話語的文本形式上。要充分發揮中國式民主話語表達的人民主體性和實踐親和性的獨特優勢，不斷提煉民主實踐和研究中涌現的標識性話語。在充實核心語料庫的過程中，不斷創新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的文本呈現形式。其二，在話語的理論支撐上。需要大力發展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最新理論成果的學術化、學理化、學科化研究，夯實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的理論基礎，為其話語創新提供堅實的學理支撐。“要按照立足中國、借鑒國外，挖掘歷史、把握當代，關懷人類、面向未來的思路，著力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在指導思想、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等方面充分體現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16]（15）通過促進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蓬勃發展，打造維持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創新發展的理論引擎。其三，在話語的價值追求上。必須始終牢記，民主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基本構成，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本身也是中國現代化國家建設的題中應有之義。民主是被顯要地置于國家層面的一種核心價值追求。在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構建過程中，必須始終堅持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將之作為話語體系發展的價值標尺，以此實現話語體系的守正創新。

（二）建設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的傳播體系

在最直接的功能層面上，話語服務于社會交流并在傳播過程中形成影響力。就此而言，提升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的影響力，應該以話語權為中心，打造多層次、立體化的國際話語傳播格局。從全球民主話語的傳播格局來看，西式自由主義民主長期以來擁有最為顯著的話語影響力，基本壟斷了民主相關的話語敘事，形成了話語霸權，時至今日仍然沒有從根本上扭轉。近年來，隨著西方國家內部一系列民主實踐問題的密集爆發，自由主義的民主故事頻受各界質疑，其長期以來營建的民主神話開始出現崩壞跡象，其話語霸權在國際社會中呈現出衰退趨勢。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中國在探索同自身國情及民眾訴求相適的民主道路進程中形成的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厚積薄發，在國際社會的話語影響力持續攀升，民主話語權方面“東升西降”的趨勢愈發顯現。基于全球民主話語的傳播現狀，建設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的傳播體系須從多點發力。

第一，加強面向人民大眾的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宣傳。面向人民大眾的話語宣傳，重點是要將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原理知識、本質內容及制度支撐向人民群眾講清、講深、講透。在宣傳過程中，應盡可能采用貼近人民群眾日常生活的話語傳播形式，把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實踐故事講活，通過形神兼具的宣傳方式增進普羅大眾對全過程人民民主的話語認同。第二，加強面向國際社會的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擴散。從本質上看，全過程人民民主與西式民主相比，雖然實踐層面的優勢顯露無遺，但從民主話語權角度審視，則會發現民主話語的傳播在過去很長一段時期中維持著“西方獨霸”的局面。因此，在建設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的傳播體系過程中，必須把加強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對外傳播放在更加突出的位置。著力加強跨國文化和學術交流，圍繞民主議題開設更多高水平的“全人類共同價值”國際論壇，在國際民主話語場域里增強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的解釋力。積極在國際民主話語場域中進行差異性民主話語交流和互鑒，敢于對詆毀、污蔑中國民主的聲音亮劍，在爭鳴中壯大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的對外音量，在斗爭中提升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的國際影響力。避免采用“千人一面”的同質化傳播方式，針對不同國家的政治體制和民族文化展開分眾化傳播，以“千人千面”的方式推動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的國際擴散。第三，加強面向網絡空間的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輻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恰好也是一個人類社會與互聯網技術深度融合的新時代，“以互聯網為代表的信息技術日新月異，引領了社會生產新變革，創造了人類生活新空間，拓展了國家治理新領域，極大提高了人類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的能力。互聯網讓世界變成了‘雞犬之聲相聞’的地球村，相隔萬里的人們不再‘老死不相往來’”。[17]基于這一技術發展趨勢，我們必須充分利用我國在移動互聯網方面的技術優勢，開發可視化民主實踐案例數據庫等創新方式，進一步激發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的傳播潛能。作為中國人民參與政治生活的基本形式，全過程人民民主同樣應該從現實世界延伸至網絡虛擬空間，將民主選舉、民主協商、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督五大民主環節從傳統的線下模式拓展到新興的線上模式，既能顯著提升中國人民政治參與的熱情與效率，又能更加便捷地向世界全景式地傳播中國民主聲音。

（三）加強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的制度支撐

民主話語的持續發展能夠推動民主制度的健全完善，民主制度的健全完善反過來又能持續推動民主話語的創新發展。民主話語和民主制度互為支撐，構成一組不可分割的緊密聯動關系。可見，民主話語的發展與民主制度的發展也是同向而行、融合共進的。因此，考察全過程人民民主的話語發展，必須兼顧全過程人民民主的話語體系和制度體系，不應將民主話語的發展問題局限于學理性研究的范疇之中，而應從民主話語和民主制度兩端協同發力，既要在繼往開來中持續書寫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新話語，又要在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道路的前提下扎實推進全過程人民民主制度體系的建設。當前，我們已經基本形成全過程人民民主制度體系中的“四梁八柱”，今后的主要任務是在現有的制度框架中繼續健全和完善全過程人民民主制度體系，以不斷增強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的制度支撐，持續催生話語創新。

保障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繼續發展，需要著力解決好“繼往”和“開來”兩個問題。一是“繼往”，即怎樣充分運用中國民主實踐的歷史經驗不斷豐富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如前所述，雖然全過程人民民主的話語概念新近提出，但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實踐探索卻由來已久。回望過去，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是中國共產黨的政治初心，中國共產黨人在革命、建設和改革的百余年歷程中取得的諸多政治成就和政治經驗，需要我們進一步深化提煉，生成更多原創的標識性概念，并將之融入全過程人民民主的話語體系和制度體系。二是“開來”，即怎樣在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制度框架內不斷推進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創新發展。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正確認識黨和人民事業所處的歷史方位和發展階段，是我們黨明確階段性中心任務、制定路線方針政策的根本依據，也是我們黨領導革命、建設、改革不斷取得勝利的重要經驗。”[18]（4）新時代新發展階段是黨對我國當前所處歷史方位所作的重大戰略判斷。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的新變化，要求全過程人民民主制度體系繼續健全和完善，通過完備的制度體系來規范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具體實踐，努力滿足廣大人民群眾對美好政治生活的需要。話語體系的創新發展離不開相應制度體系的支撐，要保障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繼續發展，首先必須進一步健全全過程人民民主制度體系。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通過的《決定》，將“健全全過程人民民主制度體系”作為一個單獨章節，強調“必須堅定不移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道路，堅持和完善我國根本政治制度、基本政治制度、重要政治制度，豐富各層級民主形式，把人民當家作主具體、現實體現到國家政治生活和社會生活各方面”，[19]（28）明確了建設全過程人民民主制度體系應該從加強人民當家作主制度建設、健全協商民主機制、健全基層民主制度、完善大統戰工作格局等環節協同發力。只有全過程人民民主制度體系足夠完備，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的發展才能夠與制度體系的發展同向而行，我國的民主話語才能充分反映我國民主制度的最新成果，并且不斷提煉具有原創性的標識性概念，進而為繼續發展廣大人民群眾所廣泛認同的全過程人民民主話語體系賦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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