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創—產創”融合背景下 國家自主科技創新體系的制度架構與機制保障

摘要：國家自主科技創新體系構建的核心在于“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充分體現與落實，需強化“科創”向“產創”的成果轉化應用，同時發揮企業創新主體效應，促進技術應用的創新突變能夠順利地遺傳下來。政府作為協調者、輔助者的參與效應在于借力制度、體制機制等工具進一步暢通重大基礎理論與關鍵技術突破間的互動性、融合性，著力于提升技術應用水平，通過國家創新體系的不斷完善和成熟為基礎研究持續投入所需要的巨額成本提供強有力保障，為創新突變提供適合的“土壤”，形成有為政府、有效市場、有力主體和活力社會相結合的局面，增強科技發展的抵抗力和影響力，真正落實“以科技創新引領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的高質量發展目標。因此，未來需以制度、體制機制等的持續完善強化重大基礎理論與關鍵技術突破間的內在聯系。一方面，立足科教興國戰略，強化自主科技創新的基礎支撐；立足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完善自主科技創新的動力基礎；立足人才強國戰略，夯實自主科技創新的資源基礎。另一方面，建立健全黨的全面領導的體制機制、健全新型舉國體制、健全教育科技人才一體化發展機制、建立健全場景驅動機制，加快“科創—產創”與“創新—市場”間的相互促進和螺旋式發展。

關鍵詞：自主科技創新體系；創新驅動；制度架構；新型舉國體制；高質態生產力

中圖分類號：G322" " " "文獻標識碼：A" " " " 文章編號：1003-8477（2025）02-0089-09

科技高速發展的現代社會，突破性研發日新月異，以數據要素為典型代表的新型生產要素加快了高質態生產力發展，推進了國家產業體系和動能機制質變升級，科技創新體系成為主導國家高質量發展的關鍵方面。2024年7月，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審議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提出構建支持全面創新體制機制，既要統籌強化關鍵核心技術攻關，也要發揮我國超大規模市場引領作用，加強創新資源統籌和力量組織，推動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融合發展。[1]以科創為牽引和動力的發展路徑轉型升級必然也必須帶動產業創新變革，從而實現高質態生產力培育。關于“科創—產創”間的互動與促進路徑，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體學習時進行了深入剖析，“科技創新能夠催生新產業、新模式、新動能，是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核心要素”，可通過 “及時將科技創新成果應用到具體產業和產業鏈上，改造提升傳統產業，培育壯大新興產業，布局建設未來產業，完善現代化產業體系”。[2]（126-143，181）基于“科創—產創”的新動能機制，如何進一步提升國家自主科技創新能力水平，如何在強化原創性、顛覆性科技研發的基礎上，對新興成果進行更順暢、快捷的生產力轉化，都是值得深入思考的現實問題。本文的邊際貢獻在于，立足中國式現代化背景，以充分發揮科技創新的牽引效能為切入點，在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目標指引下，結合產業體系質變躍升，具體研究現代化創新體系構建的制度基礎與機制保障，以期為政策制定和優化提供參考。

一、“科創—產創”融合背景下國家自主科技創新體系構建的現實基礎

創新的本質是突破，核心是“新”，要求改變舊的思維定式，保持事物積極向上發展態勢。在經濟社會發展中則重在以解放生產力和發展生產力為核心，持續推進生產要素創新發展、生產方式創新變革和促進生產關系創新構建，才能更充分地滿足民眾需求和提升人民幸福感獲得感。創新過程不會帶來一般均衡，甚至還會破壞現有均衡狀態。[3]（984-1006）因此，需要國家從制度、機制層面進行必要的引導和干預，確保“突破”性活動具有正確的實施方向，“新”的結果符合社會公共價值要求。這意味著，以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為首要目標的自主科研創新體系構建，要更注重原創性、顛覆性科技研發的開展及其對現有模式路徑和方式方法的徹底突破，對于新興研發成果向生產力轉化的要求標準也會更為嚴格，其關鍵不僅在于高質量的人力資本和先進技術平臺，還強調規模化的研發資金持續投入和開放包容的市場環境構建。目前，我國已經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與科技大國，中國式現代化對科技驅動和新質生產力的強調，也使得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成為國家發展內在要求，這就從戰略、資金、體制、機制各方面保證了國家自主科技創新體系構建的必要基礎，具體回應了“科創—產創”融合發展的路徑機理。

（一）國家科技投入的規模增長優勢顯著

自主科技研發的實現需要強有力且可持續的規模化研發投入，尤其是結合社會實踐能動開展的應用型基礎研究，不僅是實現原創性顛覆性科技研發的重要基礎，也能通過影響高技術產業發展而間接影響高質態生產力的構筑與強化。美國在創新發展過程中，曾采取的“大政府、大科技”模式正是構建于“巴斯德象限”的應用型基礎研究開發思路， [4]（89-103） 即由政府出面完成對規模性材料設備的構建，以便為基礎性研究提供必要的應用場景。這說明，以國家戰略為指引的科技研發活動，要結合經濟社會發展整體目標促進社會資源更協調、合理地集中使用和優化配置，加快高技術密集行業的自主研發和成果外溢。從我國目前科技投入的規模來看，據國家統計局、科學技術部和財政部聯合發布的《2023年全國科技經費投入統計公報》顯示，2023年我國研究與試驗發展（Ramp;D）經費投入總量突破3.3萬億元，達到33357.1億元，比上年增長8.4%，增速高于“十四五”時期“年均增長7%以上”的規劃目標，目前經費總量僅次于美國，位居世界第二位；其中，國家財政科學技術支出為11995.8億元，比上年增加867.4億元，增長7.8%。細化來看，基礎研究、應用研究和試驗發展經費分別為2259.1億元、3661.5億元和27436.5億元，分別比上年增長11.6%、5.1%和8.5%。從投入強度看，2023年我國研究與試驗發展（Ramp;D）經費投入強度（Ramp;D經費與GDP之比）為2.65%，比上年提高0.09個百分點，提升幅度快于“十三五”以來年均水平0.02個百分點，其中企業占全社會研究與試驗發展（Ramp;D）經費的比重為77.7%，比2022年提高0.1個百分點，創新主體地位進一步鞏固。這都表明，國家戰略指引和國家財政的強有力支撐，使得各地區各部門深入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增強“科創”牽引效能。

（二）新型舉國體制的投入結構優勢顯著

社會資源集中使用和配置的方向決定了產業體系轉型的方向且直接影響經濟社會發展動能構筑。已有文獻指出，高技術產業國際競爭力的提升取決于研發投入強度和投入結構兩個方面，后者甚至具有決定性影響。在我國改革開放持續深入的現實背景下，國家明確提出“中國式現代化關鍵在科技現代化，能不能如期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關鍵看科技自立自強”，[5]（6-10）需要推動形成以科技創新為核心要素的新質生產力。就如何實現科技賦能，習近平總書記深刻指出，科技強國要擁有強大的科技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歷史經驗也一再展示，優越的制度保障始終是世界主要科技強國實現科學昌盛、技術發達、創新實力雄厚、綜合國力領先的關鍵。新型舉國體制正是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優勢轉化為科技創新優勢的重要支撐力量。黨對科技工作的集中統一引領，既可保證科技事業發展始終沿著正確方向前進，也可從中國社會發展實情出發、針對具體問題，以回應民眾訴求、滿足人民美好生活愿望為指引，加強科技創新全領域布局全鏈條部署，更加精準和高效地集中優勢資源率先健全關鍵核心技術攻關體制機制；舉全國之力，聚八方之智，全面統籌推進教育、科技和人才體制機制一體改革，加快布局戰略必爭領域，堅持走中國特色自主創新道路。在聚焦中國式現代化重大場景需求、集聚人民群體力量且在黨的統一領導下，我國自主科技創新既有正確的方向指引與發展部署，也有以人為本的價值導向和原則遵循，勢必能在堅持系統觀念、完善全局謀劃和整體推進科技體制改革的基礎上，著力于現代化產業體系構建與創新，激發全社會創新活力動力，從而在研發投入的整體規模和結構方面呈現出顯著的優勢。

（三）政府角色定位的現代化轉變

科技體制影響創新效率。在如何處理政府與市場的關系上，我國經歷了從新中國成立初期依靠行政力量發展科學事業的“絕對供給”模式，向現階段“強化企業科技創新主體地位”的“協調引導”模式轉變，主導體制變革的深層次因素正是生產力水平。新中國成立初期受到低生產效率和薄弱經濟基礎的影響，《1956—1967年科學技術發展規劃綱要》首次提出“建立起照顧科學事業特殊性的財政管理制度”，財政資金成為支撐科技研發的主導力量，并在很長時間內踐行該科技體制；1985年發布的《中共中央關于科學技術體制改革的決定》開始意識到行政主導下科技研發的“計劃性”弊端，[6]（74-86）并關注到科學技術在創造社會商品價值中的作用，繼而肯定經濟杠桿和市場調節機制在科技創新上的重要性。至此，關于科技創新如何更好創造社會公共價值、提升公共產品供給和公共服務質量被置于重要位置，市場充分參與基礎上的配置優化日益受到重視。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提出“提升國家創新體系整體效能”，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通過的《決定》則在第四部分專門闡述“構建支持全面創新體制機制”，要求將“強化企業科技創新主體地位”作為“構建支持全面創新體制機制”的重要內容，鼓勵以企業為主體，通過強化產學研合作共建產業技術研究院、產業技術創新戰略聯盟等創新平臺，聯合開展前沿技術攻關，提高科技成果落地轉化率。在全面落實“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過程中，科技賦能產業生產而提升生產力質量的過程必然要求以市場為主導，遵循市場規律而優化資源配置、提升生產效率，政府則主要發揮協調、幫扶效用，《決定》對政府與市場的關系更為科學地界定為“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更好發揮政府作用”，[7]（18-34）在全面調動社會資源的過程中，讓市場機制成為推動科技創新的主要力量，政府將主要通過深化教育綜合改革、深化科技體制改革、深化人才發展體制機制改革等，暢通國家科研機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科技領軍企業間的深度合作，“既‘放得活’又‘管得住’”，政府將著重于市場秩序構建與維護，以彌補市場失靈而暢通國民經濟循環，激發全社會內生動力和創新活力。[8]（11-13）這一科技體制的巨大變革將通過加強科技創新的整體效能，以增強國家核心競爭力，而不斷提升科技自立自強水平，既充分發揮“科創”的牽引效應，也全面落實“產創”的務實效果，加快新質生產力發展。

（四）科技體制關注重點的科學轉變

政府角色定位現代化轉變引致的科技體制變革還體現于“投物”向“投人”的質變躍升。在以行政為主導的科技研發階段，財政資金主要用于各類科技計劃項目和重點領域，強調“物”的規模性調度與投入使用，對具體目標的集中攻堅和運動式治理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強化了創新合作的制度依賴而抑制了“人”的創造性實踐和市場配置優化。伴隨市場開放度和發達性的不斷提升，如何通過刺激創新主體的參與激情與實踐探索力度而主動展開“跨界”“跨領域”突破性變革成為科技賦能社會與生產的核心關鍵，個體對于創新預期收益的最大化爭取正是原創性、顛覆性變革的首要動力。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決定》明確指出，教育、科技、人才是中國式現代化的基礎性戰略性支撐，對于自主科技創新體系的構筑不再局限于“物”的匯集與使用，而是首先統籌推進教育、科技、人才體制機制一體改革，強調加強戰略人才力量建設。在“科創—產創”融合背景下，國家對科技創新支撐性效應的強調更注重戰略層面考量，著力于高素質“人”的擴大培養，致力于全面提高各類人才素質。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科技大會上的重要講話中進一步強調，要把加快建設國家戰略人才力量作為重中之重。把“人”的全面提升作為國家實現高水平自立自強的前提保障，把高端科技人才的培養集聚作為建設國家戰略人才力量的主攻方向，把國家重大科技任務作為建設國家戰略人才力量的重要場景和關鍵載體，把釋放國家戰略人才力量作為創新創造活力主要抓手，將為新知識、新觀念的不斷積累、增長和突變提供平臺與基礎，有助于加快自主科技創新體系構建與完善，保證了創新市場演化過程中可持續“變革性因素”的維持。

二、“科創—產創”融合背景下國家自主科技創新體系構建的政府效應發揮

創新的本質是突破，突破的過程是整合多元要素以滿足社會新需求、提供新產品與服務的過程。本就充滿風險與失敗的創新過程，需要政府既發揮領導效應，協調資源使用，促進主體合作，又要充當監督者秩序員，維護市場正常秩序；既提供必要的資源也進行相應的制度安排。從創新演化范式來看，在其復雜的“突變—選擇—遺傳”過程中，政府的效應發揮主要體現于創新的市場選擇環節，[4]其以基礎支持和環境營造等方式順應創新演化規律，提高創新變革效率，保證創新研發成果的社會公共價值創造。科技創新活動尤其是原創性、顛覆性科技研發，并非按照既定規劃有序推進，而是具有隨機性和突變性，“無計劃”的突變能否被市場全面接受和推廣并完成遺傳，有賴于突破本身對市場應用場景的積極回應。政府雖然不是市場選擇的主導者，卻可依靠制度工具、體制構建發揮引導效應，通過加快技術研發成果的商業化應用，使其更好遵循創新演化規律。借鑒斯托克斯提出的研發活動四象限分類法，科技研發事實上包括以純粹的知識性為研究目的的“知識積累的基礎研究”和兼具知識性與應用性的“應用導向的基礎研究”，[4]（89-103）后者將完成對知識型基礎研究的非線性積累并充分考慮技術應用場景，而與重大科技發明密切相關，但“積累—突變”過程中也因為“無計劃性”而伴隨試錯與失敗，政府作為協調者、輔助者的參與效應就在于借力制度、體制等工具進一步暢通重大基礎理論與關鍵核心技術突破間的互動性、融合性，著力于提升技術應用水平，通過國家創新體系的不斷完善和成熟為基礎研究持續投入所需要的巨額成本提供強有力保障，為創新突變提供適合的“土壤”。

社會公共需要論在對財政產生與存在的討論上指出，財政出現并存在是因為社會公共需要，是人們為了滿足社會共同需要而對剩余產品進行分配所發生的分配關系。根據這種理論思想，自主科研創新體系過程中政府效應的發揮應側重于更高效充分地“滿足創新層面的社會共同需要”。社會共同需求理論認為，多元創新主體間的博弈結果直接影響創新層面社會共同需要的范圍與程度，實踐過程中政府與企業分別代表不同群體而追求不同目標，前者更關注社會公共利益而后者優先追求自我收益最大化。這意味著，創新層面社會共同需要的范圍與程度科學設定，需要政府運用制度工具借助財政投入和戰略引導實現社會有效資源的高效聚集和全局規劃，優先追求國家創新能力的全面提升而非某一企業或產業領域的獨自優化發展，從國家層面完成社會生產力高質態發展過程中對知識的創造性應用。政府在自主科技創新體系構建過程中的方向、目標性引領，還體現于創新市場演化過程中兩種情景的相對統一。政府借助制度工具以機制完善為基本手段來高效推進的科技體制創新，需完成傳統私人主導的市場邏輯向涵蓋國家、社會、社區等的多重制度邏輯轉型。[9]（1-15）企業對收益最大化的追求會導致其創新研發優先滿足自身獲益問題，容易分散且注重短期效果，盡管其在一定程度上也會加速生產力發展和保持“科創”活力，但往往難以迅速形成宏觀且聚焦的大面積“產創”步伐，也難以成為支撐生產力質變躍升的核心。而政府引領下的“科創”因聚焦軍工、國防等國家重大戰略，可借助政策工具以“購買”方式形成對企業科技創新選擇的調整，可使其“科創”實踐更具全局性、集聚性和公共服務性。而且，政府以制度形式通過創新科技體制而進行的“購買”行為，避免了對市場主導性的過度干預而充分滿足市場運行參與者的需求，又可以資金投入和政策支持的方式優化科技創新產品和服務的供給者以及供給方式，加快戰略層面的創新體系完善助力“產創”全面推進而確保新理論或新技術的可持續“遺傳”。

從科技創新的一般特點來看，以知識積累與突破為核心的基礎性研究，其在實現從“0到1”的突破時，往往經歷多次失敗且無法精準預測項目最后的成功概率。因此，保證其在高成本基礎上的持續投入，需要政府資金、政策與體制機制支撐，需要從社會共同需要層面肯定基礎性研究在“知識性—應用性”研發成果轉變中的支持性效應，以多形式的公共研發資助支持不同領域“科創”行為的持續性、連貫性開展。而且，政府從社會共同需求層面進行的制度、資金、體制機制等多方面的研發資助，并非局限于國家重大戰略領域，而是以著眼國家戰略目標致力于一切有益于科技創新的基礎研究領域，通過提升基礎研究的綜合成效而加快應用研發的突破性變革成果獲取。目前，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決定》所強調的統籌推進教育、科技、人才體制機制一體改革，推動科技創新力量、要素配置、人才隊伍建制化、體系化、協同化" ，[10]（142-149）正是助力基礎性研究連續和全面實施的具體表征，保證了良好的科研環境與條件支持。在“科創—產創”融合推進的過程中，政府通過“購買”行為實現對廣泛科創成果的價值創造力篩選，讓真正有益于市場轉化、技術應用的創新突變能夠以生產力轉換方式順利地遺傳下來，通過實現科創成果的公共價值創造使其更好滿足創新層面的社會共同需要。此時，政府以制定戰略規劃、政策方針等形式展示自我投入與支持的明確方向，形成對應用性創新引導，既側重于對國家重大戰略需求的滿足而確保人民至上，又可以對企業等市場主體經濟利益追求的充分滿足而調動其參與實踐的積極性，遵循市場規則、滿足市場消費需求并同時彰顯國家意志。

值得強調的是，在國家自主科技創新體系構建中，政府雖然是重要的參與者和博弈者，卻并非直接以購買方式向科技創新活動進行投資而擾亂創新市場的演化規律，其對科技創新的引領、引導與助力將始終以遵循經濟社會發展、運行規律為前提，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和“以人為本”，堅持系統布局和問題導向，堅持全球視野和戰略統籌，著力于圍繞國家戰略需求，優化配置創新資源，最終形成有為政府、有效市場、有力主體和活力社會相結合的局面，增強科技發展的抵抗力和影響力，真正落實“以科技創新引領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的高質量發展目標。

三、國家自主科技創新體系構建的制度框架

國家自主科技創新體系的構建是“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充分體現與落實，強化了“科創”向“產創”的成果轉化應用，促進了企業創新主體效應的發揮，使得技術應用的創新突變能夠順利地遺傳下來。政府以制度、體制機制等工具為創新突變提供適合的“土壤”，需要戰略層面的統籌規劃與全局安排。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深入實施科教興國戰略、人才強國戰略、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意在搭建自主科技創新體系的支撐性框架，以教育、人才的加大投入保證原創性、顛覆性科技創新的效率性和可持續性，為“開辟發展新領域新賽道，不斷塑造發展新動能新優勢”提供基礎保證。[7]（18-34）

（一）立足科教興國戰略，強化自主科技創新的基礎支撐

政府以科研資助形式支持基礎性研究，不單局限于財政投入傾向的調整和對研發成本的支付，更在于通過有明確戰略目標指向的廣泛投入，來實現各領域基礎性研究能力與效果的全面提升，從人才入手，通過實施科教興國戰略，奠定自主科技創新體系的框架基礎。

首先，科教興國戰略所展示出的科學性就是我國自主科技創新體系的根本特征。國家對科學理論引導效應的重視與強調，使科教興國成為“強化高質量發展的基礎支撐”。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科協第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提到“立足新發展階段、貫徹新發展理念、構建新發展格局、推動高質量發展，必須深入實施科教興國戰略、人才強國戰略、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完善國家創新體系，加快建設科技強國，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11]（3-7）黨的十八大報告肯定了教育是民族振興和社會進步的基石；黨的十九大報告則進一步從民族復興高度肯定了教育強國的基礎性支撐效應；黨的二十大報告結合高質量發展和新質生產力建設要求，更精準地指出教育是創新之基、強國之本，教育的“持續供給”正是國家創新的根本保證。科教興國著力于人才培養和全民知識素養提升，既是全民展開基礎性研究的前提基礎，也是應用性研究高效、正向推進的基本保證，唯有以科學為指引強化人才隊伍建設，自主科創體系才有“資源”保障、科技體制才有“根源”出處，原創性、顛覆性科技創新才能步入健康、持續、包容的軌道。[12]

其次，科教興國戰略從國家發展動能角度出發，致力于新質生產力發展與壯大，展示了其系統性全局性的本質屬性。在對政府助力國家自主科技創新體系構建的路徑分析中明確，政府科創支持政策不會直接干預科創市場運行，而是著力于科創“土壤”與環境等基礎條件的改善。科教興國戰略的本質是立足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大視野，以加強教育為突破口、以重視人才培養為抓手、以促進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為重要目標，構建教育資源、人才資源、科技資源互相支撐、良性互動的生態系統，以創新基礎和創新環境的持續優化加快“科創—產創”深度融合，不斷推出原創性、顛覆性科研成果并迅速轉化為優質生產力。科教興國戰略立足教育、人才與科技而全面推動生產力高質態發展的路徑機理，充分展示出其顯著的融合優勢與系統優勢。習近平總書記2023年在二十屆中央政治局第二次集體學習時的講話就明確指出，“要實現科教興國戰略、人才強國戰略、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有效聯動，堅持教育發展、科技創新、人才培養一體推進，形成良性循環；堅持原始創新、集成創新、開放創新一體設計，實現有效貫通；堅持創新鏈、產業鏈、人才鏈一體部署，推動深度融合。”[12]（2）

最后，國家對教育、科技、人才的一貫重視和持續引導規劃，充分展示出科教興國戰略的規范性。20世紀90年代黨中央就明確提出科教興國戰略；第八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正式批準《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九五”計劃和2010年遠景目標綱要》，將科教興國作為一條重要的指導方針和發展戰略上升為國家意志；[13]（24-27）黨的十五大將實施科教興國戰略作為我國跨世紀發展的重要任務；黨的十八大報告繼續指出要深入實施科教興國戰略，黨的十九大報告進一步將科教興國戰略確定為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需要堅定實施的七大戰略之一。[14]（5-10）黨的二十大報告從中國式現代化角度指出科教興國戰略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首要任務”，強調既要堅持“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理念，推動經濟與科技的融合，也要鞏固教育在科教興國中的基石作用，更要明確科技與教育二者的統一性。這都代表著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最新成果表達，保證了以加快建設高質量教育體系為抓手的科技體制完善和自主科技創新體系構建。

（二）立足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完善自主科技創新的動力基礎

2018年12月18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慶祝改革開放4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提出，“我們要堅持創新是第一動力、人才是第一資源的理念，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完善國家創新體系，加快關鍵核心技術自主創新，為經濟社會發展打造新引擎。”[15]（1-15）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加快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堅持創新在我國現代化建設全局中的核心地位，加快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對科技創新進行全面部署，提出“構建支持全面創新體制機制，統籌推進教育科技人才體制機制一體改革，健全新型舉國體制，提升國家創新體系整體效能”。[16]（48-57，127）從強調創新是第一動力，到肯定其是我國現代化建設全局中的核心地位，再到構建支持全面創新體制機制，充分展現出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理論性、實踐性與時代性。將科研與經濟活動相結合的創新的本質，是“在生產體系中推陳出新”，是落腳于生產力發展的高質態發展。從我國社會發展實踐來看，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核心在于科技創新研發成果對人民需求的充分滿足和社會公共利益創造的持續提升。以技術為核心的突破性變革不僅使創新驅動更為務實和具體地表現為創新成果的市場價值提高與主體核心競爭力持續增強，還通過知識產權驅動、金融創新驅動管理創新驅動、人才創新驅動和商業模式創新驅動等形式優化經濟活動，使“科創”產生經濟效益，在市場應用過程中實現“科創—產創”與“創新—市場”間的相互促進和螺旋式發展。立足創新驅動發展戰略，以提升國家創新體系整體效能為首要目標，將對培養什么人、怎樣培養人、為誰培養人進行精準且科學的回應，并建立起以科技發展、生產力高質態發展、國家戰略需求為牽引的學科設置調整機制和人才培養模式；以科技現代化為前提加速中國式現代化而追求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通過突破性變革助力基礎前沿研究實現新突破，戰略高技術領域實現新跨越，創新驅動引領高質量發展取得新成效；通過持續優化重大科技創新組織機制，高效打造原始創新策源地，加快突破關鍵核心技術，全面強化國家戰略科技力量；通過優化基礎研究領域、交叉前沿領域、重點領域前瞻性、引領性布局，提升原始創新能力。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對科技與經濟、科創與產創融合互動的強調與支持，會貫通基礎研究、技術創新和產業創新鏈條，強化企業科技創新主體地位，為國家自主科技創新體系構建與完善提供方向指引。

（三）立足人才強國戰略，夯實自主科技創新的資源基礎

國家自主科技創新體系構建與完善的基礎資源在于高素質綜合型人才和高水平專業人才，培養什么人、怎樣培養人、為誰培養人就是人才強國戰略所需要回答的首要問題，這在國家創新發展過程中，具有邏輯中樞功能，直接影響人才集聚、人才創新和人才引領，進而作用于創新鏈上每一個階段的創新活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始終堅持中國特色人才政策，堅持黨的全面統一領導而強調“全國一盤棋”，遵循以人為本的基本原則，協調平衡充分發揮人才作用，促進社會進步與實現人自身全面自由的發展。在日益開放和科技快速發展的現代社會，中國式現代化強調科技賦能基礎上的高質量發展，國家從戰略層面提出走人力資本優先積累、人才強國支撐現代化的發展之路，著力于構建依靠知識積累、技術進步和勞動力素質提升的內涵式發展路徑，肯定了人才是最活躍、最能動、最具創造力的生產要素，是發展和創新的核心要素和動力源泉。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的“聚天下英才而用之”的人才目標，使制度優勢轉變為人才競爭的政治優勢，并在全面提升人才效能的基礎上將人才優勢轉化為發展優勢、科技優勢、創新優勢，夯實科技自立自強根基。

四、國家自主科技創新體系的機制保障

自主科技創新注重原創性、顛覆性變革突破是對既有模式、路徑、方法的徹底改變，著力于開辟新賽道，涉及新興生產要素、先進生產關系和高素質勞動者的全面發展，需要國家層面的規范引領、體制支撐和科學合理的邏輯理路，需要在堅持黨的全面領導下充分發揮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優勢，不斷完善自主科技創新體系的機制保障。

（一）建立健全黨的全面領導的體制機制

自主科技創新體系牽涉多方，強調跨界跨領域開放式合作互動，也涉及現行市場運行秩序和模式路徑的調整，需要相當的基礎研究成本支付和完善的風險處置預案。其中，既強調戰略層面的重大科技集中攻關，也要求協調市場運行而正向引導應用性研發方向，需要“神經中樞”統籌、規劃、引領、監督包含產業鏈人才鏈創新鏈在內的整體運行，這必須發揮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優勢，始終堅持黨總攬全局、協調各方的領導核心地位，堅定“兩個使命”不動搖，在充分利用制度工具的過程中協調國家立法、司法、行政、監察機關職責劃分和任務落實，理順黨的組織同其他組織的關系，確保各級把方向、抓大事、出思路、管干部，總攬不包攬，協調不取代，盡快補齊國家自主科技創新體系的制度短板，為原創性、顛覆性科技研發奠定良好的環境基礎和政治生態。堅持黨的全面領導，還有助于加快國家治理的制度化、法治化，確保資源集中使用過程中始終堅持以人為本的基本原則和充分發揮市場主導性的基本要求，通過科學的制度設計，以法律規章為準繩、以規范化運行為目標，基于法治的科學性與系統性促進科教興國、人才強國以及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耦合互動以及邏輯自洽，并在組織、原則、目標、導向和執行的各個環節不斷增強黨的影響力，確保黨對國家自主科技創新體系的引領規范、有序且穩定。

（二）健全新型舉國體制

“科創—產創”融合的過程實際上就是基礎性研究向應用性研究深化與轉化的過程，完全依賴市場調節難免因逐利表現出一定的短視性和自我性，容易造成企業主體向短期內投資小、見效快等產業的匯聚，導致國家重大戰略項目參與不足。舉國創新體制下政府對公益的強調與重視則可形成全新價值導向并轉化為公共秩序，統籌協調、推動軍民科技融合，確保國家自主科技創新體系進入到服務屬性和公益屬性的語境之下，以應對“市場失靈”問題。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就明確指出：“完善黨中央對科技工作統一領導的體制，健全新型舉國體制”。[17]通過力量重構，打破傳統機制束縛而更為高效地集聚有助于國家自主科技創新的人、財、物，構建更具先進性的科學體制；把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制度優勢、超大規模的市場優勢與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結合起來，[18]（1-10）既使資源集中創新使用方向明確、效果顯著，也積極回應市場需求、遵循市場規律，以黨的全面領導實現國家戰略科技力量和社會資源的凝聚，協同市場力量共同攻克重大科技難題。這一新型舉國體制既強調和尊重企業技術創新主體的地位，也注重政府科技管理職能現代化轉變，以構建助力原創性、顛覆性科技創新的“土壤”為抓手把政府、市場、社會有機結合起來，構建高水平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因此，要進一步打破公私壁壘和政府內部的科層體制束縛，著力于開放式包容性科技體制構建，既依法平等保護各類市場主體的合法權益，也將公權力分配到各主體上而實現多元主體合作互動。以創新鏈貫穿資金鏈、人才鏈與產業鏈，圍繞創新鏈布局產業鏈、聚焦產業鏈部署創新鏈，在不斷提高科技成果轉化和產業化水平的基礎上賦予整個科技創新體制更強的鮮活性和能動性。

（三）健全教育科技人才一體化發展機制

“科創—產創”融合背景下的國家自主科技創新體系更強調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既需要高水平專業技術人才，也強調全民受教育程度和綜合素養的整體提升。黨的二十大報告首次將教育、科技、人才進行“三位一體”專章部署；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則進一步部署安排深入實施科教興國戰略、人才強國戰略、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統籌推進教育科技人才體制機制一體改革。因此，要在追求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的過程中運用整體思維樹立大教育觀、大科學觀、大人才觀，促進“科技—人才—教育”與“教育—人才—科技”兩類邏輯并行。一方面，以重大科技攻關為抓手，以應用性研究成果轉化為目標，積極促進科研機構、學校、企業等機構聯動，發揮“科創”牽引效應；另一方面，基于教育的基礎性支撐效應，面向重大領域發展問題和人類發展未來，以教育現代化改革為突破口，為黨育人、為國育才，鼓勵新型范式變革、儲備高水平人才隊伍，著力造就拔尖創新人才，促進科技可持續發展，落實“產創”的顯著成效。還應在創新鏈、資金鏈、人才鏈和產業鏈協調發展的過程中，加入“教育鏈”并使其處于綜合鏈條系統之首，以教育服務加快人才服務，繼而促進技術服務、優化產業服務、完善政策服務，實現教育、科技、人才的融合式一體推進。

（四）建立健全場景驅動機制

場景驅動的核心關鍵在于通過行為場景引導、營造而使創新主體更為精準和一致地聚焦高頻急難問題、共性技術攻關、數字底座賦能，在堅持人民至上基本原則的基礎上，有效解決實際問題、滿足現實需求。自主科技創新體系構建過程中就需以重大場景為牽引，以加速前沿技術迭代升級為目標，以市場規模擴大與基礎設施優化為前提，加快關鍵技術研發、促進創新鏈和產業鏈的融合。需通過應用場景建設以具體市場情景和資源基礎為產業孵化器，以推動場景“跨融推”而充分關聯技術與產業，構建“技術應用—場景示范—產業發展”的創新閉環。未來，在加強應用場景的整體規劃的同時應加快打通應用場景產業化全過程，圍繞國家戰略定位和新質生產力發展，進一步推動人工智能、元宇宙、智能機器人、時尚消費品等領域應用場景；同時，結合區域經濟基礎和綜合實力，優先重點推進市級重大應用場景建設，鼓勵場景開展制度創新試點，以帶動底層技術、關鍵核心技術迭代創新與示范應用。同時為充分發揮企業創新主體效應，應圍繞提升應用場景的市場化、專業化和長效化運營能力，一方面，加強場景建設與產業集聚區發展的聯動關系，另一方面，構建“市場主體+政府”協同合作的開發建設模式，使企業成為持續推進場景建設和運營的主要力量，形成以場景帶動科研攻關、成果轉化和產業培育的新模式。

五、結語

為提升科技創新水平，國家始終堅持“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為更充分發揮科技賦能效應、加快新質生產力建設和促進中國式現代化，黨的二十大報告進一步要求開辟發展新領域新賽道，不斷塑造發展新動能新優勢，科技創新的內涵將更側重于原創性、顛覆性研發成果的高效實現，加快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政府作為協調者、輔助者的參與效應就在于通過制度、體制等強化重大基礎理論與關鍵核心技術突破間的內在聯系，以提升技術應用水平為基本目標，通過國家創新體系的不斷完善和成熟有效彌補基礎研究持續投入所帶來的巨額成本負擔，為創新突變提供適合的“土壤”，形成有為政府、有效市場、有力主體和活力社會相結合的局面，增強科技發展的抵抗力和影響力，真正落實“以科技創新引領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的高質量發展目標。因此，未來需以制度、體制機制等的持續完善強化重大基礎理論與關鍵技術突破間的內在聯系，加快“科創—產創”與“創新—市場”間的相互促進和螺旋式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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