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嘉慶七年敕贈文林郎李府君墓志銘》考

摘 要：李仁樹，字德滋，號丹壑，山東濟寧州金鄉縣（今山東省濟寧市金鄉縣）人，清朝處士。生于乾隆二年（1737）四月十四日，乾隆五十七年（1792）七月初五日卒，終年五十六歲。嘉慶七年（1802）三月二十七日入葬。文章通過對《清嘉慶七年敕贈文林郎李府君墓志銘》的考釋，梳理還原其生平、卒葬及家庭關系等史實。

關鍵詞：文林郎；李仁樹；墓志銘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5.05.004

1 墓志概況及志文

李仁樹（1737—1792），字德滋，號丹壑，山東金鄉縣人。墓志出土于“文革”期間，78厘米見方，多有損處，由其族弟李翮撰文，現存于金鄉縣博物館，金鄉縣山陽書院藏拓（圖1）。

志文內容：

敕贈文林郎李府君墓志銘：

賜同進士出身署浙江布政使按察使分巡杭嘉湖兵備道前戶科掌印給事中京畿道監察御史弟翮撰文。

生員世晚生尋衍杶書丹。

萊州府平度州學訓導甲午科優貢愚表侄周堅篆蓋。

吾兄丹壑府君歿既十年，子光輿泣而請曰：吾父歿時輿才十四，不克具行狀，今謀安窀穸，宜勒詞于壙中。吾父生平篤于一本，最愛諸父。輿于吾父事跡多不記憶，知之最悉莫如諸父，請以諸父之所知為文以志，可乎？余曰：從來墓文多諫詞，雖昌黎不免，良由子孫追述祖父，情切表揚，易至失當，而載筆者例，只稱美，大率按狀綴敘，遂多虛諛。夫文之失其真，是文他人也，以他人之文文其墓，于義奚取？謂非由行狀，滋之偽歟！府君行實，余得諸目睹心寫，茲以紀實為文，庶幾有合于應銘法之意焉。府君姓李氏，諱仁樹，字德滋，號丹壑，世居金鄉。余與府君自八世分支，君之曾祖諱振，由歲貢任陽信縣教諭，歷中書候補知府，誥授中憲大夫。祖諱鑣，鄉謚孝靖先生。考諱于濟，以州同試用河工署，呂梁巡檢，府君甫弱冠，能力敦儒，素不以服御自豪，初解訓詁，即向從父念亭公講求性理，公喜，為詩以遺之。蕭先生耿夫邑中，推為鄉祭酒者也。就正典籍，終日不輟，先生遂引為忘年友。性嗜古，不習舉業，文字而偶有紀述，涉筆成趣，逼似柳州溪山諸記，詩學唐音，尤近王韋，數見稱于嶍峨周少廷尉、單父朱黃門。居常不喜理家人生計，而用財不吝，囊中告匱，轉自覺味有馀。清乾隆辛巳，河決水圍邑城，谷價驟騰，人心皇皇，乃急設升斗于門，聽人雜取不計值，市價遂平。辛丑再遭河患，赒人之急更不遺余力，宗戚貧無棲止相依以居者恒數十家。嘗集族人課文藝，倡義出資買田，以給其贊，吾族之有家塾，實自府君始。至于修宗祠，立宗子，增輯家乘，皆府君銳意。贊成之年三十余，因病足，步履常艱，重葺南村馴鶴園，日觴詠其中，閑作書畫以自娛，人皆知府君能享園林之樂，而不知存心為善之更有真樂也。乾隆五十七年七月初五日卒，距生于乾隆二年四月十四日，享年五十有六。元配萊陽遲氏，繼尋氏，再繼尋氏，皆敕贈孺人。

子男二：光輿、光魯。光輿授按察司經歷職，得敕贈府君如其階。

女二：一適嘉祥曾傳錫，一適周逢甲。

孫男一，昌詩。

以嘉慶七年三月二十七日葬于城南二十里，孝靖先生之穆，三孺人□合窆焉。府君少孤，一身孑然，無期功親與余遭際略同，相知尤深，每晨夕過從，動止有愆，必莊語曰：弟能喜聞過如仲氏乎？爰肅然請改。以故余未仕時得府君之益最多，嘗有句贈余云：松杉蒼眉宇，云水澹性情，追誦斯語，可想見府君之志趣矣。銘曰：

怡情野鶴，托意孤峰。屢逢厄運，清福晚豐。宜永其年，胡以告終。抑壽于塵溘者有限，而壽于天真者無窮耶。嘉慶七年歲次壬戌三月谷旦。

2 志文內容考釋

2.1 李仁樹生平

墓主李仁樹，字德滋，號丹壑，世代居住在金鄉。生于乾隆二年（1737）的四月十四日，乾隆五十七年（1792）的七月初五去世，享年五十六歲。嘉慶七年（1802）被安葬在城南10千米的祖墳中，與其三位孺人合葬在一起。

李仁樹二十歲時，便能以誠懇、勤勉的態度追求學問、修養品德，從不因自己的服飾或車、馬等物品的豪華而感到自豪。剛開始了解訓詁學，就跟隨叔父念亭公探求性理之學，叔父很高興，寫詩贈與他。蕭先生以品性正直聞名當地，被推薦為鄉祭酒，李仁樹向他請教研究學習古代經典著作，整天不知疲倦，蕭先生將他視為忘年之交的朋友。李仁樹對古代文化、藝術和歷史事物都有濃厚的興趣，不熱衷于科舉考試的學習。偶爾寫作，一動筆就趣味盎然，風格非常接近柳宗元的《永州八記》，寫詩學習唐代詩歌的音韻，和王維的風格很相近，多次被嶍峨周少廷尉和單父朱黃門稱贊。

李仁樹在日常生活中不喜處理家庭經濟事務及生活瑣事，使用財物時不吝嗇，盡管經濟或資源匱乏，仍覺精神滿足。乾隆辛巳年（1761），他的家鄉發生了一次嚴重的水災，導致河流決堤，水圍困縣城，進而引發谷物價格急劇上漲，民眾因此感到恐慌和不安。李仁樹急忙在門上放斗和升，讓人隨意取用而不收費，從而使市場價格恢復了正常。乾隆辛丑年（1781），家鄉再次遭遇河患時，李仁樹對災民急需解決的問題，不遺余力地提供幫助，以至于那些宗族親戚中貧困無家可歸的人常有幾十家依靠他生活。他經常聚集家族成員，共同學習文化技藝，倡導出資購買田地，并給他們支持，李氏家族有家塾，就是從他開始的。修建宗祠、確立宗子（宗族領袖）、修編家譜等行為，都是他積極推動的。

李仁樹年過三十后，由于腳部疾病，他行走變得非常困難和不便，于是重新修葺了南村的馴鶴園，每天在那里飲酒吟詩，閑暇時練習書畫來自娛自樂。

2.2 李仁樹家庭關系

“君之曾祖諱振，由歲貢任陽信縣教諭，歷中書候補知府，誥授中憲大夫”。李仁樹的曾祖父李振，通過歲貢擔任陽信縣教諭，后歷任中書候補知府，被朝廷誥授為中憲大夫。“歲貢任陽信縣教諭”指通過歲貢制度選拔出來的生員被任命為陽信縣的教諭。歲貢制度是我國古代選拔人才的一種方式，通過這種方式選拔出來的人才被授予教職，其中教諭是縣學中的教官，負責教導學生。“候補知府”就是指等待補缺成為正式知府的官員。“中憲大夫”這一稱號在明清時期被廣泛使用，不僅限于實際擔任的官員，還包括通過科舉考試成為官員的人，其父親或兒子也可能獲得相同的榮譽稱號，盡管他們可能并未實際擔任任何職務。

“祖諱鑣，鄉謚孝靖先生”。李仁樹的祖父李鑣，鄉謚號孝靖先生，鄉謚與朝廷賜予的公謚相對，公謚由朝廷賜予，而鄉謚則是由民間自發授予。鄉謚的授予對象主要是地方上的名士、鄉賢等，他們生前在地方上有一定的聲望和貢獻，死后由當地民眾或其親屬申請授予鄉謚。

“考諱于濟，以州同試用河工署，呂梁巡檢”。李仁樹的父親李于濟，曾試用為州同，在河工署任職，任呂梁府巡檢。“以州同試用河工署”指在河工相關的職位上進行試用，通過這一過程來考察州同是否適合擔任河工相關的職務，以及考察其是否具備管理河流治理和水利工程的能力。如果試用期間表現良好，州同可能會被正式任命河工相關的職務，從而正式參與到河流治理和水利工程的管理中。“呂梁巡檢”，明清時期，凡鎮市、關隘要害處俱設巡檢司巡檢，為主官正九品，歸縣令管轄。

李仁樹的原配妻子是萊陽遲氏，之后改娶尋氏，后再次娶尋氏，她們去世后都被追贈為孺人。

李仁樹有兩個兒子，名字是光輿和光魯。光輿被授予按察司經歷的職位，并且因為他的職務，李仁樹被敕贈文林郎的官階。他有兩個女兒，一個嫁給了嘉祥的曾傳錫，另一個嫁給了周逢甲。有一個男孫，叫李昌詩（表1）。

2.3 撰文者李翮

李翮，字逸翰，號春麓，又號約庵，山東金鄉縣人。生于乾隆十年（1745），清乾隆壬辰科（1772）進士。歷禮部主事、員外郎、吏科掌印給事中，除分巡杭嘉湖道。在浙佐巡撫吉慶，革除浙閩總督每年公使銀二十萬，以此險遭陷害。后以母老乞養歸。卒于嘉慶十五年（1810），終年六十六歲。尤以詩詞著名，留有《秋影山房詩稿》《秋影山房詞》《古文集》等。

撰文者李翮與墓主李仁樹原為同族，從第八代開始，家族中出現了分化，形成了不同的分支。“吾父生平篤于一本，最愛諸父。輿于吾父事跡多不記憶，知之最悉莫如諸父，請以諸父之所知為文以志”，可見李翮與李仁樹關系之親厚。

“府君少孤，一身孑然，無期功親與余遭際略同，相知尤深，每晨夕過從，動止有愆，必莊語曰：弟能喜聞過如仲氏乎？爰肅然請改。以故余未仕時得府君之益最多，嘗有句贈余云：松杉蒼眉宇，云水澹性情，追誦斯語，可想見府君之志趣矣”。由此可見，李翮與李仁樹雖然不是非常親近的親戚關系，但因遭遇相似，相互了解非常深。在李翮行為有所不當或過失時，李仁樹會嚴正告誡：是否能夠像仲氏那樣喜歡聽到別人的批評和建議，于是李翮恭敬地請求幫助改正。在李翮未做官時得到了李仁樹的很多幫助和指導。

3 墓志所記載的南村馴鶴園

南村馴鶴園為李仁樹的祖父李鑣創建，清代金鄉人牛金罍撰有《馴鶴園紀略》，對此有詳細的介紹：

大門有“凝和村”匾額，四面環以濠海，中為住宅。宅東又浚一溝，有池，為養魚處。宅西偏有南北小巷，巷西有館門，上蓋以紅石片。西循一過廳，有“馴鶴園”匾。廳西隔一南北溝瀆，上跨一橋，橋西有石圓門。循曲徑西北趨南向，有編竹門。門外有修篁數畝，以紅石甃砌為徑，環以曲欄。門內有“春暉堂”，又“景濂齋”。堂前甬道左右為蓮池，堂檐凌霄花架，堂后有木香棚及合抱之楓樹、干霄之古松柏。自堂西山一門出，而北繞又一門，門如標戟狀。過門西北去，環繞方塘，內畜無數金魚。堂南翠筱萬竿，內有石柱二，滑潤細膩可愛。周以粉墻，墻有圓牖，大如甕。塘北有門，西向，作亞腰葫蘆狀。門西堆一土山，門東南向一齋，東面雕木為欞式仿半船，懸“半舫齋”匾。自齋而北，東轉通一室，上層為“晴雪樓”。樓上東連“涌泉亭”，以八柱木架構蓋，其正下壁間多嵌石刻，書名人詩句，與“晴雪樓”“月白風清”之閣相通。亭北有大石亭，亭孤石旁有泉涌出。亭西偏北當“晴雪樓”之東墻，有廈東向，北開圓窗，為“月白風清”之閣。亭下有南向小門，南對“春暉堂”。門南有小溪，岸砌文石，自西南來流注，與亭北之泉相通，河上跨一略彴（獨木橋），當亭之正南，過橋則為木香棚。亭東下有“竹雨軒”，軒外有竹甚茂。“晴雪樓”之西有門，門外南有群墻環繞。門外西下過一小橋，西南有假山，山上盈望皆馬尾松。山巔有亭，形如半月，名“片云亭”，上有老柏千章計。凡園中垣墻、戶牖、山水池沼、樓閣臺榭，各具花樣，絕無雷同。室內鋪設古器古玩，無處不備，以及異草奇花、怪石古木，尤為新奇豁目。

南村馴鶴園建成后，李鑣之孫李仁樹等共六世相繼增修，為一方園林的佼佼者，金鄉及周邊的達官、文雅之士多有佳作記述。由此可見，李仁樹及其族人對村居田園生活的喜愛。

在清咸豐辛酉年（1861），為防備動亂，時園主人李梧軒倡建村寨，馴鶴園因此被毀。

附：清代單縣人朱嵇（1714—1786），字竹坪，亦名菊雨，號此筠，清朝吏科掌印給事中（正五品）有《題金鄉李孝靖馴鶴園》四首：

其一

夢想名園久，頻邀信使還。

午風迎麥氣，落日款松關。

霞散鏡中綺，林開煙外鬟。

主人能好客，相對坐云山。

其二

更踏一峰翠，置身天半樓。

乾坤入虛牖，湖海憶孤舟。

戀闕驚時序，端居負壯游。

龍門當日望，憑檻水空流。

其三

宿酲知未解，野色片云來。

樵唱和吟管，泉聲潤酒杯。

參天留古木，掃地坐蒼苔。

不是青袍客，園丁莫漫猜。

其四

何事牽塵夢，膏車又曰歸。

鶯花戀離酌，山水送清暉。

他日懷秋月，重來坐翠微。

剛回楊柳岸，蒼靄失煙扉。

4 結語

李仁樹，字德滋，號丹壑，山東金鄉人，出生于乾隆二年四月十四日（1737年5月13日），卒于乾隆五十七年七月初五日（1792年8月22日），終年五十六歲，嘉慶七年（1802）入葬。清朝處士，他性情好古，不熱衷科舉，但偶爾寫作，落筆成趣，他樂于助人，用財毫不吝嗇。人們都知他能享受園林之樂，卻不知他心存善念，更有真正的樂趣。李仁樹墓志是金鄉縣清代墓志中的重要文物，《清嘉慶七年敕贈文林郎李府君墓志銘》所載史實準確可考，銘文所載李仁樹的生平、家世等，補充了史料的不足，是研究金鄉歷史文化的重要實物資料。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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