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士基是誰？

Chomsky先生眾所景仰，可是港澳臺多半譯為“杭士基”，大陸的朋友倘若看到，估計是云里霧里。這個譯名不僅矯枉過正（hypercorrect），而且晦澀雕琢（recherché）。港澳臺應讓譯名回歸直覺，恢復本真的“喬姆斯基”才是。

杭士基就是喬姆斯基，二者實乃同一人，英文名為Noam Chomsky，是泰斗級的理論語言學家（theoretical linguist），是頂尖的政治行動主義者（political activist），也是享譽全球的公共知識分子（public intellectual）。

他生于1928年，是猶太裔美國人。2021年4月中旬，93歲的他還上電視節目，接受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的采訪，與主持人暢談拜登就職百日、全球暖化危機、共和黨現狀等議題。他在屏幕前依舊精神矍鑠、思想敏銳、言詞犀利，不愧是一代傳奇。

他的姓氏Chomsky港澳臺多翻成“杭士基”，谷歌有1萬筆的網頁資料。不過大陸的標準譯名“喬姆斯基”更為常見，谷歌的網頁資料有30萬筆，眾寡懸殊。

大陸的朋友或許覺得，外語的專名譯名有標準可循（比如商務印書館出版、新華社譯名室所編的《英語姓名譯名手冊》），沿用就是了，何須探討？然而“杭士基”之譯背后的道理值得我們了解。

何以Chomsky會有截然不同的中文譯名，讓人誤以為二者毫不相干？我覺得或可歸因于譯者對Chomsky發音的認知差距。

論者謂，Chomsky是個俄語的姓氏，音譯為“杭士基”更貼近原文，此論證似是而非。追本溯源精神固然可嘉，但未免矯枉過正了。而且真要上追，追到何處才是盡頭？Chomsky是第二代的美國人，在美國已經生活了90多年，他的姓氏就應按照所在地當下的語言習慣來念，這是人名發音的通則。

那么Chomsky的英文怎么念？牛津、劍橋、朗文三大英語發音詞典，都把Chomsky的音標定為[?t?ɑmski]（音近“恰姆斯基”，美式英文）或[?t??mski]（音近“秋姆斯基”，英式英文），所有收錄Chomsky的英文詞典同樣如此標音，英語世界也都是這樣念的。把Chomsky音譯為漢字，“喬姆斯基”遠比“杭士基”更接近這個時代的真實面貌。

英語世界都把Chomsky念成美國口音的[?t?ɑmski]或英國口音的[?t??mski]，漢語世界絕大多數人采用的音譯“喬姆斯基”才合情合理，少數人偏愛的“杭士基”就近乎矯情了。

牛津大學出版社有一本權威的《姓氏詞典》（A Dictionary of Surnames），書中也收錄了Chomsky。詞典追本溯源，言Chomsky乃猶太姓，為“居住地姓氏”（habitation name），源自Chomsk小鎮（經查，該鎮在白俄羅斯境內，當地發音作[xomsk]，讀如“侯姆斯克”），歷史上曾屬立陶宛大公國，之后接連由波蘭和俄羅斯統治。地名Chomsk再加個波蘭語的姓氏后綴“-ski”，調整拼字為Chomski或Chomsky（經查，此名在當地發音作[?xomski]，讀如“侯姆斯基”。“杭士基”之譯應源于此）。然而詞典回歸當下現狀，在條目末尾清楚點明，說Chomsky在美國發音作[?t?ɑmski]（讀如“恰姆斯基”。“喬姆斯基”之譯所本）。

語言學宗師、當代傳奇公知Chomsky，其姓氏中譯理當從眾，用“喬姆斯基”。另譯“杭士基”不僅晦澀雕琢，而且矯枉過正，悖離現狀，港澳臺就別再用了吧！

*上海杉達學院英語系教授兼外語學院院長，語料應用與研究中心學科帶頭人，國家語委漢語辭書研究中心兼職研究員，《中國科技術語》編委，本刊編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