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唯物主義視域下馬克思恩格斯海洋觀的理論創新

【摘要】馬克思恩格斯海洋觀以歷史唯物主義為方法論，揭示海洋在資本主義體系中的雙重屬性，其既是資本擴張的載體，又是國際交往的媒介。該理論通過批判繼承黑格爾、格勞秀斯等人的思想，構建了海洋經濟論與政治論的核心框架，闡明海洋在資本積累、世界市場形成及全球政治變革中的樞紐作用。其思想為當代海洋治理提供理論啟示，凸顯了馬克思主義對全球化時代海洋問題的科學解釋力。

【關鍵詞】馬克思恩格斯；海洋觀；歷史唯物主義

【中圖分類號】A81"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5）13-0075-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5.13.023

基金項目：海南省教育廳研究生創新科研課題項目（項目編號：Qhys2023-138）。

在全球化浪潮深刻重塑人類文明進程的今天，海洋作為連接世界的“藍色紐帶”，其戰略價值已超越傳統認知維度。馬克思恩格斯海洋觀以歐洲三大革命與全球化進程為歷史坐標，通過批判性繼承近代西方海洋理論，運用歷史唯物主義分析范式，系統揭示了海洋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興起、世界市場形成及全球政治變革中的核心作用。

一、馬克思恩格斯海洋觀的生成邏輯

馬克思恩格斯海洋觀生成有著現實的歷史必然性，無論是新航路開辟與地理大發現重構了全球海洋空間格局，抑或是工業革命催生的現代航運技術推動世界市場逐步形成。同時其繼承了前人思想，構建了科學的海洋認知體系，為當代海洋研究提供了方法論范式與價值指引。

（一）理論邏輯：對近代海洋思想的批判性繼承

馬克思恩格斯海洋觀的理論建構呈現出鮮明的批判性繼承特征。通過將黑格爾的辯證法與格勞秀斯的自然法思想熔鑄于歷史唯物主義理論框架，馬克思恩格斯實現了海洋理論研究的范式革命，對近代西方海洋理論進行了創造性轉化，為當代海洋治理體系改革提供了深刻的方法論啟示。

首先，對于黑格爾海洋哲學的繼承，主要體現在對海洋空間整合功能的認知層面。黑格爾在《歷史哲學》中提出“結合一切的，再也沒有比水更為重要的了”著名論斷，深刻揭示了海洋的本質屬性就在于作為人類文明交往的載體。馬克思恩格斯在此基礎上，將海洋的聯系性特質納入歷史唯物主義的分析框架，通過考察海洋航運對資本主義發展的作用，創造性地提出海洋作為“中介”的科學論斷，將海洋與經濟、國運等聯結起來闡述。這種理論升華使海洋的空間中介功能突破了黑格爾客觀唯心主義的哲學局限，獲得了歷史辯證法的新內涵。

其次，馬克思恩格斯對黑格爾世界歷史理論的批判性發展，構成了其海洋觀的重要哲學根基。黑格爾首次從理性主義角度出發，借助“絕對精神”這一概念揭示了海洋在人類文明發展進程中的作用，并指出海洋具有“激發人類超越有限陸地束縛”的精神力量，而“大海邀請人類從事征服”。在中世紀的神學史觀占據統治地位的背景下，黑格爾這一思路極大地啟迪了人們的“自由意志”。同時，黑格爾看到了海洋對于世界歷史生成的重要性。在他看來，在高地、平原流域以及海岸區域這三種地理區域中平原流域因其得天獨厚的條件，而成了孕育文明的搖籃。不過，由于受到客觀唯心主義限制，黑格爾把世界歷史的發展僅僅看作是“精神實體”的自我展現，使得海洋的歷史作用被披上了神秘主義的外衣。馬克思恩格斯的海洋思想以歷史唯物主義為武器，對黑格爾的這一理論進行了根本性的改造。在他們看來，世界歷史并非是“絕對精神”的外化表現，而是由“現實的個人”所進行的物質生產活動所推動的，世界歷史是由活生生的、從事各種實踐活動的人共同鑄就。海洋作為“流動的生產要素”，其全球性、開放性和流通性等特征，打破了各民族在地域和文化上的封閉狀態，最終推動了世界歷史的形成。

最后，在海洋公共性問題上，馬克思以格勞秀斯的“海洋自由論”作為重要的理論參考。這位荷蘭法學家在《海洋自由論》中系統論證了海洋作為人類共有物的自然屬性，其關于“空氣與海洋不得被任何國家占有”的主張，不僅構成近代海洋法的理論基石，更為馬克思恩格斯的海洋觀提供了重要的理論借鑒。馬克思恩格斯在肯定這一思想的同時，運用階級分析方法揭示了其歷史局限性，在資本主義時代，海洋自由本質上是資本擴張的自由，所謂公共性不過是資產階級全球統治的意識形態偽裝。這種批判性繼承使海洋公共性理論從自然法層面上升到社會關系層面，為理解海洋權益斗爭的階級本質提供了新的思路。

（二）現實邏輯：從新航路的開辟到世界市場形成

從15世紀末地理大發現開始，人類文明的所存在的空間發生了革命性變革。隨著達伽馬船隊開辟歐亞新航路，麥哲倫完成環球航行，海洋不再是文明間的天然屏障，轉而成為連接全球市場的紐帶。傳統文明空間的打破以及人們對于海洋文明認知的加深，推動了此前分散的區域市場逐漸整合為統一的世界市場體系，這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產生了深遠影響。歐洲工業品在亞洲、美洲的廣闊市場獲得超額利潤，而殖民地貴金屬的輸入則導致價格革命，兩者共同構成資本原始積累的重要途徑。市場需求的爆發式增長與生產供給能力不足的矛盾，迫使工場手工業尋求技術突破。當珍妮紡紗機、瓦特蒸汽機等技術創新出現后，工業革命進入加速階段。這場技術革命本質上是分工深化的產物——從手工工場的簡單協作到機器大工業的復雜分工體系，生產效率迅速得以提升。自16-19世紀歐洲三大革命（科學革命、工業革命、政治革命）之后，歐洲生產力水平迅速提高、地理知識的豐富以及航海技術的發展為歐洲各國航海活動提供了重要基礎與保障。與此同時，國內資源的有限性以及資本逐利的無限性之間的矛盾驅使資本家奔走于全球各地。這就導致了全球化進程的加速開展，構成了馬克思恩格斯海洋觀產生的歷史坐標系。

二、馬克思恩格斯海洋觀的理論創新

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通過分析海洋在資本主義生產體系中的雙重屬性，即海洋是資本擴張的物質載體，又是國際交往的天然媒介，深刻揭示了海洋在世界歷史形成中的核心樞紐作用。當海洋將分散的民族經濟整合為統一的全球體系時，人類社會便進入了以普遍交往為特征的發展新階段。他們的海洋觀以資本邏輯為分析主線，重點闡釋了海洋在全球經濟發展中的戰略功能。其思想精髓集中體現在對海洋與資本主義起源、經濟全球化進程、世界市場形成以及海權國家興衰等重大命題的辯證分析中。值得強調的是，馬克思恩格斯并未采用專題論著的形式系統闡述海洋觀，而是將相關思想有機融入《資本論》《共產黨宣言》等經典文本的論述體系。通過揭示海洋作為“流動的生產要素”與“世界交往空間”的雙重特性，他們論證了未來共產主義社會在海洋維度構建“自由人聯合體”的可能性。這種理論呈現方式既體現了馬克思主義理論體系的整體性特征，也為當代海洋研究提供了歷史唯物主義的方法論范式，而其海洋觀主要分為以下兩個部分。

（一）海洋經濟論：資本邏輯下的全球市場生成

馬克思恩格斯海洋經濟論聚焦于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海洋經濟對于人類社會的推動發展作用這一核心問題，其焦點在于海洋經濟對資本主義產生和世界市場形成的推動作用。

一方面，海洋是世界市場的初始動力。新航路開辟后，資本主義國家為了獲取更多的原料和銷售市場，不斷向外拓展貿易，逐漸形成了全球性的貿易體系。在這個過程中，海洋成了連接不同地區的重要紐帶，海洋作為聯結生產和消費的重要因素，推動了工業革命的發展，促進了商品、資本和人員的全球流動，加速了世界市場的形成。同時市場的擴大推動了工業革命的進一步發展。正如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所提到的，“由于大規模的鐵路建設和遠洋航運事業的發展，用來制造原動機的龐大機器才生產出來。”

另一方面，海洋重塑了社會分工。大工業的飛速發展，手工勞動逐漸被機器勞動所取代，生產者與生產資料相分離，推動了單位時間內商品的生產率大幅增加。為了追求效率的最大化，社會分工逐漸形成。隨著世界市場的形成，在工業化和國際貿易的推動下，分工跨越了國界，擴展到了世界各個領域，促進了國際分工的形成。這種國際分工體系的建立，進一步推動了海洋經濟的發展，不同國家和地區在分工中需要通過海洋運輸來實現資源的優化配置和商品的流通。因此，分工突破了國內的范圍，形成了國際分工。正如馬克思所指出的，“大工業首次開創了世界歷史，因為它使每個文明國家以及這些國家中的每一個人的需要的滿足都依賴于整個世界，因為它消滅了各國以往自然形成的閉關自守的狀態。”同時馬克思也意識到分工與市場的互動關系，他在《共產黨宣言》中寫道，“大工業建立了由美洲的發展所準備好的世界市場，世界市場使商業航海業和陸路交通得到了巨大的發展，這種發展又反過來促進了工業的發展。”可以看出馬克思意識到了海洋經濟這一重要因素對于資本主義的重要性，看到了近代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海洋爭霸，歸根到底是為了爭奪世界市場。

（二）海洋政治論：世界歷史的重構

首先，工業革命帶來的技術革新重構了海洋的政治屬性。馬克思敏銳地看到了當英國通過蘇伊士運河將印度與本土連接成“帝國生命線”時，海洋已然成為資本循環媒介。這不僅加速了殖民擴張，更催生了全球階級結構的重組，往返于大西洋的黑奴貿易船，既裝載著棉花等工業原料，也孕育著無產階級國際聯合的種子。恩格斯更是在《英國工人階級狀況》中敏銳觀察到，利物浦港的裝卸工人與曼徹斯特的紡織工人通過海洋運輸形成了跨地域的階級認同，這種認同最終在《共產黨宣言》的號召中升華為“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的政治自覺。馬克思恩格斯通過分析海洋政治化進程，不僅揭示了資本主義發展的內在矛盾，更看到了海洋既是資產階級征服世界的工具，也是無產階級實現解放的橋梁。當蒸汽船將曼徹斯特的工業品運往加爾各答時，它同時也將《資本論》的思想傳播到全球。這種歷史辯證法表明，海洋政治化進程既是資本主義全球擴張的必然結果，也為超越資本主義提供了空間維度。

其次，海洋推動了各國“命運與共”。馬克思恩格斯以全球化的視野看待海洋。他們預見到了全球化背景下各國之間相互依賴的趨勢，這種依賴不僅體現在經濟上，也擴展到政治、文化、生態等多個領域。他們指出，“過去那種地方和民族自給自足和閉關自守狀態，被各民族的各方面互相往來和各方面的相互依賴代替了。”全球化的深入發展，使得世界各國日益成為“命運共同體”。而海洋與人類生存發展息息相關，這決定了人與海洋和諧共處的必然要求。習近平總書記所提出的“我們人類居住的這個藍色星球，不是被海洋分割成了各個孤島，而是被海洋聯結成了命運共同體，各國人民安危與共”，這一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正是對馬克思恩格斯海洋思想在當代的繼承與發展，更是馬克思唯物史觀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之下的必然要求。其致力于探索各個國家在海洋領域的共同利益與責任，倡導通過合作與共贏的方式解決海洋問題，從而構造全球海洋治理新格局。

最后，海洋促進了世界歷史的形成。馬克思認為海洋不僅是經濟交往的媒介，更是文化傳播與文明交流的橋梁，他指出，“各個相互影響的活動范圍在這個發展進程中越是擴大，各民族的原始封閉狀態由于日益完善的生產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間的分工消滅得越是徹底，歷史也就越是成為世界歷史。”海洋拓展了人類交往范圍，全球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生態全方位交流體系逐步建立，各個民族間的分工合作以及相互依存關系逐步增強，以往孤立隔閡的狀態被打破，世界歷史的宏大敘事取代了國別史，全球化的進程向著全方位發展，但也帶來了一定的國際社會問題。

三、結語

馬克思恩格斯海洋觀通過歷史唯物主義的分析范式，實現了對近代西方海洋理論的批判性超越。該理論以資本邏輯為核心線索，深刻揭示了海洋在資本主義生產體系中的雙重屬性，既肯定其作為全球交往媒介的進步意義，又揭露其淪為資本擴張工具的異化本質。通過將海洋問題納入世界歷史發展的辯證進程，馬克思恩格斯不僅闡明了海洋在資本原始積累、殖民擴張及國際分工中的樞紐作用，更以“自由人聯合體”的海洋秩序構想，為人類超越資本主義海洋霸權指明了方向。這一理論創新不僅拓展了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空間維度，更以科學的方法論為后世海洋研究奠定了堅實基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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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編譯.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6]新華社.奏響新時代海上和平樂章[N].人民日報·海外版，2019-4-01（2）.

作者簡介：

苗寧，男，河南濟源人，海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中國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