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麥苗和金花的母親在門口說話,堂屋木門后探出一個小腦袋。小姑娘頭發稀疏而黃,小臉白凈秀氣,一對烏黑的眼珠轉動著。
“來,叫大姨。”金花的母親對小姑娘說。
麥苗蹲下身,從口袋里取出零食。小姑娘羞怯地笑著,還是跑進了麥苗的懷里。
麥苗要來金花的電話,臨走時掏出二百塊錢給金花的母親。麥苗出了院門,小姑娘追了出來:“大姨,是我媽讓你來看我的嗎?”
麥苗心底一顫,望著那雙渴望的眼睛:“是的,你媽媽說過年就回來看你。”
麥苗撥通了金花的電話。金花在省城一家大酒店上班,并不是老家人傳說的洗腳城。
夏天,金花回來了。她撲進麥苗懷里,把多年的不幸與委屈都倒給了麥苗。
“都怨你!你要是男人娶了我,我哪會吃這么多苦?”
金花梨花帶雨,麥苗也恨自己不是男人。
“俺家的面粉廠倒閉后,俺爸病了,臥床不起,沒兩年就走了。俺二哥開著手扶拖拉機跑車時出了車禍,俺兄弟去南方打工又不小心違法進了監獄。那幾年我從咱老家拉牛肉去湖北,起早貪黑地推銷,誰知孩子他爹在家里煮個牛肉竟然和一個老女人勾搭上了。我咽不下這口氣,離婚!
“后來,我在省城打工時遇到了他,也算是一見鐘情吧。那時他錢上沒少幫我,還讓我去夜校學會計,給我找工作。”
“你們在一起幾年?”
“五年。”
“為什么離?”
“我懷孕了,他不讓要。”
“你呀你!”
“我就想要個閨女!結果他申請調去了新疆,走時留給我幾萬塊錢,要離婚。”
這年冬天,金花打來電話,說她所在的酒店涉足了房地產。單位新建了樓房,內部高管買只需三千塊一平,但要一次性付夠一半房款,剩下的從工資里扣。金花說籌了幾萬,還差十萬。
麥苗一聽,立即打開了自己的股票賬戶。
“咱老家的房價都兩千以上了,省城的房子升值空間更大。再說,你總要給妞妞一個家。”麥苗把金花差的十萬塊給補上了。
夏天,金花回來了。晚上,倆人洗完澡后金花跑進了麥苗的臥室,麥苗則蹲在廁所里給金花洗衣服。
“快四十的人了連個褲頭、胸罩都洗不干凈,我還得給你重洗。”
“我不會洗。以前都是我媽洗。后來結婚又離婚,離婚后又結婚,都是他們洗。要不就住單位里,用洗衣機洗。”
金花一絲不掛地斜躺在席夢思上,晃動著腳丫子。麥苗望著金花,感到陌生起來:這還是那個與自己一起長大的女孩嗎?
這年夏天,金花回來還錢。
“我是真沒錢,不然怎么也要往你卡里多打幾百塊錢。”金花說。
“行了,誰讓咱是姐妹呢!那些年不是你的筆記本、鉛筆頭,我都寫不成字。”
“這是我第一次結婚時買的大衣,馬海毛的,六百多買的。你別嫌棄啊,我可是誰都沒舍得給。”
麥苗望著金花,平靜的笑容里掠過一絲不悅。
“看,漂亮吧?我買了真絲睡衣,咱倆一人一件。”
洗完澡出來,麥苗摸著身上的睡衣,又順手摸了摸金花身上的睡衣。麥苗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麥苗當年也曾是一道街的“橘子小姐”,攤位有好幾個,還有四個輪的專車。什么真絲上衣、真絲圍巾她穿過戴過,真絲長啥樣麥苗是知道的。金花走后,麥苗從QQ好友里把金花刪掉了。
兩年后的冬天,麥苗陪母親去省城看病時撥通了金花的電話:“我在省一附院。我媽住院了,錢不寬裕,你先給我拿些錢過來。還有,給我買條秋褲,再買兩包好點兒的衛生巾。”
金花來了,開著豐田轎車,身著裘皮大衣。
金花說:“我家都沒回,這五千塊錢是從財務上申請的,不夠再說。”
那五千塊錢麥苗在口袋里放了幾天,一直沒用。幾天后,麥苗把錢還給了金花。
[責任編輯 冬 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