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節氣語境下傳統室內陳設色彩的韻味交響

【摘 要】本文研究了二十四節氣語境下傳統室內陳設色彩的運用，旨在揭示色彩在營造和諧居住環境中的美學價值和文化意義。通過分析人們在節氣語境下對自然色彩、社會色彩以及民俗色彩的認知，揭示了色彩在傳統室內陳設中的重要作用。研究結果表明，傳統室內陳設色彩不僅反映了古人對自然規律的深刻理解，也體現了他們追求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生活哲學。

【關鍵詞】二十四節氣；室內陳設；傳統色彩

【中圖分類號】J525.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5）04—184—03

古語有云：“遠觀其色，近觀其形。”色彩作為視覺藝術中的重要元素，是人類認知世界的重要途徑，同時也是人類在物質和文化生活中賴以傳情達意的符號語言。而作為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精髓之一的二十四節氣，不僅呈現出豐富的自然色彩語言，更積淀了具有豐厚民族精神內涵的人文色彩表達。當其被運用于室內陳設色彩中時，陳設空間色彩視覺構建能夠反映人們對節氣語境下的自然色彩、社會色彩與民俗色彩的認知，并展現出古人對節氣色彩審美的追求。

一、自然色彩的饋贈

色彩通過光的作用為人所感知。天地萬物各有其獨特的色彩，并在四時流轉變換中，煥發出新的顏色。大自然以其絢爛多彩之姿，為古人的視界增添了豐富的色彩表現，并喚醒了古人對色彩的敏銳感知。這種直覺使他們能夠在生活中捕捉并運用色彩的精妙之處。東漢劉熙《釋名》曰：“青，生也。象物生時色也……綠，瀏也。荊泉之水于上視之，瀏然綠色，此似之也……”自然界變化無窮的色彩，構建了靈感的寶庫，源源不斷地激發著人類對色彩的感知。

（一）萬物皆有顏色

自然賦予世間萬物的色彩是豐富多變的，從翠綠的山巒水色到姹紫嫣紅滿園春，這些色彩不僅構成了古人周圍世界的視覺盛宴，也為室內陳設提供了無盡靈感。古代先民通過觀察世間萬物，認知色彩；使用萬物，制作色彩；再將萬物本色與萬物提取之色用于生產生活中，用于室內陳設中，以傳達人們對自然的向往之情與敬畏之心。造物色彩基于先民對世間萬物樸素的觀察。而“觀物”乃“取色”之法，此論源自“觀物取象”一說。“古者包犧民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于是類萬物之情。”在自然界中，任何可觀察且帶有色彩的天象、環境以及生物，均可被視為“取色”的對象。人類不僅通過觀察自然認知并獲取色彩，還通過對自然物的加工制作以提取色彩。此類采用自然原料所制作的色彩，常用作顏料。關于顏料制作的最早記錄可追溯至《尚書·皋陶謨》：“予欲觀古人之象，……以五采彰施於五色作服，汝明。”這表明古人已使用顏料來繪制服飾圖案，體現了古人色彩運用的精湛技藝和深厚造詣。

（二）四時之色復始

《論語陽貨》云：“四時行焉，百物生焉。”“日月相繼、天地互映、晝夜更替、四時轉換等自然時序將感性世界渲染為黑、白、青、黃、赤的色彩世界。”[1]“四季更替，萬物生長”，是天地變化的秩序。四時之色則是天地秩序在色彩上的表現，是人們從紛繁雜亂的萬物色彩之中提煉出的規律性認識，體現出自然界色彩秩序的形式之美。仰觀于天，人們根據“春生夏長，萬物以生，秋殺冬藏，萬物以藏”的四時規律行事。俯察于地，先民們基于天象的認知，對于動植物生長與山川河流、物候變化等也有深入的體驗。《周禮·地官·大司徒》載有：“以土會之法，辨五地之物生。”由此獲得的“仰觀之天色”以及“俯察之地色”展現出各季節色彩的規律變化。

（三）順乎其性的宜居之色

中國古代的室內陳設空間用色具有“順乎其性而為之”的意匠，強調遵循事物的自然之性，體現出明確的“順乎其性”原則。其順乎其性的宜居之色在傳統室內陳設用色中主要表現為“宜時”“宜地”“宜人”三方面的宜居。此類以色“宜居”進而“宜人”的陳設造物色彩觀，一直是中國傳統室內設計和營造活動的重要內容之一。室內借助眾多具天地四季之色的陳設物構建出多方調和、相互適宜的效果，從而讓人的生活獲得既“體舒”，又“神怡”的理想環境。[2]如冬日嚴寒，故室內多用紅、黃等暖色調以驅散冬天的寒冷。夏季炎熱潮濕，室內陳設物則多用藍、白等冷色調中和夏季的炎熱。清光緒大雅齋粉彩鷺鷥蓮池紋盤，通體施白釉，盤內繪有青翠的荷葉，嬌艷的荷花以及戲水的鷺鷥。當其置于室內陳列時，不僅為室內增添色彩，更使人在炎炎夏季獲得視覺清涼之感。古代中國地理差異顯著，人們一般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制作顏料，并將其應用于室內裝飾中。如唐代御簾的簾芯由竹子做成，四周裝飾“布緣”與《南宋館閣錄》中“青絹緣竹簾”“紫絹細竹簾”的描述類似。不過就存留中國壁畫來看，唐宋御簾多染色，不露簾芯竹子本色，或整體覆蓋華麗的織物。中國傳統色也源于古老文明的想象力，這種以“觀念”為主旨，注重色彩意象，追求“隨類賦彩”“以色達意”的色彩觀念融于生活，更關照內心。而室內陳設色彩作為空間視覺藝術中極具情感張力的元素，能迅速吸引視覺焦點并喚起情感共鳴。它從人性化角度出發，追求因人置色，滿足人對自然活力的向往之情，以求得和諧安逸的身心環境。

二、社會色彩的秩序

大自然繪就了世間萬物的色彩，讓古人得以從顏色里認知二十四節氣引導下的春花秋月，夏風冬雪之美。然而色彩終究會走入衣食住行學勞樂等方方面面，構建起人工用色的規范和秩序，成為鮮明的社會存在價值表達。在對秩序的追求中，古人參考天地四季自然色彩內在邏輯秩序，構建出中國傳統造物用色體系，由高等級的正色（青、赤、黃、白、黑）與從正色衍生出來的間色組成。各色使用要符合社會倫理等級秩序和自然界的時間、空間規律。因而“禮”成為色彩應用的最佳規范，“依禮用色”也成為傳統室內陳設空間用色的典型特征。

（一）以禮為序的色彩規范

“中國者，禮儀之邦也。以中道立國，以禮儀立國，是中華民族與其他民族相比較而言最具特色之處。”[3]“禮”是一種使社會有序的控制手段，其本質上是一門關于“秩序”的學問。色彩作為“禮”的表達方式之一，其所蘊含的“禮”可帶領參與者進入一個秩序井然的世界。古人主持各種活動需一定儀式化的動作、場次、言語、裝飾來體現。[4]色彩作為儀式活動中裝飾的重要表達方式自然也傳遞著古人所認知的秩序之美。在周代之后的發展中“禮”則更多地納入了文化色彩，形成了諸多階級秩序與行為規范，開始轉向事人為主。“道德仁義，非禮不成……是以君子恭敬蹲節退讓以明禮。”可見禮涵蓋政治、倫理、哲學等各個方面，它是中華民族的基本行為規范和為人處世原則，深刻地影響著室內陳設空間色彩的選擇。

1.色彩的天地秩序

色彩是先民表達天地秩序的一種有效方式。古人言：“觀天之象，究天之極，行天之道，謂之敬天”，“敬天”與古人“觀象授時”有密切關系。對于早期人類而言，天文、氣象、時令、物候、地形、土宜、水文等自然條件是農業生產和日常生活的決定性因素，因其變幻莫測，神秘難知。劉向《五經通義》：“王者所以祭天地何？王者父事天、母事地，故以子道事之也。”在古人的意識中，萬物和人通過天地的生生而連為一體，構成以天為父祖的宇宙大家族，其生命和一切秉賦都來自于天之理，共同體現了天地秩序的意志和屬性。[5]色彩的天地秩序主要體現在與天地關系對應色彩的應用表達，比如《周禮》中的陳設禮器色彩就與天地關系對應：“以玉作六瑞，以禮天地四方，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以壁禮天，以琮禮地，蘊含了“天圓地方”的理念，與此同時蒼璧和黃琮的規定，也對應了青天與黃土的色彩。以色敬天在建筑用色中也呈現出天地秩序之美。比如齋宮中建筑色彩的使用，為了彰顯君主敬天法祖的美德，齋宮所使用的琉璃瓦采用了比黃色更低一級的綠色，表示天子在天的面前自降等級。

2.藏禮于色——色彩的人文秩序

自古以來，歷朝的政治思想意識、禮制制度和審美情操等對室內空間色彩的施用都有不同程度的反映，其中以禮制制度對色彩的影響最為深遠。在古代，禮制需要通過以室內空間或陳設形式為載體來傳播其規范，而在室內空間陳設中，色彩是其最直觀的表現，這使得室內陳設的色彩具有了社會政治屬性。因此人們很快就將色彩納入禮制制度軌道，使其成為“藏禮于色”的重要載體。可以說，禮制制度從一開始就影響和制約著中國傳統陳設空間的發展方向。其一是室內空間營造要為“禮”服務，《禮記·曲禮下》稱“君子將營宮室，宗祠為先，廄庫為次，居室為后。”說明“禮”是建筑空間營造的主要功能目的。其二是建筑的總體布局形式、空間序列關系、室內裝飾、器物陳設以及空間色彩等都要始終圍繞禮制制度的規范而展開，這讓古代室內陳設空間帶有濃厚的等級色彩。

（二）節氣用色的秩序規范

節氣用色的等級觀念是由時令、方位與以禮為序的色彩規范三者結合而成的色彩表現理念。其色彩象征是中國先民把握季節和方位的主要依據。古人常以色彩命名四季與方向，如《周禮·考工記》所述：“畫繢之事：雜五色。東方謂之青，西方謂之白，北方謂之黑，天謂之玄，地謂之黃。”其中用五種顏色指代東南西北中五個方位，并通過這些色彩隱喻方位變化和季節更迭。如漢朝每個季節的服飾顏色以時而變，春季用青色，夏季用紅色，季夏用黃色，秋季用白色，冬季用黑色，一年按五時著服。

三、民俗色彩的慣例

常言道：“千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中國因幅員遼闊、歷史悠久、地域文化發達、少數民族眾多，故各地各民族在長期的歷史發展進程中形成了各種各樣的民風民俗，包括豐富多彩的民俗色彩。正所謂以物證俗、以色證俗，民俗色彩是民間生活與習俗的重要表征，也是一種約定俗成的規范，對民眾色彩的擇用有顯見的約制，這使得人的衣食住行、婚喪嫁娶、節慶壽辰、休閑娛樂等各類事宜皆離不開色彩。不過民俗色彩多服務于民眾生活，相對于官方色彩的嚴格的等級秩序限定，其更顯自由且不受限制。民俗色彩的運用不僅反映了人們對色彩的感知和運用本能，而且滿足了人們內在的心理需求和精神追求，清晰地展現了人們對色彩的天然傾向。

（一）民俗色彩精神風尚

在幾千年的中華文明發展史中，古人積累了豐富多彩的風俗習慣。而色彩與民族習俗息息相關，隨著習俗一同發展。僅漢族的節日、婚娶、壽誕、等風俗也可謂浩若煙海，難以言盡。色彩在這些習俗活動中，始終承載著民俗的內容、民族的感情及人們的愿望。民俗色彩作為底層民眾使用的色彩，體現著鮮明的世俗化傾向。

（二）節氣用色的民俗特征

人們對色彩的感知源于對生產和生活的細致觀察。在農耕社會中，日月更替、斗轉星移以及動植物的色彩波動都是氣候變遷和四季更迭的直觀表現，而這些變化通常關系到農作物的播種和收獲。二十四節氣下農業文明帶來的伴生物，承載著祖先對自然運動規律的認識與把握，這些造物及活動所表現的民俗色彩主要為歲時節日民俗活動下的色彩應用。四季更迭，各節令都有其獨特的風物，不同的民俗活動對應著不同的色彩表達。

四、結語

綜上所述，自然色彩、社會色彩和民俗色彩是傳統室內陳設色彩的三個重要部分，它們之間存在密切的聯系。自然色彩通常源于自然界，如天空、大地、植物和動物等；社會色彩受到政治、經濟、文化等社會因素影響；而民俗色彩則是地方民間習俗和文化傳統的體現，比之社會色彩多一份民間自由氣息，少一份官方束縛意味。自然色彩作為基礎，影響并受社會與民俗色彩的塑造。總體而言，自然色彩、社會色彩和民俗色彩在古代傳統室內陳設中相互交織，共同傳遞萬物共生下傳統室內陳設色彩的獨特意韻。

參考文獻：

[1]呂品田，著.中國民間美術觀念[M].長沙：湖南美術出版社，2007.

[2]朱力.崇實厚生回歸自我[D].北京：中央美術學院，2007.

[3]柳詒徵，著.中國文化史上[M].北京：中國和平出版社，2014.

[4]張翠玲.古代中國生活審美論[D].西安：陜西師范大學，2019.

[5]石磊.先秦至漢儒家天論新探[D].上海：上海師范大學，2012.

作者簡介：范偉（1975—），男，漢族，博士，湖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教授，研究方向為設計學；王悉妮（2000—），女，漢族，湖南師范大美術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藝術設計；陳明蕙（2001—），女，漢族，湖南師范大美術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藝術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