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你想成為的大人

秋天的夜晚格外靜謐。臺燈下，我咬著筆，看著面前攤開的數學題，心情格外煩悶。無奈， 我戴上耳機。一個熟悉的聲音再次來到我的耳邊?！懊煨〉膲簦头潘磷?，到無限大”，他的歌聲和他本人一樣明媚，我好像被人從身后往前推了一把，有勇氣邁出一步。

再次聽到這首歌，像是回到了那個快樂而自由的下午，那是我和她一同享受的夏日出逃計劃。思緒從記憶被拉回現實，我拿起手機給置頂的一個聊天框發了條消息：最近怎么樣？

一

對話框的那頭是小邸，我的姑姑，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2024 年，對我和她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一年。我是2024 屆中考生。她考博第三年，決定背水一戰。

小邸在長輩眼中其實不被看好，她27 歲，不談戀愛不找工作，整天泡在自習室里。她本科學的化學專業，現在正準備考教育學博士。連戰兩年，要么是英語沒過關， 要么是專業課差一點，用我媽的話來說，她好像總是差點運氣。

可我最佩服的就是她。我們不在一個城市，見面機會很少。初二暑假，我去找她玩，路過她的自習室。只見她的書桌干干凈凈，東西擺放有序，一抬頭，一片密密麻麻的單詞映入眼簾。她說她第一年輸在英語上后，便找到了從2008 年至今的雅思真題，不停地做，結果第二年英語順利通過，專業課又差點意思，說完還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她試圖給我找零食吃，卻只找到充饑的粗糧面包，因為她整天泡在這里，午飯也是將就一口。我看著面前這個瘦弱的女孩，不禁暗生敬意。

二

初三的時間像是被按下了倍速，一眨眼就到了下半學期。數學將我折磨得頭疼，每一輪大復習的知識更是難纏。每當我在深夜與數學題死磕，心如亂麻時，音樂便是我心靈的解藥。我打開音樂軟件的每日推薦，聽見那個充滿磁性的聲音和清新明快的節奏，不由得精神一振，連忙查看歌名，它叫《成為你想成為的大人》。

隨著中考的臨近，學習的壓迫感越來越強。一周一次的?？?、跌宕起伏的成績，都要自己消化。媽媽也很焦慮。人們都說學理科更有前途，可是我理化偏偏不好，被媽媽拉著東跑西顛地找老師補課。

其實我想跟爸媽說，我很想上進，但是我真的一點都不喜歡理科，我對它們一竅不通，它們也絲毫沒有接納我的意思，我更喜歡文科帶給我的自由感。

我比他們更焦慮，每個只有黑暗與我共情的深夜，我都會輕輕戴上耳機。那位歌手的音樂特別積極陽光，他說，眼角的淚光會把煩惱洗刷；他說，少年會在充滿光的未來；他說，你就是你自己最好的回答……我試著潛下心來，與自己和解，奮力奔向那有光的未來。

一天，小邸給我發來消息：你是不是6 月就初中畢業了？中考完帶你去音樂節。我想起我們3 年前的約定：一起去看一次音樂現場。漫漫征途，我終于有了盼頭！

后來聽大人們說，小邸這次可能也懸。我給她發消息詢問情況，她的回復很簡短，沒有往日奇怪可愛的表情包。大致意思是：學校今年變成了申請考核制，但她的材料申請結果直至4 月中旬都沒有消息。我察覺到她人緊繃繃的，之前她還開導我，其實自己也焦慮得不行。五一后就要考試了，她的通知還沒下來，我不禁也為她捏了一把汗。

我們的聊天不再頻繁，現在翻看，簡單的對話都少不了一通加油鼓勁，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話是，她說：“挺住就勝利了?！?/p>

好事多磨。6 月初，小邸突然給我發了一張圖片，是博士錄取的表格，上面清清楚楚寫著她的名字，我高興壞了，連忙祝賀我的博士姑姑。她也特別激動，“夏日出逃計劃”現在就等我了。她又甩過來幾張暑期各地音樂節的陣容圖，每一張上都有我喜歡的那位歌手。我倆的音樂軟件歌單早已共享，我聽過幾百遍的歌被她看見并不奇怪。

我們興奮地敲定了8 月11 日的沈陽玫瑰音樂節。

三

那個上午，隨著中考最后一科英語的收卷鈴響起，我的初中生活也正式結束了。從考場出來時，我很開心，嶄新的生活好像真的要開始了。

當天晚上，我便乘上了前往小邸城市的火車。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們聊了很多。我們又去了一趟自習室，收拾她的書，足足兩大箱。臨走前，她看了一眼陪伴三年的自習室，這次要真正告別了，她的嘴角漾起一抹笑意，隨后轉身離開，沒再回頭多看一眼。

中考查分那天，12 點一過，鼠標一點，我的成績赫然顯現，116 名。這個成績能選擇一個重點班了！選科反倒成了我最大的糾結：按排名，是選擇理科，進入B 班，還是選擇文科，進入A 班呢？那一晚，我循環著《成為你想成為的大人》漸漸入睡。

四

2004 年夏天的雨比以往都多，我和小邸眼睜睜看著通往沈陽的火車一趟趟停運，一次次改簽，快要把我們的耐心消磨殆盡。

可是小邸答應過的事一定會做到，即使是音樂節前一天，她仍找到了一趟第二天能前往沈陽的高鐵，下午2點才到。我們堅定選擇冒雨奔赴。

雨被高鐵遠遠地甩在身后。雨聲中，我把耳機分了一半給她， 點進我的歌單，熟悉的旋律輕快響起。這次，音樂不在黑夜，而在我和最好的朋友間緩緩流淌。

我們到達音樂節場地時演出早已開始，我們趁著節目的間隙竄到了稍微靠前的位置。人太多了，把我和她硬生生擠散了。于是我們都全身心地投入音樂，投入到這場蓄謀已久又略顯波折的夏日出逃計劃。

終于，他出來了，雨漸漸小了。我見到了我的夢。我的電子蝴蝶從舞臺深處走來，音響里的鼓點一直沒停，我的靈魂也隨之舞動。他唱了我最愛的那首《成為你想成為的大人》，話筒對準臺下的那一刻，我含著淚唱出那句：“帶著你的棱角鋒芒去發光啊。”全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他，和心跳。我在觀眾群里蹦來蹦去，一扭頭，看見了小邸昂揚的笑臉，她正跟隨著音樂擺動雙臂， 剛剛好，他的《有光》唱到了這一句：“追光的路上，還好有你在?！蔽业难蹨I瞬間止不住了。

那一刻，我特別想好好感謝她。這一年，她一直是我的精神支柱，她讓我看到一個女生不一定要把青春困在愛里、困在掙錢里、困在家庭里， 想做什么就去做，努力會厚積薄發為磅礴的力量。她許諾的一場音樂節支撐了我的初三，但后來我才發現，我更期待的好像是和她的見面。

五

小邸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 我填報了選科志愿，是的，我選擇了政史地純文組合。我中考的理科比文科多考了三分，按理說最好填報理科志愿。但是從那次相聚后我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選擇熱愛的道路才能走得更遠更久。

開學后，我們依舊保持著聯系。小邸向我分享了她最近的生活：學校里的教授、校園里的貓貓、食堂里的美食……我也向她匯報了最近的情況：除了數學外的一切都很好。說完我們都忍俊不禁。

親愛的朋友，恭喜你成為你想成為的大人。親愛的朋友，請繼續興致盎然跟世界交手吧。請熱烈自由，頂峰相見，祝你，也祝我。

（本刊原創稿，Shand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