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高質量充分就業是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支撐,是保障和改善民生的重要內容,也是統籌發展與安全的內在要求。為此,要強化就業優先政策,健全高質量充分就業促進機制。高質量充分就業促進機制是多種機制的耦合,包括就業優先機制、崗位創造機制、就業能力培養機制、勞動力供需匹配機制、就業質量提升機制、就業幫扶機制等。健全高質量充分就業促進機制要堅持系統觀念,處理好就業數量與就業質量、經濟發展與就業促進、教育科技和就業的關系。
【關鍵詞】高質量充分就業" 促進機制" 就業優先
【中圖分類號】F249.2"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25.06.003
習近平總書記在二十屆中央政治局第十四次集體學習時強調指出:“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是新時代新征程就業工作的新定位、新使命。”[1]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從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戰略高度,提出要健全高質量充分就業促進機制。《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實施就業優先戰略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的意見》從多個方面對健全高質量充分就業促進機制進行了具體部署。可見,機制建設在促進就業中發揮著重要作用。為什么要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什么是高質量充分就業促進機制,如何健全高質量充分就業促進機制,對這些重要問題學術界已多有探討,[2]但遠未達成共識,仍需要進一步研究。本文認為,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大任務,高質量充分就業促進機制是多種機制的耦合,其健全需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堅持系統觀念、正確處理好若干關系,從而形成強大合力。
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的重要意義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堅持把就業工作擺在治國理政的突出位置,有效應對內外環境的變化,實施并強化就業優先政策,始終保持就業大局穩定,創造了就業領域的中國奇跡。進入新時代新征程,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是新時代新征程就業工作的新定位、新使命”,這一重要論述凸顯了就業在經濟社會發展中的重要地位,既與就業優先戰略一脈相承,又與時俱進,為做好新時期就業工作明確了新的目標要求,提供了根本遵循。
高質量充分就業是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支撐。高質量發展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首要任務,這意味著,我們要繼續聚焦經濟建設這一中心工作。為此,要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構建新發展格局,統籌擴大內需和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擴大內需實際上就是要根據國內外環境的變化,發揮我國人口眾多、中等收入群體規模大、市場潛力巨大的優勢,使內需成為驅動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內需包括消費和投資,其中消費發揮著基礎性作用。因此,實施擴大內需戰略,根本上是要刺激提振消費,做大做強消費。在決定消費的諸因素中,就業是最根本的,因為有就業,才有收入,才有消費的能力;有高質量的就業,才有更高的收入和保障,才有更強的消費信心和消費能力。早在2020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就指出,“擴大消費最根本的是促進就業,完善社保,優化收入分配結構,擴大中等收入群體,扎實推進共同富裕”。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本質上就是要提高供給質量,優化供給結構,更好地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多樣化個性化需求,進而以供給創造需求、引領需求,使供求在更高水平上實現動態平衡。這要求更好發揮創新在推動經濟增長中的作用,提高創新對于經濟增長的貢獻度。在決定創新的諸因素中,人是最根本的,高素質的勞動者是最根本的。我國人力資源豐富,特別是隨著高等教育進入普及化階段,受過高等教育的勞動者越來越多,掌握專門技能的勞動者也越來越多。如何將這些高素質勞動者轉化為創新的驅動力,高質量充分就業是其中關鍵環節。只有實現了高質量充分就業,人力資源得到優化配置和充分利用,人才的創新創造潛能才能得到更好地釋放,否則就可能導致人力資源的閑置或錯配。我們以前通過農村剩余勞動力的轉移和充分利用,釋放人口紅利,實現了高速增長。今后要通過高質量充分就業,釋放人力資本紅利,推動高質量發展。
高質量充分就業是保障和改善民生的重要內容。讓老百姓過上美好生活,是我們黨一切工作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因此,在發展中保障和改善民生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大任務。民生涉及老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而就業是民生之本,是最大的民生和最基本的民生,就業的好與壞,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民生的好與壞。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民生事業實現歷史性變革,取得突破性進展,這與就業大局穩定、就業結構不斷優化、就業質量不斷提高有著密切的關系。我國民生事業已基本解決了“有沒有”的問題,進入“好不好”的階段,高品質生活成為了人民對美好生活的新向往。何為高品質生活,高品質生活包括哪些內容,對此可能見仁見智,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高質量充分就業是高品質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創造高品質生活的重要力量。失業者難以獲得高品質生活,而勞動者即便有工作,如果工作質量不高,也難以獲得高品質生活。根據蓋洛普公司進行的全球民意調查,幾乎所有被調查者都有一個共同的愿望和追求,那就是一份好工作。可以說,高質量充分就業或者說一份好工作,是解決各種民生問題的好鑰匙。同時,高質量充分就業意味著在國民收入初次分配中勞動收入份額比較高,而勞動收入差距相對來說比較小。因此,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將會縮小收入差距,有力推動全體人民共同富裕進程。
高質量充分就業是統籌發展與安全的內在要求。國家安全是中國式現代化行穩致遠的重要基礎,因此,必須全面貫徹總體國家安全觀,統籌發展與安全,以新安全格局保障新發展格局。其中一個重要方面是要防止各類“黑天鵝”“灰犀牛”事件發生,防范化解各種風險。風險有來自外部的,比如美國等部分西方發達國家對我國的各種打壓、全球經濟增長的不確定性增加等;也有來自內部的,規模性失業風險即是其中一種。比如,隨著大語言模型等人工智能技術的廣泛應用和產業結構的深度調整,工作的性質和勞動力市場運行都將發生深刻變化,工作被替代的可能性增大,“有活沒人干”和“有人沒活干”的結構性矛盾可能進一步加劇,規模性失業風險是存在的。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一個人有了就業,就容易安定;一個家庭有一人就業,就增加一分穩定的力量。”[3]“一個人沒有就業,就會無法融入社會,也難以增強對國家和社會的認同。失業的人多了,社會穩定就面臨很大危險。”[4]因此,我們要有“時時放心不下”的責任感,擔當作為,求真務實,妥善應對就業領域重大風險,扎實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實現高質量發展和高水平安全良性互動。
高質量充分就業促進機制的主要內容
高質量充分就業促進機制是指通過一系列政策和措施,確保就業機會充足、就業質量高、共同富裕扎實推進的機制,由與就業相關的多種機制耦合而成。具體來說,它主要包括下面六種機制。
一是就業優先機制。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先后實施了就業優先戰略和就業優先政策,并將就業優先政策置于宏觀政策層面。這意味著,就業不僅是一項最基本的民生事業,而且是宏觀經濟調控的一個重要優先目標,要求各部門、各地方在制定政策和推進工作中都要體現和落實就業優先理念。如何使就業優先理念有效落地?這就需要一種機制,使就業優先理念有效轉化為各部門、各地方的就業行動。這種機制可被稱為就業優先機制。為此,首先,必須將就業優先目標法律化和制度化,賦予就業優先以法律地位。比如,根據目前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國人民銀行法》第三條規定,“貨幣政策目標是保持貨幣幣值的穩定,并以此促進經濟增長”。就業沒有成為貨幣政策的直接目標,這在某種程度上會影響就業優先目標在貨幣政策制定中的地位。因此,未來修訂《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國人民銀行法》時,應明確把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作為貨幣政策的目標之一,可考慮將第三條修改為:“貨幣政策目標是保持貨幣幣值的穩定,并以此促進經濟增長和高質量充分就業。”其次,必須健全就業影響評估機制。各部門制定實施的宏觀政策都會對就業產生影響。判斷影響究竟有多大,是否體現了就業優先,需要建立在科學的就業影響評估之上。就業影響評估非常復雜,涉及誰評估、評估什么、何時評估、如何評估、評估結果如何使用等一系列問題。當前,要強化對重大政策、重大項目、重大生產力布局的崗位創造和失業風險評估,推動財政、貨幣、投資、消費、產業、區域等政策與就業政策協調聯動、同向發力,增強政策取向一致性,構建就業友好型發展方式。最后,必須健全就業目標責任考核機制。各級黨委和政府在諸多事項中,如何貫徹就業優先理念,將就業作為民生頭等大事來抓?這需要有考核評價激勵機制和高質量充分就業考核評價體系,提高就業指標在考核評價體系中的權重,使其既有外在約束,又有內在動力,形成齊抓共促就業的局面。
二是就業崗位創造機制。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前提是有足夠多的高質量就業崗位。如果一個經濟體的高質量就業崗位創造能力很強,則無需過多擔心失業問題。就業崗位的創造來自經濟增長,但經濟增長并不總是就業友好型的,甚至還可能出現所謂的“無就業的經濟增長”。歷史和現實表明,不同增長方式、不同所有制經濟、不同產業、不同企業具有不同的就業崗位創造效應。健全有利于崗位創造的機制,就是要結合發展階段,形成合理的增長方式和經濟結構。比如,民營經濟是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生力軍,創造了80%以上的城鎮勞動就業崗位,是穩定和擴大就業的基本盤,可以說,民營經濟發展穩定,我國就業大局就基本穩定。因此,要健全有利于民營經濟發展的體制機制,扎扎實實落實促進民營經濟發展的政策措施,為民營經濟發展創造更加寬松友好的環境,推動民營經濟高質量發展。此外,創業具有就業倍增效應,在創業比較活躍的時期和地區,就業崗位增加的速度就比較快。因此,要完善創業帶動就業保障制度,增強高校畢業生等群體的創業意識和創業能力,降低創業門檻,形成支持鼓勵創新創業的良好社會氛圍和政策條件,激發全社會內生動力和創新活力。
三是就業能力培養機制。就業能力和就業結果高度相關,就業能力高的勞動者,就業概率和就業質量也高,因此,培養提高就業能力是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的關鍵。對于新進入勞動力市場的勞動者和已在勞動力市場的勞動者,其就業能力培養和提升渠道是不一樣的。新進入者主要是高等院校和職業院校的畢業生,就業能力的習得主要通過學校教育。因此,要健全學校人才培養機制,提高人才培養質量,使畢業生在走向勞動力市場之前做好更充分有效的準備,增強高等教育和職業教育的勞動力市場適配性。對于已在勞動力市場的勞動者,就業能力的習得和提升主要通過各種培訓,包括企業培訓、社會培訓和政府提供的培訓等,也包括自學和干中學等渠道。為此,要健全培訓的體制機制,特別要合理分擔培訓成本,順應科技進步和產業轉型升級帶來的大規模職業轉換,設計好培訓內容和培訓方式,提高培訓的便捷性、針對性和有效性。構建學習型組織,推動學習型社會建設,提供終身學習的機會和資源。
四是勞動力供需匹配機制。就業的實現是勞動力供求雙方通過某種機制匹配的結果。這種匹配既可通過政府來完成,也可通過市場來完成。改革開放以來的實踐充分證明,市場是最有效的供需匹配機制。但市場發揮作用的前提是供需雙方有相對自主的權利,且勞動力社會性流動渠道比較暢通。因此,要進一步深化勞動力市場體制機制改革,特別是要打破戶籍制度和基本公共服務供給體制對勞動力流動的限制,構建全國統一勞動力大市場,建立合理的評價激勵機制,破除各種就業歧視。同時,由于市場存在失靈,在勞動力資源的配置中,要更好發揮政府的作用,健全統籌城鄉的就業政策和服務體系,利用人工智能、大數據、互聯網等先進技術,增強就業服務能力,提升勞動力市場匹配效率。
五是就業質量提升機制。就業質量可分為宏觀就業質量和微觀就業質量,前者評價標準包括就業環境公平、就業結構優化、人崗匹配高效、勞動關系和諧等,后者評價標準包括工作穩定、收入合理、保障可靠、職業安全等;也可分為客觀就業質量和主觀就業質量,前者評價標準包括收入水平,后者評價標準包括工作滿意度等。[5]但不管如何分類,就業質量強調的是體面和有尊嚴,其提升并非自然而然,而是涉及諸多體制機制問題。比如,近些年來,新就業形態蓬勃發展,深受年輕人喜歡,成為穩定和擴大就業的重要渠道。但由于還存在法律短板,新就業形態從業者的勞動和權益保障還面臨諸多難題,工作時間長、參保率低等現象還比較普遍,進而影響就業質量。對此,要健全新就業形態從業人員社會保障制度,全面取消在就業地參保戶籍限制,完善社會保障關系轉移接續政策,完善勞動基準制度。當前,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和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都還比較低,提高就業質量要求提高“兩個比重”,這就涉及如何健全收入分配體制機制、如何更好發揮“三方機制”作用等問題。
六是就業幫扶機制。由于各種原因,總會有些群體在工作搜尋和落實就業崗位的過程中存在這樣那樣的困難,因此,必須建立健全就業幫扶機制,這是兜底性民生建設的內在要求,也是底線思維的具體體現。《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實施就業優先戰略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的意見》強調,要“加強對大齡、殘疾、較長時間失業等就業困難群體的幫扶”,說明這三個群體尤其困難,需要格外關注。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財政部、民政部、殘疾人聯合會發布的《關于進一步做好就業援助工作的通知》對如何加強困難群體就業兜底幫扶提出了具體要求,包括健全就業援助工作機制、明確就業援助扶持政策、壓實就業援助工作責任等。實際上,對每一個就業困難群體,國家也都有相應幫扶措施。比如,對于殘疾人群體,出臺了《殘疾人就業條例》《促進殘疾人就業三年行動方案(2022—2024年)》等。但從實踐反饋的信息來看,就業幫扶機制還有改進優化空間。比如,按比例就業政策對促進我國殘疾人就業發揮了重要作用,但也存在一些問題,主要包括:公共和私營部門在安排殘疾人就業方面的責任無差別,未能充分調動用人單位安排殘疾人就業的積極性等。[6]未來要在總結經驗基礎上,進一步健全就業幫扶機制。
健全高質量充分就業促進機制需要堅持系統觀念
高質量充分就業的促進涉及諸多變量,健全高質量充分就業促進機制要堅持系統觀念,突出就業優先導向和問題導向,正確處理好若干關系。
一是就業數量與就業質量的關系。高質量充分就業包括就業數量目標和就業質量目標。對于就業數量目標,各國有大體一致的衡量指標,我國主要有城鎮調查失業率、城鎮登記失業率、求人倍率、城鎮新增就業等。對于就業質量目標,其概念和衡量的相關認識則尚未統一,因為其涉及更多維度,但收入水平、保障條件、發展機會、工作生活平衡度等是學界比較認可的。這兩個目標都很重要,能夠同時實現是最理想的。[7]但在實踐中,二者同時實現又面臨著一系列的約束條件,因此,在不同發展階段,可能會有不同的側重點。改革開放后很長一段時期,由于面臨知青返城就業、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就業、下崗職工再就業等壓力,我國更強調的是就業數量,以更好處理改革、發展和穩定的關系。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高度重視就業質量,將其擺在與就業數量同等甚至更為突出的位置。高質量充分就業,意味著我們要實現的是兼具高質量和充分性的就業。
高質量就業要建立在比較高的勞動生產率基礎之上。如果勞動生產率比較低,硬要人為地提高就業質量的有關指標,比如更高的收入水平、更好的保障條件,就會增加企業的雇傭成本,使企業減少用人和招聘的數量,反而不利于充分就業。當然,勞動生產率的提高也是雙刃劍,其可能有助于提高就業質量,也可能會減少就業數量。因此,提高就業質量應該是漸進的過程,要以不損害就業數量為前提,畢竟在就業不充分的情況下,難言已實現了高質量就業。當然,提高就業質量也可能會促進就業數量的增加,比如,如果進一步提高新就業形態從業人員的權益保護和社會保障,將會有更多人愿意加入新就業形態從業者隊伍。
總的來說,我國比較好地處理了就業數量和就業質量的關系,表現在城鎮調查失業率等指標一直處在合理區間,可以說基本上實現了充分就業,同時就業質量穩步提高,勞動者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不斷增強。高質量發展為處理就業數量和就業質量的關系奠定了非常好的基礎,但要高度重視就業質量提高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分化。可能的分化主要有三種,即不同部門之間,特別是主要部門和次要部門之間的分化;不同地區之間,特別是經濟轉型發展好的地區和經濟轉型發展慢的地區之間的分化;以及不同人群之間,特別是高低人力資本者之間的分化。這三種分化不利于高質量充分就業目標的實現,也不利于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目標的實現。
二是經濟發展與就業促進的關系。就業問題的解決,根本要靠發展。發展是解決就業問題的基礎和關鍵,沒有一定速度的發展,就難以支撐就業。我們以前通過“兩頭在外”的世界工廠發展模式,比較好地解決了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就業的問題。但這種模式難以為繼,也難以解決受教育程度和人力資本大為提高后的勞動力就業問題。當前,需要在構建新發展格局過程中,通過完善產業結構、微觀主體結構、區域結構和動能結構來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
從產業發展層面來看,我國第一產業就業占比不斷降低,第二產業就業占比大體穩定,第三次產業就業占比不斷增加,2023年達到了48.1%,服務業就業“蓄水池”作用更為凸顯。但與發達國家相比,我國第三產業就業比重仍有很大提升空間。因此,要完善服務業發展體制機制,圍繞制造強國、網絡強國、交通強國、貿易強國、海洋強國等戰略,推進生產性服務業融合發展;圍繞不斷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加快生活性服務業多樣化發展。既要發展新質生產力,大力發展技術密集型產業,推動產業深度轉型升級,培育壯大新興產業,布局未來產業,提高產業發展的人力資本含量,以更好地吸納高校畢業生就業;也要因地制宜,發展就業容量大的勞動密集型產業,繼續發揮好傳統產業就業容量大的優勢,把就業崗位和增值收益更多留給農民。
從經營主體發展層面來看,要進一步深化國有企業改革,推動國有企業做強做優做大,發揮國有企業就業引領作用。這種引領作用既體現在穩崗擴崗上,也體現在提高就業質量上;既表現為國有企業自身直接發揮作用,也表現為國有企業帶動產業鏈上下游發展從而為其他企業穩崗擴崗創造更多機會。我國民營經濟主體總量超過1.8億戶,占全部經營主體總量的96.4%,其中民營企業0.55億戶、個體工商戶1.25億戶。他們是創造就業崗位的生力軍,要綜合運用財政支持、金融支持等政策,幫助他們解決經營中的困難,增強他們發展的信心和能力,更好履行穩崗擴崗社會責任。
從區域發展層面來看,要充分利用西部大開發、東北全面振興、中部地區崛起、東部率先發展等區域協調發展戰略和京津冀協同發展、長江經濟帶發展、粵港澳大灣區建設、長三角一體化發展、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等重大區域戰略所提供的難得機遇,打造更多就業聚集區和增長極,有條件的地方可創設高質量充分就業示范區。引導資金、技術、勞動密集型產業從東部向中西部、從中心城市向腹地有序轉移,形成更高質量的產業空間格局和就業空間格局。統籌鄉村振興戰略和以人為本的新型城鎮化戰略,構建以縣城為樞紐、以小城鎮為節點的縣域經濟體系,為鄉村發展注入更多資源,為返鄉創業就業提供更多便利條件,擴大縣域就業容量。
從發展動能角度看,要進一步培育發展壯大新動能,更好釋放新動能對于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的作用。這其中三種經濟的就業促進作用尤其重要。一是數字經濟。數字經濟作為一種新的經濟形態,全面滲透和深刻影響生產、分配、流通、消費等各個環節,孕育催生了一批新興數字職業。2022年版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分類大典》比2015年版凈增158個新職業,職業數達1639個,并首次標注了97個數字職業,占職業總數的6%。而且數字經濟具有非常強的崗位創造力,根據有關機構的預測,2030年數字經濟帶動就業人數將達到4.49億,超過我國就業人口的一半以上。二是綠色經濟。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是建設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的內在要求,在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同時,其將催生大量綠色就業機會,而且大部分綠色就業屬于高質量就業。前述2022年版職業分類大典延續了2015年版對綠色職業標注的做法,標注了134個綠色職業,比如碳排放管理員、建筑節能減排咨詢師、濕地保護修復工程技術人員等,占職業總數的8%,顯示出綠色就業不斷增加的趨勢。三是銀發經濟。隨著我國人口老齡化和健康中國戰略的推進,我國康養需求的覆蓋領域大為拓展、數量大為增加。人民對康養的需求日益增長,這將催生大量新的就業崗位,有資料表明,康養產業將是現代服務業中吸納就業人數最多的行業之一。
三是教育、科技和就業的關系。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將統籌推進教育科技人才體制機制一體改革作為支持全面創新的重要舉措。從前面的分析可知,就業對于連接教育、科技和人才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同時,當前我國就業領域的主要矛盾是結構性矛盾,而結構性矛盾在某種意義上,主要是由于教育培養的勞動力與科技進步需要的勞動力在知識技能上不匹配造成的。因此,處理好教育、科技和就業的關系,是健全高質量充分就業促進機制所要特別注重的方面。
科技進步對就業的影響自工業革命以來一直存在,是解釋就業相關問題的重要變量。凱恩斯在20世紀30年代就預測,100年后“由技術進步而引致的失業”將會是一種折磨我們的新病。但人工智能、大數據等新科技的發展和廣泛應用,對就業崗位的創造性破壞效應更加復雜,影響面更廣、程度更深,對勞動力市場和就業的影響將遠超凱恩斯的想象。因為人工智能具有學習和思維能力,不僅能替代體力勞動,而且能替代腦力勞動,很多工作都有可能被新科技替代。[8]當然,新科技也會催生很多新的職業和工作崗位,當前,很多炙手可熱的職業和崗位,在10年前是難以想象的。雖然對于新科技的就業崗位創造效應和破壞效應哪個更大,目前還沒有定論,但由于新崗位所要求的知識技能比較高,而崗位被破壞者所掌握的知識和技能難以適應新崗位的要求,因此,人工智能導致的失業是難以避免的,如果應對不力,還可能導致規模性失業。對此,我們需要認真思考的一個問題是,如何平衡新科技發展的邏輯和就業優先的邏輯?就業優先政策作為一種宏觀政策,理應在科技領域得到充分體現,科技進步及其應用要求我們充分考慮其對就業的影響。就科技與就業的關系來看,沒有“最先進”的科技,只有“最合適”的科技。科技進步事關創新型國家建設,而創新在我國現代化建設全局中占據核心地位,在激烈的國際競爭中,我們必須加快推進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要擁有最先進的科技。可以說,處理好科技與就業的關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迫切。
如果說科技進步從勞動力市場需求方影響著高質量充分就業,那么教育則更多是從勞動力市場供給方影響著高質量充分就業。化解結構性就業矛盾,根本上要靠教育、培訓等人力資本投資。處理好教育與就業的關系,最重要的是在教育強國建設中提高教育對于科技進步、產業轉型和工作性質變革的適應性。但由于教育發展的邏輯和就業促進的邏輯并不完全一致,往往會出現教育發展不適應就業促進的問題。一個典型例子是高等教育快速擴張過程中,受教師、資金、空間等教育資源的約束,很多國家都將招生擴張指標投放給了培養成本相對較低的人文社科專業。我國也不例外,20世紀末期高等教育大規模擴張以來,本科階段理工農醫類專業的畢業生占比大幅度下降,人文社會科學類專業的畢業生占比則大幅度增加。而在勞動力市場需求端,由于工業化、信息化、數字化等的快速發展,我們需要大量的理工農醫類專業人才。這種學科專業供需的不匹配,是導致高校畢業生就業難的重要原因。[9]因此,要深化教育體制機制改革,特別是要面向現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來,建立科技發展、國家戰略需求牽引的學科設置調整機制和人才培養模式,超常布局急需學科專業,加強自然科學和人文社會學科的深度融合,加強職業教育和普通教育的融通發展,提高勞動者的數字素養和數字技能。
注釋
[1]習近平:《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求是》,2024年第21期。
[2]蔡昉:《在更高水平上實施就業優先戰略》,《中國人口科學》,2022年第6期;楊偉國:《健全高質量充分就業促進機制》,《前線》,2024年第12期;豐曉旭、夏杰長:《服務業高質量充分就業的促進機制與優化策略》,《東北財經大學學報》,2025年第1期。
[3][4]《習近平關于社會主義社會建設重要論述》,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7年,第67、68頁。
[5]賴德勝、蘇麗鋒、孟大虎、李長安:《中國各地區就業質量測算與評價》,《經濟理論與經濟管理》,2011年第11期。
[6]廖娟:《殘疾人按比例就業:實踐發展與政策完善》,《中國人力資源開發》,2024年第2期。
[7]李實:《堅持就業優先,兼顧就業數量與質量》,《應用經濟學評論》,2024年第4期。
[8]A. Daron; D. Autor; J. Hazell and P. Restrepo,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nd Jobs: Evidence from Online Vacancies,\" Journal of Labor Economics, 2022, 40(S1);王春超等:《人工智能背景下的高質量充分就業》,北京:中國發展出版社,2024年,第109頁。
[9]賴德勝:《高校畢業生結構性就業矛盾及其政策應對》,《新視野》,2024年第6期。
責 編∕桂 琰" 美 編∕周群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