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桃的詩 [組詩]

心中的結穿過針眼

絕望的種子被穿成詞語

埋入土里

它還是長不出希望的句子來

你站在漆黑處 敲碎多面鏡子

如同去除那些壞死的偏旁

在凜冬的寒夜

你扯下結滿霜雪的葉子

嚼碎 吞食

只是為了不讓身體里的馬匹丟失

沿著一條直線奔跑

腳下不斷冒出石頭來

你在石頭與石頭的縫隙里折疊出火焰

將自己鑄成一把劍

刺向身后的千萬個你

此刻 你坐在麥田中間

抬頭看了看正在吃草的馬匹

躺下來 與影子重疊

視 角

我在調制蘇格蘭威士忌

甘味美思 甜味美思

苦精兩滴

把杯底的一場災難

一飲而盡

咽下這無數的可能

豐滿和枯瘦同時出現在一棵樹上

循環往復的日常

活在推拉和特寫的鏡頭里

不關心塔利班的頭巾

不關心廢墟里一只野狗

頭盔里的照片擋不了子彈

黑色的布匹

包裹不住上帝和自由

在路上

每天 打水漂一樣

將自己打出去

繞開多種可能和空間

是一條無須思索的直線

霧氣散去之前

落葉已經告別地面

車子同時擠在馬路上

路面的混凝土 常常被敲碎

再鋪上新的混凝土

百年榕樹倒下的瞬間

紫薇花開的燦爛

公園里的老人 后來

沒有人記得他們的模樣

就像水漂消失

旋渦也隨之沉了下去

虛 構

某些虛構會在恰當時候產生弧度

并且讓靈魂殊途同歸

例如一個被打得很薄的夏天

如傾瀉而下的瀑布

像裙擺上拍打下來的月光

細細碎碎的落入了山澗

足夠包裹植物和雨水

一只鷹

浩浩蕩蕩地

征服荒蕪的丘陵

穿過一片草原和水域

此時 落日西下

一朵花戰栗著回到樹上

折子戲

塔影重重，形態各異

水做的塔，泥做的塔，空氣做的塔

塔里，風趕著葡萄

穿梭于架上

架上的葡萄

掐出汁，再烘干

一只烏鴉領著一群烏鴉

繞過不同的塔，唱著折子戲

困在塔里的月光聽不見

深山，實在是太深

水流不出去

靜 物

就這樣

我經常將萬物倒入這片空地

至于某些隱秘的色彩

我只身前往

熱烈又安靜地

與我的刮刀融為一體

不畫的時候

就去陽臺聽雨

一串串落下來

許多時候

我以為我就是那場雨

寫給母親

屋外的顏色換了一批又一批

你在屋內編織炊煙

你不關心雨雪

你只關心百合花

有沒有開出你的村莊

我彎彎繞繞走了許多路

那座通向你的橋永遠筆直

橋那頭

風穿過你單薄的身體

你漸行漸遠的發髻

盤起山水之重

那天早晨

陽光照在你身上

你的影子被風吹得柔軟

你臉上泛起藍色花朵

你從一滴水里

接過大海般的身份

霜 降

記不清

老屋前的池塘，干枯了多少年

池塘邊的桃花樹、青石洗衣板

也一并鑲嵌在祖母的青春里

結成化石

常常在傍晚

祖母獨自坐在新院子里

看晚霞籠罩整個村莊

一朵朵橙色的回憶

就這么落了下來

漸漸染紅了

村口那棵百年銀杏樹

后山的蘆葦掛不住新鮮的風

也掛不住

那些被逐漸遺忘的名字

祖母說，看

又多了一座新墳

霜降了一年又一年

雪，一直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