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國云的詩 [組詩]

它本來就是陽臺

每天打掃的陽臺

磚縫里竟冒出一星綠芽

望向樓下的草地

不禁為它可憐

它到底是什么植物

為何今天突然出現

我把它瞧了半天

擔心根系長大后會破壞陽臺地面

我用手指頭輕輕一點

它便歸于寂寂

它似乎出現過

又好像沒有來到過這個世界

如果我不跟別人提起

它出不出生沒有一點兒意義

它的前世屬于陽臺

它滅寂后還是歸于陽臺

或者它倘若不現世

它本來就是陽臺

細想想這萌出的綠芽

怎么看都像我自己

不同的是，我幸運地枝繁葉茂

卻越來越執著于自己的肉體

自從誕生宇宙以來

這個空中什么都不曾有

十幾年前才出現了這棟樓

也才有了這個陽臺

頭頂三尺有神通之眼

詹姆斯·韋布空間望遠鏡

安裝在距離地球150萬公里的地方

這個長度相當于地球到月球的3.9倍

它就像一塊石頭似的孤零零地懸在外太空

但是它居然可以看到51億光年外的宇宙光景

我想象著，假如有朝一日外太空就像地球的

大街小巷

遍布比詹姆斯·韋布空間望遠鏡還要厲害萬倍

的攝像頭

將宇宙的秘密在人的眼底盡收

造物主會不會感慨地說

頭頂三尺有神通之眼

它或許會跟玉皇大帝看到大鬧天宮的孫悟空

一樣發愁

肉眼看不見的思維

人類移山填海上天入地的行為

無不產生于大腦的動念

這肉眼看不見的思維

是如何像箭矢被弓手發射

人類忙忙碌碌地折騰

把物體堆積了破壞、破壞了堆積

為什么每個人都如被弓手控制的木偶

站在弓手后面的是誰呢

你是如何給弓手派生了愿力

驅使人類毫無意義地循環著創造與毀滅

誰可以指揮站在弓手后面的那誰

要么修改愿力，要么收回成命

人哪里有與生俱來的魂靈

人哪里有與生俱來的魂靈

如果有，為什么不是一出生

就能叫出父母的名字

為什么從小跟狼生活在一起

就變成了狼孩兒

其實，天地間的萬事萬物都是我們的魂靈

我們的肉體只是魂靈的

感知器儲存器分析器而已

我們環顧四周，魂靈無處不在

只要被我們的眼耳鼻舌身意感知到了

就會附在我們的肉身上成為我們的魂靈

當你讀了一個陌生國家的歷史

它便成了你魂靈的一部分

當你融入了一個陌生的社群

彼此的魂靈里就增加了一個新鮮印象

哪怕是一塊完全沒有意識的石頭

一旦進入我們的眼簾或絆了我們一腳

它就會在我們的體內活靈活現起來

我想，所謂萬物有靈

其中的一個解釋應該就是這個意思

環境從來沒有停止存儲

環境從來沒有停止存儲

不僅存儲我們的容貌

還存儲我們的精神

當我們不在天地間行走的時候

我們肯定還在環境里面

科學家說以超越光的速度穿越

人類就可以回到從前

難道過去時真可以被存儲

我還確信

跟分娩了人類的偉大宇宙比

既然人類可以通過腦回路

還有書本、電腦這樣的媒介存儲記憶

宇宙怎么沒有能力存儲人類

我經常想起某個故人

環境總是不厭其煩地從存儲器里幫我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