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 文章基于2010—2021年A股上市民營企業樣本,考察了ESG視角下逆向混改對民營企業組織韌性的影響及機制。研究發現,逆向混改顯著提升了民營企業組織韌性,其中ESG表現是其傳導機制;進一步研究發現,逆向混改分別通過加大民營企業的投資環保力度、提升社會責任承擔水平以及完善內部治理機制增強自身的發展韌性?;贓SG表現差異,異質性檢驗發現,在環境規制強度較大、處于重污染行業、政府補助力度較大、自身發展狀況較好、外部監督力度較強以及內部治理運行較嚴格時,逆向混改對民營企業組織韌性的提升作用更明顯。文章不僅拓展了民營企業組織韌性影響機制,還為構建“國民共進”經濟體系提供了經驗證據和政策參考。
【關鍵詞】 逆向混改; ESG表現; 民營企業; 組織韌性
【中圖分類號】 F276.4"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5937(2025)09-0068-10
一、引言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優化民營企業發展環境,依法保護民營企業產權和企業家權益,促進民營經濟發展壯大。為持續推進民營經濟健康發展,2023年7月,《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促進民營經濟發展壯大的意見》中提出,要“優化發展環境、加大政策支持、強化法治保障,推動民營經濟高質量發展”。盡管黨和政府多次發出力挺民營經濟發展的最強音,但目前民營企業在經營發展中仍因融資、轉型等問題陷入生存危機。因此,探究民營企業如何在不確定的環境中轉危為安,即如何提升韌性,以備在承受逆境事件后及時恢復并持續發展,對于當下民營企業實現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理論和現實意義。為紓困和激勵民營企業發展,近年來,國家出臺了一系列國有資本參股民營企業的逆向混改政策,為民營企業提供了新的發展機遇,這是助力民營企業提高組織韌性的重要因素。逆向混改具有政府背書的信號傳遞效應,有利于民營企業享受國有資源的外溢效應,這些戰略資源能夠助力企業抵御危機、調整變革,實現可持續發展。
在逆向混改發揮資源效應助力民營企業發展的過程中,民營企業更有動力和資源去提高ESG表現。作為環境、社會、公司治理績效而非傳統財務績效的投資理念和企業評價標準,ESG體現了不以犧牲生態環境為代價的可持續性經濟增長?;诶嫦嚓P者理論,企業ESG表現越好,越有利于獲得外部利益相關者的資源或信息支持[1],能夠進一步強化逆向混改優勢進而提升企業組織韌性。
有關逆向混改助力民營企業發展研究,以往文獻主要探討了逆向混改促進民營企業發展的微觀層面,也有學者考慮到民營企業發展與社會環境的交互效應,探究了逆向混改對民營企業就業及實體發展[2]等方面的影響,但鮮有研究立足于當前時代背景,從ESG研究視角考察逆向混改對民營企業組織韌性的影響及機制。對此,本文以2010—2021年民營上市企業為樣本,實證檢驗ESG視角下逆向混改對民營企業組織韌性的影響及機制。研究發現:逆向混改顯著提升了民營企業組織韌性,其中ESG表現是其傳導機制,進一步研究發現,逆向混改分別通過加大民營企業的投資環保力度、提升社會責任承擔水平以及完善內部治理機制增強自身的發展韌性?;贓SG表現差異,異質性檢驗發現,在環境規制強度較大、處于重污染行業、政府補助力度較大、自身發展狀況較好、外部監督力度較強以及內部治理運行較嚴格時,逆向混改對民營企業組織韌性的提升作用更明顯。本文不僅拓展了民營企業組織韌性影響機制,還為構建“國民共進”經濟體系提供了經驗證據和政策參考。
本文可能的研究貢獻在于:(1)豐富了逆向混改的經濟后果和企業組織韌性的影響因素研究。一方面,以往逆向混改的經濟后果主要聚焦于企業創新、投資、融資、績效等具體經濟活動,較少關注企業組織韌性。另一方面,以往企業組織韌性影響因素的研究主要聚焦于高管視角、數字經濟、創新、外部環境等方面,較少關注逆向混改視角。(2)拓展了逆向混改對民營企業組織韌性的機制研究。不同于董事關系網絡視角下逆向混改對民營企業組織韌性的影響研究,本文基于ESG表現視角,探究了逆向混改對企業組織韌性的影響機制。
二、理論推導與假設提出
(一)逆向混改提升民營企業組織韌性分析
組織韌性是解決企業生存和發展危機的關鍵,具體表現為企業能夠識別潛在威脅、適應環境變化以及把握時機實現逆勢增長的過程,這需要民營企業具備較強的與外部環境交互的能力。具體理論闡述如下:
第一,逆向混改有助于增強民營企業獲取國有股東的信息支持,即國有資本參股能夠通過國有股東網絡的廣泛社會資本發揮內部信息優勢[3],降低企業的信息不對稱程度[4],幫助民營企業精準捕捉政策痛點與發展方向,評判行業趨勢,識別潛在威脅以規避風險。第二,國有資本參股能夠通過提升內部控制質量完善民營企業組織機制,提升危機意識和實現高質量的風險管理[5],使民營企業在危機期間快速實現資源配置,并能夠高效執行資源整合與企業變革,幫助民營企業保有持續的環境響應能力,應對風險不確定性。第三,國有資本參股的資源優勢能夠助力民營企業恢復產業基礎能力、提振投資者信心[6],加速民營企業恢復核心競爭力,突破危機困境,實現逆勢增長。因此,逆向混改有助于提升民營企業的環境交互能力,使其在不同特征的風險環境中化危機為良機,提升組織韌性。綜上分析,本文提出研究假設1。
H1: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逆向混改有助于提升民營企業組織韌性。
(二)ESG視角下逆向混改提升民營企業組織韌性的機制分析
逆向混改激勵民營企業提高ESG表現,而ESG表現則有助于民營企業增強組織韌性,實現可持續發展。具體理論闡述如下:
第一,逆向混改有助于民營企業增強ESG實踐意愿、制定ESG實踐戰略、優化ESG實踐管理,進而提升民營企業ESG表現。具體而言,(1)基于資源依賴理論,逆向混改對民營企業具有正向資源激勵,有助于民營企業獲取額外的政策幫扶、政府補貼,緩解民營企業融資約束[6],減輕民營企業ESG實踐負擔,提升民營企業的ESG實踐意愿;(2)國有參股這一天然的政治關聯有助于民營企業及時把握ESG政策的重點,精準獲取產業發展的前瞻性信息需求[3],科學制定民營企業的ESG實踐戰略,優化資源配置,提升民營企業ESG表現;(3)逆向混改具有“治理效應”,不僅表現在對控股股東的監督制衡作用,有效完善民營企業的組織架構,提高公司治理水平,還表現在提升各治理主體之間的信任感,降低治理層間的信息不對稱程度[6],提升其溝通效果,優化ESG實踐管理,實現ESG投資效率。
第二,民營企業良好的ESG表現有助于事前識別風險、事中危機管理和事后恢復,進而提高組織韌性。(1)良好的ESG表現有助于民營企業事前識別風險。一方面,基于信號傳遞理論,ESG表現良好的民營企業能夠向公眾展示履行社會責任的企業形象[1],這不僅有助于增強市場投資者的信任程度,還更容易獲取政府的政策傾斜。另一方面,良好的ESG表現還能夠發揮信息溢出效應,增強企業與上下游供應鏈、債權人等利益相關方的合作可能性[7],而合作企業之間普遍存在著信息交流與學習行為,因此眾多利益關系方的信息互通可以為民營企業提前識別潛在威脅,避免風險沖擊。(2)良好的ESG表現有助于民營企業形成可靠組織機制提升事中危機管理。一方面,基于內部控制理論,ESG表現良好的企業能夠提升內部治理有效性,進而優化企業內控環境,提升企業內部控制質量,從而保證企業組織運行可靠性,使其具備高質量應對危機的風險管理能力[5],進而提高組織韌性。另一方面,以人為本的ESG治理理念提升了內部員工的組織認同感,使其能夠盡快適應逆向混改下組織變革后的工作角色[8],積極應對內外部環境變化,提升民營企業危機管理的執行效率。(3)良好的ESG表現有助于民營企業事后恢復。一方面,良好的ESG企業通常具有更高的聲譽和地位,更容易獲取上下游供應鏈之間的依賴優勢,當危機來臨,供應鏈中的企業會通過資源共享等方式幫扶企業伙伴[8],緩解企業危機帶來的壓力。另一方面,ESG表現良好的民營企業通常高度關注并維護企業內外部的信任水平,提振投資者信心,從而獲取更多潛在的市場資源和成長機會[9],增強企業組織韌性。綜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設2。
H2: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逆向混改通過提高ESG表現進而提升民營企業組織韌性。
三、實證設計
(一)樣本選取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10—2021年上市民營企業樣本作為研究對象,國有參股的民營企業樣本篩選過程如下:(1)剔除民營化方式為間接上市的樣本,剔除部分具有“先天性”政治關聯的樣本;(2)僅保留實際控制人為自然人或家族的企業,最大程度保證民營企業的純粹性;(3)通過國泰安(CSMAR)數據庫股東子數據庫中的十大股東文件,獲取上述篩選的民營企業前十大股東信息;(4)依據實際控制人作為判斷股權性質的標準,運用企查查和天眼查對前十大股東中的法人股東手動查找,將企業法人股東的實際控制人是國有資本,即各級政府部門、國有企業法人及四大資產管理公司及其全資子公司等歸類為國有股東;(5)剔除金融行業樣本;(6)剔除ST類企業樣本;(7)剔除關鍵數據缺失的樣本,并對連續變量在1%和99%水平上進行縮尾處理,最終得到11 348個樣本數據。
(二)變量定義
1.被解釋變量。民營企業組織韌性。本文借鑒Natalia
et al.[9]的做法,從財務波動率、累計增長率以及企業存活率三個維度進行度量,并采用熵權法加工成綜合指標來衡量組織韌性。
2.解釋變量。民營企業中國有參股程度。本文參考王彩萍等[10]的做法,采用前十大股東中國有股東持股比例之和衡量民營企業逆向混改的程度。
3.控制變量。根據已有文獻[4],考慮到民營企業自身特質對組織韌性的影響,本文控制了公司特征、績效、治理特征等變量。具體如下:企業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企業年齡(Age)、企業績效(ROA)、經營現金流(Cash)、企業成長性(Growth)、兩職合一(Dul)、獨立董事占比(Inder)、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Top1),并控制了行業變量(Ind)和年度變量(Year)。
具體變量定義見表1。
(三)模型設計
首先,為了檢驗國有參股對民營企業組織韌性的關系,本文建立如下基準回歸模型:
其中,Res為被解釋變量,用來衡量樣本企業的組織韌性;State為解釋變量,用來衡量樣本企業國有股東參股程度的情況。Controls表示其他控制變量。i表示企業個體,t表示年份,ε是殘差項。此外,本文控制了年度固定效應和行業固定效應。
其次,為了探究逆向混改影響民營企業組織韌性的作用機制,本文建立如下機制檢驗模型:
其中,ESG為中介變量,借鑒謝紅軍等[1]的做法,選取華證ESG評級體系來進行衡量。華證ESG評級共分為9級,評級越高,企業ESG表現越好。其余變量的含義與模型1相同。
四、實證結果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表2列示了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從表2可以看出,企業組織韌性的均值為3.108,最大值為3.481,最小值為0.002,說明不同民營企業的組織韌性有較大差異;國有資本持股比例的均值為3.161,取值范圍從0到16.87,表明國有股東通常占比3%左右,最高占比16.87%,國有資本在民營企業中實現了不同程度的參股;其他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與現有文獻基本一致,此處不再贅述。
(二)回歸結果
表3列示了上述理論假設的回歸檢驗結果。首先,列(1)為國有參股與民營企業組織韌性的回歸結果。結果顯示,國有參股的系數為0.009,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實證檢驗結果表明國有參股顯著提升了民營企業組織韌性,H1得以驗證。其次,表3列(2)—列(4)列示了企業ESG表現在國有參股與民營企業組織韌性中的作用結果。結果顯示,State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009、0.005、0.008,分別在1%、5%、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列(4)中ESG的回歸系數為0.092,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上述檢驗結果表明,國有參股通過提升企業ESG表現提升了民營企業的組織韌性,H2得以驗證。
(三)穩健性檢驗
為確保結論的有效性,本文進行了一系列的穩健性檢驗。
1.替換國有參股的衡量方式。本文借鑒何德旭等[4]的做法,采用民營企業的前十大股東中是否存在國有股東作為國有參股的替代變量。若有則賦值為1,否則賦值為0。結果見表4列(1),State的系數為0.038,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逆向混改能夠顯著促進民營企業ESG表現,回歸結論穩健。
2.剔除疫情期間??紤]到企業發展表現受到外界環境的影響,而疫情期間對民營企業發展影響較大,故本文剔除了2020年及2021年的疫情區間樣本?;貧w結果顯示,表4列(2)State的系數為0.008,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回歸結論依然穩健。
3.內生性檢驗。第一,本文借鑒曾敏等[11]的做法,采用解釋變量滯后一期緩解樣本互為因果的影響?;貧w結果顯示,表4列(3)L.State的系數為0.008,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回歸結論穩健。第二,借鑒王彩萍等[10]的研究,分別用工具變量回歸、Heckman兩階段以及傾向得分匹配緩解內生性問題。(1)為緩解反向因果問題,本文選取上年度同一地區和行業的平均國有持股比例(L.Aver)作為State的工具變量。列(4)回歸結果顯示,L.Aver的系數為0.026,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研究結論穩健。(2)為緩解由不可測量的因素導致的樣本選擇偏誤問題,本文將是否存在國有資本參股作為二值變量計算尼米爾斯比率,并將Lambda加入基準模型中重新回歸。列(5)顯示,State的回歸系數為0.007,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且Imr系數為0.121,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原樣本存在一定的樣本選擇偏誤。(3)本文采用PSM模型緩解內生性選擇問題,利用民營企業是否存在國有持股來估計個體接受處理的概率,采用1 1最近鄰匹配篩選與處理組相似的控制組樣本,匹配后回歸結果如列(6)顯示,State的回歸系數為0.009,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本文研究結論穩健。
五、異質性檢驗
基于上述理論分析,逆向混改能夠通過提高民營企業ESG表現而增強組織韌性,因此,民營企業ESG分項表現不同,逆向混改對民營企業組織韌性的影響也應該存在顯著差異。對此,本文依照上述邏輯進行分組檢驗。
(一)基于環境保護層面的異質性檢驗
1.環境規制強度的異質性檢驗。基于波特假說,適當的環境管制會推動企業技術革新,技術創新升級不僅能夠幫助企業在危機中期更好地作出反應,幫助企業快速恢復經營,同時,創新能力強的企業在危機后期能夠保持較高的增長率,助力企業尋求更好的發展機會,進一步提升企業組織韌性。借鑒王云等[12]的做法,利用公眾環境研究中心(IPE)、各地政府與生態環境部門網站的企業環境行政處罰公告,搜集得到企業環境行政處罰案件數量衡量地區環境規制強度水平,并根據同地區、同年度環境規制強度(Law)的中位數分為環境規制強度高(Law=1)、低(Law=0)兩組。表5列(1)、列(2)顯示,環境規制強度較高組中,State系數為0.016,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在環境規制強度較低組不顯著。鄒檢驗表明,State的系數在環境規制強度高、低兩組存在顯著差異。綜上,在環境規制強度較高的地區,逆向混改對民營企業組織韌性的提升作用更明顯。
2.行業污染程度的異質性檢驗。在嚴苛的外部監督環境下,國有股東的資源效應不僅能夠降低重污染行業的轉型成本和制度成本,還能幫助企業規避聲譽損失[13],敦促企業自發增強環保治理行為,進而加大利益相關者的認可度和資源支持,助力企業破解危機、逆勢增長[14]。綜上,逆向混改對處于重污染行業民營企業組織韌性的提升作用更顯著。借鑒李井林等[14]的做法①,若企業處于重污染行業(Pol)則賦值為1,否則為0。表5列(3)、列(4)顯示,重污染行業分組中,State的系數為0.015,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而在非重污染行業分組中的回歸系數為0.006,在10%的水平上顯著。鄒檢驗表明,State系數在是否為重污染行業兩組中存在顯著差異。綜上,當企業處于重污染行業時,逆向混改對民營企業ESG表現的提升作用更明顯。
(二)基于社會貢獻能力層面的異質性檢驗
1.政府補助強度的異質性檢驗。作為一種直接的、成本更低的資本補給形式,政府補助擁有更大的靈活性和可支配性,通過增強企業應對危機的靈敏度和反應速度進而增強企業韌性。借鑒陳曉珊[15]的做法,本文通過查閱上市公司財務報表附注中“營業外收入”的明細科目“政府補助”,并取其自然對數衡量政府補助。根據同行業、同年度政府補助力度(Sub)的中位數分為政府補助力度大(Sub=1)、小(Sub=0)兩組。表5列(5)、列(6)顯示,政府補助力度較大組中,State的系數為0.008,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而政府補助力度較小組不顯著。鄒檢驗表明,State的系數在政府補助力度大、小組存在顯著差異。綜上,在政府補助力度較大時,逆向混改對民營企業組織韌性的提升作用更明顯。
2.自身發展狀況的異質性檢驗。發展狀況更好的企業受到外部沖擊時具有更多的資源用以調整恢復。例如,當企業面臨市場需求收縮時,發展更好的企業更可能通過戰略變革維持市場占有份額,在市場環境回暖時也更容易利用資源優勢實現逆勢增長,因此具有更強的組織韌性。借鑒張峰等[16]的做法,本文選取資產報酬率衡量企業發展狀況,并根據同行業、同年度企業績效表現的中位數分為發展狀況好(Nar=1)、差(Nar=0)兩組。表5列(7)、列(8)顯示,企業自身發展狀況較好組中,State的系數為0.010,且在1%的水平顯著為正,而在發展狀況較差組不顯著。鄒檢驗表明,State的系數在自身發展狀況差異兩組中存在顯著差異。綜上,企業自身發展狀況較好時,逆向混改對民營企業ESG表現的提升作用更明顯。
(三)基于治理層面的異質性檢驗
1.外部監督力度的異質性檢驗。分析師是外部市場重要的信息中介,更多的分析師關注能夠降低企業與投資者之間的信息不對稱[17],此時外部利益相關者也能夠對企業信息作出更有效的反饋,使企業更及時識別環境的變化,有效避免環境不確定性對企業經營帶來的負面影響[12]。借鑒于培友等[17]的做法,本文采用當年年度內關注該企業的分析師團隊數量加1取對數進行衡量,并根據同行業、同年度企業受到分析師關注程度(Ma)的中位數分為分析師關注度高(Ma=1)、低(Ma=0)兩組。表5列(9)、列(10)顯示,分析師關注度較高組中,State的系數為0.012,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而在分析師關注度較低組不顯著。鄒檢驗表明,State的系數在分析師關注度高、低兩組存在顯著差異。綜上,當外部監督壓力較大時,逆向混改對民營企業組織韌性的提升作用越明顯。
2.治理運行程度的異質性檢驗。股東大會是決定企業戰略決策、經營方針的權力中心[18],股東大會、董事會和監事會的溝通效率越高,越有利于培育企業對于風險的預測、應對和管控能力,形成成熟靈活的管理決策機制進而提升民營企業韌性[15]。借鑒李常安等[19]的做法,本文采用股東大會、董事會和監事會在一年中召開的次數作為企業治理執行程度的衡量指標。根據同行業、同年度治理執行程度(Sh)的中位數分為執行程度高(Sh=1)、低(Sh=0)兩組。表5列(11)、列(12)顯示,執行程度較高組中,State的系數為0.008,且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而在執行程度較低組不顯著。鄒檢驗表明,State的系數在治理機制執行程度高、低兩組存在顯著差異。以上結果表明,當企業內部治理機構溝通越多,治理有效性提升,對民營企業組織韌性的提升作用越明顯。
六、進一步機制分析
基于上述理論分析,逆向混改可以通過提升企業ESG表現增強自身組織韌性,為進一步挖掘其作用機制,本文深入探討ESG分項表現的作用機理,具體闡述如下。
第一,逆向混改通過提升企業環保投資增強企業組織韌性。首先,國有股東能夠通過委派董事、高管等方式參與并影響民營企業重大事項及日常經營決策,將可持續發展理念深入民營企業認知并影響其綠色經營決策,同時,基于社會信息處理理論,企業會主動調整行為以契合所處環境,進而提升企業環保投資水平。其次,企業提升綠色環保能夠增強組織韌性。市場投資者能夠對企業良好的環境績效作出積極反應,進而助力企業在面臨危機時獲取更多關鍵性戰略資源以增強組織韌性[20]。
第二,逆向混改通過增強企業社會責任提升組織韌性。首先,逆向混改有助于提升企業社會責任。一方面,民營企業通過引入國有資本獲得制度合法性,以此得到政府對企業的信任和資源扶持,而企業同樣需要付出努力進行維護,更有效的途徑就是承擔企業社會責任進而創造社會福利;另一方面,國有股東帶來的政治壓力會通過影響企業高管意識形態,例如提升高管的認知等促使企業承擔更多社會責任。其次,承擔社會責任幫助企業傳遞負責任的信號,這能夠形成企業的組織聲譽從而幫助獲得持續核心競爭優勢[20],降低經營風險,進而增強組織韌性。
第三,逆向混改通過完善企業治理機制提升組織韌性。首先,國有股東的介入能夠打破傳統民營企業“一股獨大”的階級固化,建立決策糾錯機制,保障控制環境和決策活動的有效運行。其次,當企業遭遇危機,高水平組織機制具備更高效的治理層結構,能夠更科學地進行決策,同時能夠敦促經理層確保戰略內容的有效落實,使企業可以建立高效決策機制以便在危機管理過程中快速作出反應[5],以最大程度降低外生沖擊對企業的負面影響,增強自身發展韌性。
為了檢驗上述機理推斷,本文借鑒楊旭東等[21]的做法,采用在建工程明細費用中與環境保護直接相關的支出加總,并對其取對數作為企業環保投資(Env)的代理變量;參考2008年上海證券交易所首次提出的每股社會貢獻值作為企業社會責任承擔(Soc)的代理變量;本文采用迪博指數(Dibo)作為企業內部治理水平(Gov)的代理變量?;谝陨戏治?,本文借鑒溫忠麟等[22]的模型檢驗逆向混改影響民營企業ESG表現的三種作用渠道M,包括M1為企業環保投資(Env),M2為社會責任承擔(Soc),M3為內部治理水平(Gov)。模型4、模型5中所有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的定義均與模型1保持一致。
表6為逆向混改影響民營企業ESG表現三個方面(環保、社會責任、治理)的檢驗結果,其中,列(2)、列(3)列示了環保投資的分項回歸,列(2)State的回歸系數為0.055,列(3)State、Env的回歸系數為0.009、0.005,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逆向混改通過提升民營企業的環保投資力度增強民營企業組織韌性。列(4)、列(5)列示了社會責任承擔的檢驗結果,列(4)State的回歸系數為0.021,列(5)State、Soc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005、0.010,且均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逆向混改通過承擔企業社會責任增強自身發展韌性。列(6)、列(7)列示了企業內部治理的檢驗結果,列(6)State回歸系數為0.014,列(7)State、Dibo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007、0.099,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逆向混改通過提升企業內部治理進而提升了組織韌性。結合前文的理論分析,三個方面的影響路徑得證。
七、結論與啟示
以實現經濟、社會與環境和諧共存為時代背景,本文從ESG視角探討了國有資本參股的“逆向混改”模式是否以及如何影響民營企業組織韌性,助力民營企業可持續發展?;诖?,本文以2010—2021年民營上市企業為研究對象,實證檢驗了逆向混改對民營企業組織韌性的影響。研究發現:逆向混改顯著提升了民營企業組織韌性,其中ESG表現是其傳導機制,進一步研究發現,逆向混改分別通過加大民營企業的投資環保力度、提升社會責任承擔水平以及完善內部治理機制增強自身的發展韌性。基于ESG表現差異,異質性檢驗發現,在環境規制強度較大、處于重污染行業、政府補助力度較大、自身發展狀況較好、外部監督力度較強以及內部治理運行較嚴格時,逆向混改對民營企業組織韌性的提升作用更明顯。此外,在考慮了更換解釋變量、改變樣本區間、雙向因果、樣本選擇偏誤及樣本自選擇等內生性問題后結論依然成立。
基于以上分析結論,本文得出以下啟示并嘗試給出一些建議:
(1)基于資源要素角度,民營企業應積極發揮國有股權帶來的資源效應構建自身的市場競爭力。盡管國有股權的定位是參股而非控股,控制權大都還在民營企業手中,但民營企業應主動維護國有股權在民營企業中的地位,積極聽取國有股權的調整改進建議,提高發展韌性。(2)基于利益相關者角度,本研究表明,在政府的政策幫扶余力之外,企業內外部利益相關者在企業面臨不確定性環境中發揮著關鍵的支撐作用,民營企業應努力發揮主觀能動性,借助資源優勢推動自身的ESG發展之路,不僅要實現民營企業的多重發展和治理目標,還要進一步加強對利益相關者的關注,構建與企業員工、客戶、供應商以及其他主體之間的互惠關系,加強對內外部動態環境的掌控與預判,塑造民營企業對抗環境不確定性的堅韌力量。
【參考文獻】
[1] 謝紅軍,呂雪.負責任的國際投資:ESG與中國OFDI[J].經濟研究,2022,57(3):83-99.
[2] 錢愛民,吳春天,朱大鵬.民營企業混合所有制能促進實體經濟“脫虛返實”嗎[J].南開管理評論,2023,26(1):134-147.
[3] 陳德球,孫穎,王丹.關系網絡嵌入、聯合創業投資與企業創新效率[J].經濟研究,2021,56(11):67-83.
[4] 何德旭,曾敏,張碩楠.國有資本參股如何影響民營企業?——基于債務融資視角的研究[J].管理世界,2022,38(11):189-207.
[5] 路江涌,相佩蓉.危機過程管理:如何提升組織韌性?[J].外國經濟與管理,2021,43(3):3-24.
[6] 宋增基,馮莉茗,譚興民.國有股權、民營企業家參政與企業融資便利性——來自中國民營控股上市公司的經驗證據[J].金融研究,2014(12):133-147.
[7] LO K,KWAN C L.The Effect of environmental,social,governance and sustainability initiatives on stock value-examining market response to initiatives undertaken by listed companies[J].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and Environmental Management,2017,
24(6):606-619.
[8] 張吉昌,龍靜,王澤民.中國民營上市企業的組織韌性驅動機制——基于“資源-能力-關系”框架的組態分析[J].經濟與管理研究,2022,43(2):114-129.
[9] NATALIA O,PRATIMA N,et al.The long-term benefits of organizational resilience through sustainable business practices[J].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2016,37 (8):1615-1631.
[10] 王彩萍,黃建燁,黃志宏,等.國有資本參股與民營企業金融風險防范——股價崩盤風險視角的實證研究[J].經濟管理,2022,44(8):60-75.
[11] 曾敏,李常青,李宇坤.國有資本參股何以影響民營企業現金持有?——基于合作優勢和競爭制衡的雙重視角[J].經濟管理,2022,44(4):134-152.
[12] 王云,李延喜,馬壯,等.環境行政處罰能以儆效尤嗎?——同伴影響視角下環境規制的威懾效應研究[J].管理科學學報,2020,23(1):77-95.
[13] 陳建濤,吳茵茵,陳建東.環境保護稅對重污染行業環保投資的影響[J].稅務研究,2021(11):44-49.
[14] 李井林,陽鎮,陳勁,等.ESG促進企業績效的機制研究——基于企業創新的視角[J].科學學與科學技術管理,2021,42(9):71-89.
[15] 陳曉珊.政府補助與民營企業社會責任[J].財貿研究,2021,32(1):83-95.
[16] 張峰,戰相岑,殷西樂,等.進口競爭、服務型制造與企業績效[J].中國工業經濟,2021(5):133-151.
[17] 于培友,戴輝,宋翔宇.員工持股計劃與企業創新效率——基于分析師關注的中介效應[J].審計與經濟研究,2022,37(6):70-78.
[18] 李濟廣.國有企業治理中國有產權代表制度改革再研究——側重股東大會和公眾治理的角度[J].當代經濟管理,2021,43(9):9-17.
[19] 李常安,儲一昀,倉勇濤.公司價值、公司治理與分析師跟進[J].經濟社會體制比較,2016(1):106-120.
[20] WILLIAMS A M,SIEGEL D.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and financial performance:correlation or misspecification?[J].The 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2000,21(5):603-609.
[21] 楊旭東,沈彥杰,彭晨宸.環保投資會影響企業實際稅負嗎?——來自重污染行業的證據[J].會計研究,2020(5):134-146.
[22] 溫忠麟,葉寶娟.中介效應分析:方法和模型發展[J].心理科學進展,2014,22(5):731-7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