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襲正太線 決死搗“囚籠”

戰旗名稱：無堅不摧

授旗時間：1940年9月

授旗時戰斗序列：山西青年抗敵決死隊第1縱隊38團1營1連

授旗領導機關：八路軍129師暨太岳軍區

授旗前后主要戰斗序列沿革：山西青年抗敵決死隊第1縱隊38團1連誕生于1937年8月1日；1937年10月，為決死隊1縱隊1總隊1大隊1中隊；1940年1月，為決死隊1縱隊38團1營1連；1941年10月，為決1旅兼1分區38團1營1連；1945年10月，為晉冀魯豫軍區野戰軍第4縱隊11旅32團1營1連；1947年2月，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二野戰軍第4軍40師119團1營1連；1953年，為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第14軍40師119團1營1連；1985年12月，為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第14集團軍步兵40師119團1營1連；2013年12月，為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第14集團軍步兵40旅1營1連；2017年4月，為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第75集團軍合成第40旅合成1營1連；2017年6月，為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第77集團軍合成40旅山地步兵1營1連；現為西部戰區某合成旅1營1連。

1940年8月20日，是中國抗日戰爭歷史風云中一個驚天動地的日子。八路軍各參戰部隊整裝待發，馬蹄裹上了棉絮，戰士勒緊了綁腿，唯有刺刀在密林中閃閃發光，整個戰役行動猶如一架巨大精密的儀器，部隊調動，破路動員，都在悄無聲息地進行著。

消息封鎖得很好，睜大眼睛窺測八路軍動向的日偽軍，直到大戰近前，也絲毫沒有察覺到一場滅頂之災即將來臨。

當天午后，氣壓陡降，悶熱異常，正太鐵路一帶濃云密布，不久，一場突如其來的山雨傾盆而下。根據地軍民冒雨待戰，痛快淋漓，期待暴風雨來得更加猛烈。

當時，為配合正面戰場，粉碎日軍借助正太鐵路、公路將八路軍困死敵后的“囚籠”政策，提振中國軍民抗日信心，反擊國民黨反動派對八路軍“游而不擊”的污蔑，八路軍副總司令彭德懷提出：“一定要組織一個大的戰役，給日本侵略者以狠狠打擊，否則我們還算啥子人民的抗日武裝！”

按照彭德懷和八路軍副參謀長左權的設計，此次破襲正太路將集中八路軍晉察冀軍區、120師、129師，不少于40個團的兵力參戰，全線開花，一舉讓敵人的后方交通癱瘓。

在這40個團里，除了老紅軍部隊、地方軍部隊，還有山西犧盟會領導下的抗敵決死隊部隊。

說到抗敵決死隊，很多人可能不太了解情況。其實它和晉察冀軍區、120師、129師一樣，都是共產黨領導的抗日武裝，只是形成的時間晚一些，過程復雜一些。

話說1937年8月1日，山西太原國民師范大禮堂里，人頭攢動，人聲鼎沸。“軍政訓練班”“民訓干部教練團”“國民兵軍官教導團”等13個訓練團的學員（都是犧盟會會員），響應中國共產黨發出的“全國人民總動員，為爭取民族生存起來應戰”的號召，紛紛請纓殺敵，以自愿報名方式，組建了第一支“山西青年抗敵決死隊”，誓言決死抗日，流盡最后一滴血。

山西青年抗敵決死隊與人們熟知的八路軍略有不同，隊伍里雖也是熱血青年居多，但學生所占比例較大，部隊裝備良莠不齊，戰斗經驗相對不足。

為了打造好這支抗日新軍，中共山西公開工作委員會書記薄一波以抗日救亡活動家身份，與“山西王”閻錫山達成了協議，通過合法的合作形式，由我黨直接領導和指揮這支抗日武裝。

為迅速提高決死隊的政治素質，決死隊從組建第一個戰斗團開始，就是以紅軍為樣板，建立了一整套政治工作機構，配備了政治工作人員。不僅如此，中國共產黨中央還給決死隊派來了10名紅軍干部擔任“游擊教官”，編配了80余名紅軍干部擔任連級以上軍政干部，開辦了“西林干部訓練班”（史稱“西林整軍”），從部隊骨干開始進行軍政培訓。

八路軍許多高級將領，如朱德總司令、彭德懷副總司令、左權副參謀長等總部首長，都為西林干部訓練班講過課，使最初的青年抗敵決死隊1500余人成為火種，為以后決死隊的蓬勃發展奠定了根基。決死隊1縱政委薄一波宣布：“決死隊是革命武裝，有徹底革命精神，是山西進步的旗幟。”

按照這個設計路子，山西青年抗敵決死隊后來的發展大大出乎閻錫山的預料和控制，于是徹底分道揚鑣，逐步并入到了八路軍。

決死隊1縱38團1營1連，是決死隊的老班底，此次受命參加正太路破襲作戰，攻殲上湖車站與和尚足據點之敵，是1連建連以來參加的規模最大的一次戰斗。

上湖車站與和尚足據點，位于正太路馬首至段廷之間，守敵系日寇第四混成旅團德江大隊之一部。兩處共有日軍20余名、偽軍30名。

其中和尚足據點有日軍16名，裝備有迫擊炮、輕重機槍、擲彈筒等精銳武器，構筑了堅固的堡壘，周圍有1米深、2米寬的外壕，壕外設有鐵絲網，地形開闊，前沿還埋有地雷，易守難攻。

上湖車站與和尚足據點，是我方破擊鐵路、斷敵交通的最大障礙，如果拿不下，就會導致后面的破襲戰失利甚至失敗。

老紅軍出身的代理連長連興全接到任務后對全連動員道：“我們是決死隊，決死就是不怕死，死也要完成任務！”

大戰在即，同樣老紅軍出身的38團團長蔡愛卿專門來到1連，見個別新戰士戰前心里緊張，一臉自信地對大家說：“你們不要怕，我保你們不出三仗，個個上癮！”戰士們轟的一聲笑起來，使勁鼓掌！

接著，蔡愛卿揮動臂膀，趁熱打鐵，指揮1連指戰員高唱《決死隊戰歌》：“把刺刀上起來，把槍口瞄好準，向前！向前！在戰場上，我們永不退后……”

蔡愛卿17歲參加紅軍，屢立戰功。他曾在長征中帶領連隊夜襲敵軍，為奪取遵義立下汗馬功勞。他也曾率領連隊第一批橫渡北盤江，打得英勇頑強，受到時任團政委張愛萍表揚。紅軍到達陜北后，他還參加了著名的吳起鎮戰斗，并獲得戰斗英雄獎章。

自從蔡愛卿來到38團，全團官兵們就有了主心骨，軍政素質長足提高，先后于1940年3月底，參加粉碎了日寇向沁縣和屯縣地區發動的五路圍攻。6月底，又參加了晉家山反頑作戰，小試牛刀，磨煉了血性，經受了考驗。

1連認識到，這次破襲任務與以往的游擊戰有很大不同。以往是打了就跑，在運動中消滅敵人，這次任務首先是破襲，有許多攻堅的技術性要求。如爆破行動，什么建筑用多少炸藥，炸藥放在什么位置效果最好，如何固定炸藥等，都需要心中有數。因此，為贏得首戰勝利，1連指戰員專門進行了戰前應急訓練。

針對剪鐵絲網、電網的難題，他們深入研究了用什么剪、怎么才能剪得動，摸索了用籃球膽做手套，握著大鍘刀砍鐵絲網、電網，既不扎手、也不會觸電的辦法。

經過這些突擊訓練，1連指戰員對奪取戰斗勝利充滿了信心。

8月20日傍晚，1連戰士們冒雨通過了山谷河流，避開了日軍外圍據點，直接運動到正太路兩側，鉆到了敵人鼻子底下。

晚上8時許，三發信號彈劃破夜空，騰空而起。1連指戰員從陣地上一躍而起，端著槍猛虎般沖向敵車站。

距日軍碉堡100米左右時，敵軍發覺了，利用和尚足車站兩邊的堅固碉堡，用機槍向1連突擊隊猛烈掃射，1連進攻受阻。

代理連長連興全率領一支突擊排沖在最前面，高喊道：“同志們，跟我來！”

由于壕寬溝深、鐵絲網阻攔，一時屢攻不下。連興全決定采取搭跳板、越外壕的方法突入敵據點，打開突破口。

凌晨，連興全組織1連3個突擊排，從不同地段進行突襲。他們似敏捷的獵豹，左躲右閃，迅速砍斷了鐵絲網，越過了外壕，抵近了碉堡。

突然，一排機槍子彈掃射過來，連興全不幸中彈，踉蹌倒地，血流如注。只見他兩眼圓睜，狠狠瞪著還在吐著火舌的敵碉堡，艱難地扭過頭，沖著戰友們吃力地嚅動著嘴唇。戰士們讀出了連長犧牲前最后下達的命令：“干掉它！”

“干掉它，為連長報仇！”這句話在突擊排戰士們的胸膛里炸響！趁敵人機槍換彈夾的瞬間，人高馬大、機敏過人的突擊排戰士李占魁，一個箭步跨到碉堡前，迅即把兩顆燃燒彈從槍眼里扔了進去。

隨著“轟隆”兩聲巨響，碉堡內頓時烈火騰起，火勢迅速蔓延，敵人在碉堡里嚎叫不止，抱頭鼠竄……

有幾個敵人沖出碉堡逃命，被1連戰士的機槍子彈接連掃倒。最后，除4名殘敵僥幸逃脫外，大部分敵人被消滅。

就這樣，1連官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僅用半個小時，就一舉攻克了和尚足車站，繳獲了敵軍擲彈筒一具、步槍10余支。

與此同時，2連、3連、4連在工兵的配合下，將據點附近的大橋炸毀。

傍晚，1連決死隊員們爬上和尚足碉堡，激動地使勁搖動著手中的紅旗。紅旗隨風飄蕩起來，飄啊飄，在落日余暉中宛如一束燃燒的火炬……

1連戰士們知道，高高揚起的紅旗是勝利的標志。山西的父老鄉親看得到，決死隊的戰友看得到，八路軍的首長看得到，犧牲的戰友們看得到，他們欽佩的連長連興全也會向他們露出滿意的微笑。

完成拔點戰斗任務后，1連又同民兵、民工一道，投入到挖地基、翻鐵軌、炸橋梁、燒枕木、割電線的戰斗中。按照上級的要求：“不留一個車站，不留一座水塔，不留一座橋梁，不留一根鐵軌，不留一根枕木，不留一根電線桿，徹底破壞路基。”敵寇陣地里鬼哭狼嚎，日軍指揮官一個個如無頭的蒼蠅四處亂竄。

戰役發起第三天，也就是8月22日，彭德懷和左權在山西武鄉縣磚壁村八路軍前方總部作戰室聽取戰役進展情況。作戰科長王政柱統計后驚喜地匯報說：“正太線等地參戰部隊大大超過了40個團，達到了105個團。”

彭德懷聽到后興奮地說：“不管是一百零幾個團，就叫‘百團大戰’好了！”

在這場驚天動地的百團大戰第一階段作戰中，綿延五千里的華北大地沸騰了，無論山川還是平原，無論鐵路還是公路，到處是火光，到處是戰場。橋梁爆炸，公路爆炸，隧道爆炸，碉堡爆炸，火車爆炸，汽車爆炸，電桿一根接一根被拉倒，電線一卷又一卷被民工們運走，熊熊燃燒的正太路像一條火龍映紅了半壁天空。

正太鐵路破襲戰第一階段歷時20天，共斃傷日軍2200余人、俘獲日軍10人。正太鐵路線的路軌、橋梁、隧道、水塔、車站等均被破壞；平漢、同蒲（北段）、石德、北寧鐵路以及主要公路也被切斷……

經過一系列大規模破襲，正太路許多地段被夷為平地。這條被日軍視為命脈的“鋼鐵封鎖線”徹底癱瘓！敵人如囚籠之鳥，惶惶不可終日。

左權明確表揚道：“打得好，決死隊的同志這次也很厲害！”

聽到這個消息，1連指戰員歡呼雀躍，他們興奮地抱在一起，有的戰士還把帽子拋向空中……有幸參加百團大戰，成為千連之一，始終是1連連史上的高光時刻！

按照上級指示，38團1連官兵又繼續投入到第二階段戰斗中。他們越戰越勇，越打越順手！

10月30日凌晨，百團大戰進入第三階段，發動攻擊的時刻快要到了，關家垴一帶籠罩在黑漆漆的夜幕里。忽然，八路軍副總司令彭德懷出現在1連官兵面前。

彭德懷嚴肅地對大家說：“同志們，你們決死隊，要向誰決死呀？”

“向日本鬼子！”戰士們響亮地回答。

彭德懷滿意地點點頭，手指著日軍陣地說：“好！前面打仗的地方，有好幾百個日本兵被我們包圍了，我們今天要消滅他們，你們就是要向他們去決死！”

在彭總的鼓舞下，1連指戰員士氣空前高漲，又連著打了幾場漂亮仗。

百團大戰期間，38團1連與友鄰部隊一同勝利完成了上級賦予的破擊、奔襲、攻堅、伏擊、阻擊、圍殲等任務，受到了八路軍總部首長和129師首長嘉獎。

戰后，129師暨太岳軍區授予1連“無堅不摧”錦旗一面。

從這一天開始，“無堅不摧”的戰旗成為1連官兵至高無上的榮譽，“無堅不摧”的精神和意志深植每位官兵的內心。全連指戰員堅信，無論面對多么強大的敵人、多么堅固的堡壘、多么先進的武器裝備，只要擁有了不屈不撓、不怕困難、永不放棄的“無堅不摧”精神，就擁有了戰勝一切敵人的精神法寶。

1連官兵也應了蔡愛卿團長那句“打仗好比磨刀，雖然苦，雖然累，但是打得多了肯定上癮”的話，幾天不打一仗，渾身就不是滋味，甚至跑到團部請戰：“團長，什么時候帶我們去活動活動筋骨？”

百團大戰首役中犧牲的老紅軍連長連興全，成為全連官兵的精神楷模，成了“無堅不摧”的首位旗手。

1941年，白喜貴繼任1連連長。在他率領下，1連參加了太岳區歷次反“掃蕩”戰役和反頑戰役，從一次次戰斗中脫穎而出，涌現出一個又一個戰斗英雄，榮獲了一個又一個榮譽稱號，并在安澤縣馬蹄溝救出了被日軍圍困的太岳1分區司令部、政治部首腦機關，立下了大功，獲得“模范連隊”稱號，讓“無堅不摧”的旗幟在戰火中放射出更加奪目的光彩。

1連的事跡不僅為本團本連爭得了榮譽，也刷新了人們對決死隊的認知。

鄧小平政委在一次總結講話中指出：“決死隊雖然是一支比較年輕的部隊，但在作戰、政治工作和平時訓練中都有很大的進步，表現是好的，和其他一些老部隊一樣，能夠使指揮機關放手使用，圓滿完成了上級賦予的戰斗任務。”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后，國民黨迫不及待挑起內戰。上黨戰役前，白喜貴連長在戰前動員時強調：“這場戰役意義十分重大。打好了，對毛主席的重慶談判、對保衛解放區的勝利果實都有利。”

全連戰士挺起胸膛，異口同聲回答：“我們必須打勝仗！”

白連長一拍大腿說：“就等著大家的這句話呢！”

登城戰斗中，1連迅速清除了地雷等障礙物，接近了城墻的外壕。但跳板短了，從外壕的這頭搭不到那頭，部隊只好扛著登城的梯子進入外壕，再從外壕那邊爬上去。

這時，城墻上的敵人一陣火力掃射過來，梯子被打斷了，有戰士犧牲了，但他們并沒有被敵人的瘋狂火力所嚇倒，前面的戰士倒下了，后面的繼續往前沖，像潮水般涌到了城墻下。

緊急關頭，1連連長白喜貴臨陣不慌，堅定指揮1連“搭人梯上”。

只見白喜貴大步沖上前，把斷了的梯子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用人接梯子，一個戰士踩到他肩上，又一個戰士再踩上去……就這樣，搭成的人梯高高地伸到城墻頭。

戰斗英雄史國垂率先登上城墻，抱著沖鋒槍一通猛掃，敵人紛紛倒下，后面的戰士跟著登上了城，敵人的城墻終于被撕開了一條口子。

這時，城墻上的敵人開始反撲，輪番反撲十幾次，都被白喜貴指揮的1連擊退了。1連就像鋼釘一樣，牢牢釘在了城墻的突破口上。

最后，白喜貴連長不幸中彈，倒在血泊中。

“連長，連長！”戰士們撕破喉嚨、心痛欲裂地呼喊著，卻再也喚不回自己的好連長。白喜貴闖過了抗日戰爭的漫長烽火，卻倒在了國民黨反動派的子彈下。

然而，白喜貴巨人般把梯子架在肩膀上的形象，卻永遠銘刻在1連官兵的心頭。

如今，建連于國家危亡之際、成長于抗日烽火之中的山西青年抗敵決死隊38團1連傳人們，仍以“決死勁旅首營首連”為榮耀，以“鐵心跟黨、誓死抗敵、敢打必勝”為連魂，將“決死精神”賡續相傳，讓英雄戰旗熠熠生輝。

（執筆人為葉征、李玲、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