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日常話語到文化再造：跨文化視域中的非洲英語表達策略

From Everyday Discourse to Cultural Reconstruction： Cross-Cultural Discursive Strategies in Hair Narratives of The Thing Around Your Neck

HU Qi

（Hohai University，NanjingJiangsu，21oO24，China）

Abstract：Asoneof theglobalvarietiesofEnglish，African Englishexhibitsdistinctiveexpresionstrategies ineverydaydiscourse，eflectingidentityconstructionandculturalinteractionincross-culturalcommunication.BasedontheNigeriansortstory colectionTheThingAroundYourNeck，conversationalfragmentsrevolvingaroundAfricancurlyhairareexaminedtoexplorelexical choices，rhetorcaldeviesandommunicativefunctionsincosulturalcontexts.Corpusanalyssanddiscouseanalysisreobined tooutlinethenamingsystem，descriptiveexpresions，andcommunicativestrategiesrelatedtohair.Thefindingsrevealhow AfricanEglishlacsuuralselexpressonitosslualitelibitydoptinglexialoeoarallece structures，andAfrican-spefcmetaphors.Thediscursivespaceconstructedbetweenexteralgzesandculturalself-represetation highlights the agency of the Global South in linguistic dissemination.

KeyWords：AfricanEnglish； Cross-culturalcommunication；The ThingAroundYour Nech；Hair narratives；Identityconstruc tion； Discourse analysis

非洲文學作為非洲文化傳承與自我表達的重要載體，在全球化語境中日益受到關注。20世紀60年代以來，非洲英語文學在本土化與國際化之間尋求平衡，展現出獨特的語言創新策略。欽努阿·阿契貝等作家通過將本土詞匯、比喻與地域表達融入英語，突破殖民語言的限制，拓寬了非洲文化的傳播邊界。在非洲文化體系中，頭發承載身份認同與社會象征意義，成為文學書寫的重要主題。尼日利亞作家奇瑪曼達·恩戈茲·阿迪契在《繞頸之物》中，以頭發描寫為切人點，展現非洲英語在詞匯選擇、句法結構和修辭策略上的本土化實踐[1-2]。以頭發語言為錨點探究非洲英語變體，有助于理解非洲英語文學如何在文化交融中平衡本土特色與全球傳播，為學者研究英語的跨文化適應策略提供借鑒。

1語言演變與頭發書寫的跨文化意義

1.1 非洲英語的演變

非洲英語文學的發展不僅是對英語的使用，更是對其適應與改造的過程。非洲作家如何在英語的全球可理解性和本土文化表達之間找到平衡，一直是學界討論的核心議題。DavidJowitt從語音、句法、詞匯和語用等方面分析尼日利亞英語的地域性特征，指出其本地化主要體現在語法簡化、詞匯語義拓展及母語干擾等方面。這種語言演變符合后殖民理論提出的“小寫英語\"概念，即通過詞匯借用、語法改造和文化嵌入，使英語擺脫西方中心化的權力結構，成為表達本土文化的新載體[4]。阿契貝在EnglishandtheAfricanWriter[5一文中以自己的作品《神箭》為例，展現了本土化表達的句法與修辭特征，借助口語化短句、面具比喻和語境遷移，將伊博文化思維方式融入英語文本。但他也強調，非洲作家應當在不損害英語作為國際交流媒介的前提下，對其進行本地化改造，使其既能夠表達非洲經驗，又能讓全球讀者理解。同時，文學語言改造更是為了服務非洲的教育和社會進步，是阿契貝政治觀念的延展。

1.2 非洲英語與頭發書寫

在非洲英語文學領域，頭發書寫是實現本地化與國際化平衡的典型范例。頭發具有高度的象征意義，不僅是個體身份的鮮明標識，更是集體文化的生動載體，深刻映射出非洲社群在不同歷史時期的社會變遷軌跡。伴隨全球非裔文化的蓬勃發展，非洲的各類發型、假發、護發實踐及圍繞頭發展開的社交討論逐漸融入主流英語世界，成為跨文化交流中的重要議題。當前，針對頭發的研究廣泛分布于社會學、歷史學、人類學等多個學科領域。例如，在社會學研究中，Koval和Rosette聚焦于職場招聘中對自然發型的偏見問題；歷史學研究方面，Gil深人探討了非裔美國女性在美容行業的活動；人類學研究中，Houlberg對尼日利亞西南部約魯巴人的發型傳統與變化進行了剖析[。不過，從語言學角度展開的研究相對較少，其中Jacobs-Huey運用多地點民族志和話語分析方法，針對非裔美國女性在護發場景中的語言使用進行研究[，為從語言學視角探究頭發在文學中的修辭創新及跨文化傳播潛力提供了寶貴的啟示。

在非洲英語文學范疇內，頭發描寫憑借獨特的詞匯創新和富有地域特色的表達，有力地展現了非洲文化的獨特魅力。同時，其日常性與廣泛性使其成為打破文化壁壘的關鍵媒介。這一特性使得頭發書寫成為探究非洲英語文學在本地化與國際化之間平衡策略的獨特切入點，也為跨文化傳播中的語言創新研究開拓了全新視角，有助于深入理解非洲文化在全球語境下的表達與傳播機制。

2小說集《繞頸之物》中的頭發描寫策略

尼日利亞女性作家奇瑪曼達·恩戈茲·阿迪契的小說集講述了多個尼日利亞移民在美國面對跨文化差異、身份認同等問題的故事。每篇故事的主角均為女性，頭發作為女性顯著的性別符號，在多條情節線索中發揮了重要作用。阿迪契對頭發的描寫不僅展現了女性及非洲裔群體所面臨的社會困境，還通過語言策略使頭發話語適應移民背景下的跨文化交流。文本如何平衡本土特色與普遍可理解性，成為研究非洲英語本地化與國際化的典型案例。

2.1 從矯正到賦權：詞匯中的文化認知

非裔頭發的詞匯體系不僅是對外在特征的描述，更是文化態度、歷史記憶與身份認同的交匯載體。在一次對加蓬留學生的采訪中，當被問及頭發類型時，她回答道：“Ihave 4b/4c hair，with mediumdensityandlowporosity.\"這一精準專業的自我描述反映了非洲裔群體對頭發分類系統的廣泛運用。該系統將曲度從直發到卷發劃分為1A至4C十二個級別，并結合密度（density）和孔隙度（porosity）進一步細化發質特征。這種科學系統的表達不僅便利了日常交流，也體現了非裔頭發文化知識體系的不斷完善。

小說中同樣出現了護發產品術語的討論：Herhairis short and curly—you know，those small tightcurls.Not a relaxer.A texturizer， I think.I hear youngpeople liketexturizersnow...（摘自Imitation）“Relax-er\"指頭發松弛劑，其名稱暗示卷曲頭發是一種“緊張\"狀態，需要被“松弛\"以更符合主流審美。這種隱含的文化價值判斷源于歐洲中心主義對直發美學的推崇。而texturizer強調改善發質質感而非改變形態，折射出近年來由非裔美發社區推動的審美話語轉向一—從順應主流規范到強調自然自我認同。

頭發術語的更新迭代反映了非洲英語在全球美學話語中的演變路徑，也推動了美發產業的繁榮。市場調研機構Mintel每年發布的USBlackHaircareMarketReport揭示，非裔美發市場已成為全球值得關注的重要經濟領域。豐富的專業術語不僅促進了發廊服務和產品營銷，還通過社交媒體傳播提升了非裔群體的話語權。語言體系的擴展與標準化，強化了非裔頭發在審美文化和社會平等中的象征意義，充分展現語言賦權對群體政治、經濟及文化地位的深遠影響。

2.2累積與遞進：句法結構中的情感與權利

排比句式在非洲口頭文學中占據重要地位，常見于贊美詩、挽歌等傳統文類，在祖魯族的英雄頌歌、阿坎族的哀悼辭中廣泛使用。這種修辭手法不僅增強語言的節奏感與表現力，更承載著展現人物特質、鞏固社會關系的文化功能，深刻映射非洲各民族的價值觀與集體情感[12。與中文排比句嚴格追求句式結構一致性不同，非洲口頭文學中的排比形式更加靈活，強調內容遞進與情感傳達，在多樣的表達方式中體現文化的多聲部特質。

《繞頸之物》中的排比句式繼承了這一句法傳統，為頭發描寫賦予多層文化意涵。例如：Itwasnotjustherhair，heldupontopofherheadina naturalAfropuff， that I found beautiful，though，it was herskin the color of roasted groundnuts， her mysteriousand heavy-lidded eyes，her curved hips.（摘自 TheArrangesofMarriage）這一并列結構在語義層面展現了層層遞進的美感，在語調層面營造出流暢的韻律。句中 her hair 與 her skin 、her eyes、her curved hips 并列，表明頭發在非裔女性自我認知中的重要性，與其他身體特征共同構成整體美的意象。“natural Afropuff\"不僅指向自然發型的流行趨勢，還呼應了“skinthecolorofroastedgroundnuts\"這一地域文化色彩濃厚的比喻，兩者共同建構對未經修飾的自然美的贊美。

此外，小說通過疑問句排比再現跨文化交流中的\"異樣化\"體驗。當白人同學對非裔頭發的提問密集展開時，排比句式強化了外界凝視（gaze）帶來的文化審視感：They gawped at your hair. Does it standuporfalldownwhenyoutakeoutthebraids？Allofitstandsup？How？Why？Doyouuse a comb？（摘自TheThingAroundYourNeck）這些疑問句層層遞進，帶有強烈的探究意味，使被詢問者陷入被觀察、被解析的境地。這種句法安排不僅凸顯非裔頭發作為文化標志的獨特性，也映射出跨文化交流中的權利失衡，揭示非裔女性在主流文化審視下的脆弱處境。

排比句式在《繞頸之物》中不僅是一種句法手法，更是一種文化策略。它通過疊加細節描寫，使頭發的物理特征、文化象征、社交作用與心理影響有機交織，強化頭發在跨文化交流中的焦點地位。阿迪契通過這一語言策略，呈現非裔頭發在身份構建與文化對話中的復雜角色，展現語言如何介入權力關系并推動文化認知的轉變。

2.3 日常可感性與動態相似性：明喻中的非洲零距離

明喻作為非洲英語中的常用修辭策略，展現出鮮明的本土化特征，既強化語言的地域特色，也反映了非洲文化對頭發的獨特認知體系。非洲裔作家在比喻構建中常從日常生活中取材，使喻體具有高度的地方感知性，在增強文本可讀性的同時，也將頭發文化嵌入具體的文化語境之中。

例如：“She watches the hair float down， like browncotton wispsfallingonthewhite sink.（摘自 Imitation）這一比喻將剪落的頭發比作棉花云片，展現出頭發的形態特征與棉花的柔軟質感之間的相似性。棉花在非洲文化中作為紡織原料和農業作物，具有高度的日?？筛行?，使比喻直觀而貼切，讀者無需額外的文化背景知識即可理解。此外，棉花輕盈飄落的動態畫面也精準捕捉了頭發脫離頭皮時的視覺效果，強化了對剪發過程的感性描繪。

類似的比喻策略也出現在“Tuftsofhairfloatdown，likescorched wingsofmoths.\"（摘自Imitation）這一句中。“scorchedwingsofmoths\"不僅描繪頭發剪落的形態，更通過飛蛾翅膀因受熱而卷曲、破碎的動態特征，呈現出頭發飄落的軌跡。這種動態相似性超越靜態形象的簡單對應，強調比喻在再現過程中的動作性與瞬時性。飛蛾翅膀的不規則飄落軌跡與剪落頭發的墜落方式形成高度對應，展現非洲英語在修辭構建上的獨特觀察角度。

在《繞頸之物》中，明喻作為修辭手法不僅是語言表達的工具，更是文化經驗的載體。通過日常可感性和動態相似性，阿迪契在比喻中嵌入地方文化元素，既增強文本的真實感，也建構了一種跨文化可理解的表達方式。這種修辭策略展現了語言如何在塑造頭發文化認知中發揮關鍵作用，并為非洲英語的美學特質提供了生動的例證。

2.4此物非彼物：跨文化中的難題

頭發話題在跨文化交際中展現出顯著的敏感性 差異：在族裔內部，它是破冰話語的橋梁，而在族裔 之間，往往暗藏雷區。阿迪契《繞頸之物》中的作家論 壇場景生動再現了這一現象。Ujunwa與塞內加爾女 性分享自然卷護理心得，“no siliconeproducts，lots of shea butter，combing only when wet”（摘自 Jumping MonkeyHill），該話題成為彼此身份認同的連接紐帶，構建了輕松共鳴的氛圍。對比之下，白人愛德華談論葡萄酒的對話，隱喻了不同文化群體的典型破冰話語，凸顯頭發在非洲裔社交語境中的文化常規。然而，當頭發話題跨越族裔邊界時，簡單的詢問可能從好奇滑向冒犯。小說中反復出現的提問“Doesitstanduporfall downwhen youtakeoutthe braids？How？ Why？Do you use a comb？”（摘自 The ThingAroundYourNeck）反映出這種轉變。此類詢問將頭發物化為奇觀，忽視交際對象的感受，滿足提問者的獵奇心理，被提問者仿佛置身展覽櫥窗，體驗被凝視的異樣感。更深層次的冒犯在于，這些問題往往預設單一的文化范式，將直發作為“正常\"標準，隱性層級化地將卷發置于“另類\"之列，迫使非洲裔個體承擔解釋甚至辯護的角色。

此外，提問者常忽略頭發在特定文化中的象征意義。非洲裔頭發長期承載種族區分與歧視的歷史隱喻，任何脫離文化背景的詢問都可能無意中喚起集體創傷。阿迪契通過這些場景揭示了跨文化交流中“問\"與“不問\"的微妙平衡：提問既可以促進理解，也可能加深隔閡，文化敏感性與共情能力才是跨文化溝通的真正橋梁。

除了聊天話語，頭發比喻的跨文化差異同樣揭 示了文化圖式的影響。小說中描寫親密場景的比喻 “his soft and yellow like the swinging tassels of growing corn，yours dark and bouncy like the filling of a pillow\"（摘自TheThingAroundYourNeck）展現了 不同文化語境中的美感取向。

“玉米穗\"作為喻體，象征自然的豐收與生命力，體現了農業文化對陽光與繁榮的審美傾向。而“枕頭芯\"這一比喻貼近非洲文化日常表達，強調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傳達溫暖與舒適的意象。然而，在漢語語境中，這一喻體可能產生誤讀。漢語文化中“棉絮\"常與“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聯系在一起，隱喻外表光鮮而內容低劣之物。比喻雖精準，卻未能在漢語語境中達成積極的聯想，反而可能強化頭發“干枯”“粗糙”的負面印象。

這一現象表明，跨文化表達中，表述的選擇不僅關乎物理相似性，更需關注文化圖式對其隱含意義的解讀。阿迪契的寫作提醒人們文化敏感性在跨文化溝通中的關鍵作用：理解對方文化的分類系統，尊重其象征性內涵，才能避免誤解，真正實現有效的跨文化交流。

3 結束語

《繞頸之物》中的頭發描寫展現了非洲英語在全球語境中平衡本土文化表達與普遍可理解性的多維策略。從詞匯體系的創新重構，到句法與修辭的地域化實踐，非洲英語以日常生活話語為載體，完成了對主流語言秩序的溫和抵抗與文化賦權。這種自下而上的語言創新路徑為全球南方文化在英語世界中的表達提供了借鑒，也為中國在英語全球化進程中探索跨文化話語體系的構建提供了新的思考維度。非洲英語的話語空間建構路徑提示我們：跨文化傳播中的語言創新并非單向適應主流標準，而是兼顧本土文化自我表達與全球受眾可理解性的雙向互動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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