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中美競爭聚焦在科技,可以預見,卷土重來的特朗普與拜登雖然在很多方面不同,但在技術競爭這一核心問題上卻高度一致:阻止中國縮小與美國的技術差距。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必須以高質量創新為支撐。然而,盡管在全球創新指數排名中我國已從2012年的第34位上升至2022年第11位,但不得不承認,我國并非創新強國,含金量高的發明專利占比較低,關鍵技術和核心領域經常被“卡脖子”,“專利泡沫”和“創新假象\"等問題較為突出[1]。提高科技創新質量已成為我國突破科技創新能力的關鍵。
有學者將中國科技創新質量難以提升歸因于企業創新能力有限[2]。與普通的創新相比,高質量創新的開發過程更加困難和復雜[3],對企業創新能力要求更高。然而,已有研究忽略了企業開發高質量創新的意愿問題。這個問題至關重要,因為它決定了企業是否有足夠的動力去克服高質量創新開發過程中遇到的困難。本文認為,影響企業開發高質量創新意愿的一個關鍵因素是其在高質量創新商業化過程中獲益的可能性。商業化是創新價值鏈最關鍵的階段之一,也是高質量創新研究較少涉及的領域[4]。與普通創新相比,高質量創新在商業化過程中具有更高的不確定性。一方面,高質量創新形成的壟斷性促使其他企業愿意付出更高的成本去學習模仿,因此高質量創新面臨更大的被模仿風險,對企業銷售收入產生潛在威脅;另一方面,高質量創新的商業化需要更多的互補性資源[5],對要素市場、中介機構和開放性等制度要素形成更強的依賴,缺少相關制度的支持,企業會面臨更高的商業化成本。來自收入和成本的壓力,使企業難以確保在高質量創新中獲利,進而影響企業對高質量創新投人的意愿。
本文的研究目的在于探究高質量創新對企業績效的影響,由此探尋我國創新質量較低的原因。本文特別聚焦企業所在地區的制度發展水平如何提升高質量創新對企業績效的影響。一個基本觀點是,在高質量創新的商業化階段,企業所在地區較高的制度發展水平能夠幫助克服高質量創新商業化的不確定性,從而提升企業進行高質量創新的意愿。基于制度理論的研究[指出,發達的區域制度能夠通過提供創新基礎設施、知識產權保護、競爭性和開放性市場環境來支持創新活動,并進而促進基于市場的交易[7]。由于高質量創新商業化面臨更大的不確定性,因此也更加依賴高水平的區域制度。
中國各地區制度水平差異很大,不同地區的政府有不同的動機、目標和偏好[8],可以對高質量創新的商業化提供不同的支持。本文考慮四個區域制度,即知識產權保護強度、要素市場發展程度、中介市場發展程度和對外開放程度,進一步分析企業級別的制度差異如何影響企業對區域制度的依賴性。
本文的創新之處體現在如下幾個方面:第一,以往研究將我國創新質量偏低的問題歸因于企業創新能力有限,本文則發現高質量創新商業化不確定性導致企業創新意愿不足也是重要原因之一。第二,已有研究分析了企業在創新開發階段如何依賴區域的制度水平,但較少研究企業在創新商業化階段如何依賴區域制度水平。本文聚焦高質量創新的商業化階段,發現地區制度較弱會抑制企業從創新中獲益,從而降低企業對高質量創新投入的意愿,由此深化學界對制度與創新績效關系的理解。第三,已有研究考察了企業層面與地區層面制度各自對創新的獨立影響,本文將兩個級別的制度聯系起來,發現企業級別制度水平低(如非國有企業、無政治關聯的企業和非出口型企業)使企業更加依賴區域制度來提升創新商業化績效。第四,已有研究沒有探析區域制度異質性影響企業績效的渠道,本文實證分析支持高水平的區域制度能夠通過提高企業收入、降低企業成本兩個渠道影響創新績效,并且該機制在創新質量高的企業中更明顯,從而補充這部分研究。
二、理論分析與假設提出
(一)高質量創新與企業績效
企業開展技術創新的根本目的是獲取潛在的超額利潤,并通過創新過程實現價值創造、價值增值和價值有效傳遞[9]。然而,雖然所有的創新都呈現一定程度的新穎性,但并不是所有的創新都具有同樣的影響力和價值[10]。高質量的創新是基礎性的(有時是突破性的)發現,因此在技術上更有用,同時也可以為科學作出更大貢獻[11]。高質量創新能夠開辟新的技術軌跡,成為未來發展和科學探究的基礎,并能夠帶來可觀的經濟租金[11]。企業通常是在已有技術的基礎上開發新的創新,高質量創新往往會被大量引用[12],并對后續發明和技術進步產生強烈影響,實現最大化的價值傳遞。
相反,低質量創新不能轉化為更大的商業價值,大多數低質量專利不具有任何商業價值,或者只能在短期內具有商業價值。低質量創新大多屬于模仿式創新,在創新產生時,有些同類產品已經處于其生命周期的中期或晚期階段,因此企業能夠從中獲益的年限有限[12]。并且,低質量創新產品市場價格通常較低,企業從中獲益的價格空間較小[11]。創新數量和質量是一對矛盾,在資源和創新能力有限的前提下,企業聚焦提升創新數量必然會以犧牲創新質量為代價[13]。因此,在大量創新成果中,對企業績效有顯著影響的是高質量創新。綜上,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a:創新質量對企業績效有正向影響。
H1b:創新質量比創新數量對于企業績效的影響更強。
(二)區域制度對高質量創新商業化績效的影響
制度規定了一國管理經濟交易的法律基礎和激勵結構的基本規則[6]。由于企業是國家或地區制度環境的組成部分[14],其創新決策、戰略安排和創新績效均受到眾多制度力量的影響。強有力的知識產權保護、高水平的要素市場、中介機構的介人和更大的開放度不僅有助于架起供應商和客戶之間的橋梁[15],通過確保企業的獲益性提高企業的銷售收人,還能通過影響企業對關鍵外部資源(如勞動、資本和商業知識)的獲取來降低企業的營業成本,進而提高企業的商業化績效。以下將分別討論4類區域制度水平對高質量創新商業化績效的影響。
1.區域知識產權保護的影響
盡管高質量創新的技術復雜性增加了技術模仿的難度,但由于高質量創新同時具有壟斷性和商業價值,會吸引競爭者投入更高的成本進行技術模仿。與普通創新不同,高質量創新凝結了更高的成本,技術如被模仿將給企業帶來更大的損失。另外,通常情況下,高質量創新產品對市場來說新穎性更強,商業化過程難度更大,也需要更長的研發時間[16],這增加了高質量創新被模仿的風險。因此,高質量創新的商業化過程更加依賴區域的知識產權保護強度。知識產權保護可以提高企業對高質量創新收益的獨占性[17],并通過對規范市場使創新成果產生更大的貼現價值[18],同時,知識產權保護還有利于通過緩解信息不對稱拓展企業的融資渠道[19],使企業在高質量創新中獲益。綜上,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在知識產權保護強度更高的地區,創新質量對企業績效的影響更強。
2.區域要素市場發展的影響
要素市場的發展程度是指企業生產經營所需要素(如勞動力、資本和自然資源)的價格在多大程度上是由市場供需關系決定[14]。在要素市場相對發達的地區,以市場為基礎的經濟交換機制緩解了信息不對稱和不確定性,進而降低了交易和搜索成本[6]。在這些地區,企業可以利用發達的外部要素市場來協調其創新價值鏈的運作,從而擴大市場化網絡、獲取先進要素、擴展要素交流機會,并提高企業的收入。相反,在要素市場發展水平較低的地區,要素市場以非市場力量為特征,表現為政策偏袒、監管限制[14]和基于關系的交換[20]。在這種情況下,企業搜尋要素的成本較高,不利于企業將高質量創新成果商業化。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3:在要素市場發展程度更高的地區,創新質量對企業績效的影響更強。
3.區域中介市場發展的影響
可以將市場中介機構定義為“協調和仲裁一組供應商和客戶之間交易的經濟代理人”[21],包括各類的中介機構,如貿易代理人、金融中介機構和創新中介機構。本文中的中介市場發展是指組織利用市場中介機構而非自身手段協調經濟交換的程度。對于高質量的創新活動而言,其內部技術的復雜度較高,其商業化過程依賴從不同領域的合作來獲取的多樣化知識。中介市場較發達的地區,能夠提供可靠的市場信息和正規的中介基礎設施,從而促進基于市場的交易[21]。這些地區的中介機構能更好地將具有互補利益的企業聯合起來,向它們提供潛在交換方的信息,從而幫助企業將高質量創新產品商業化[15]。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4:在中介市場發展程度更高的地區,創新質量對企業績效的影響更強。
4.區域對外開放程度的影響
加強出口與進口是擴大高水平對外開放的重要途徑。提高區域對外開放程度能為企業帶來有效的資源、競爭的環境和廣闊的市場,并有利于提高企業高質量創新的商業化績效[22]。一方面,增加出口是企業進行組織學習的重要方式之一[23],出口涉入程度加深有利于客戶驅動型學習和競爭者驅動型學習,并有助于提高新產品的績效;另一方面,外資企業的進入改變了本土企業面對的技術環境,積極的競爭給企業帶來資源配置效率的改善和新的創新商業化的戰略,從而有利于高質量創新的商業化。此外,外商投資還擴展了企業融資渠道和客戶群體。據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5:在對外開放程度更高的地區,創新質量對企業績效的影響更強。
三、數據與方法
(一)樣本數據
為驗證假設,本文采用2011—2017年在上海證券交易所和深圳證券交易所上市的制造業企業為初始樣本。選擇這一研究區間,一是考慮數據的可獲得性,2011年之前地區制度發展水平的變量存在大量缺失值,二是因為本文采用發明專利向前5年內的被引用次數衡量創新質量,該數據將整體樣本期滯后5年。
在初始樣本基礎上,本文剔除ST類、*ST類以及關鍵信息缺失的公司,運用插值法對個別變量的缺失值補齊后,最終獲得1557家制造業企業的10260個年度觀測值,來自30個兩位數制造業企業。衡量科技創新質量和公司財務的數據均來自國泰安(CSMAR)數據庫。本文4個地區級調節變量(知識產權保護程度、要素市場發展程度、中介市場發展程度和對外開放程度)的數據來自《中國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國分省份市場化指數報告》。此外,剩余公司層面和省級層面的數據分別來自CSMAR數據庫和各省統計年鑒。
(二)變量說明
1.被解釋變量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為企業績效,使用股票收益率(本期綜合收益額/期末實收資本)來表示,由于股票收益率體現了企業的預期價值,因此該指標對企業創新質量變化的反應更加迅速。為了檢驗回歸結果的穩健性,采用其他財務指標如總資產報酬率(ROA)和凈資產收益率(ROE)作為企業績效的替代變量。ROA使用凈利潤與總資產之比測度,ROE使用凈利潤與股東權益余額之比測度。
2.解釋變量
由于高質量創新通常有較高的引用量,本文借鑒了Hsu等[25]的做法,以企業專利先前引用次數測度企業的創新質量。由于自引用會產生噪聲,本文的測量只包括其他公司的引用。由于專利的引用一般在5年內達到峰值[26],為了使數據更準確地體現創新質量的水平,本文選擇以5年為窗口期計算專利的向前引用次數。另外,本文還從新的角度對創新質量重新進行測度,用以進一步檢驗回歸結果的穩健性。第一個是企業發明專利的平均被引次數,由發明專利被引總次數與發明專利授權累計總數相除得到;第二個是專利的知識寬度,借鑒張杰等[1]的方法,基于發明專利IPC分類號的信息,運用公式
(其中, α 表示專利分類號中各大組分類所占比重)計算得出。本文還采用創新數量作為解釋變量,該變量由累計授權專利數加1的自然對數測度。
3.調節變量
本文采用四個調節變量,分別是知識產權保護強度、要素市場發展程度、中介市場發展程度和對外開放程度。借鑒Wang等[27]的方法,使用各省當年專利侵權結案數與累計專利侵權立案數之比來表示知識產權保護執法程度。一個地區專利侵權結案率越高,說明該地區知識產權保護執法水平越高。各省要素市場發展程度和中介市場發展程度的測度指標來自中國分省市場化指數的子指標[24]。地區對外開放程度以地區對外貿易總額與地區生產總值的比值表示,反映了一個地區對國外市場的依賴程度[28]
4.控制變量
本文分別從企業和地區兩個層面引入控制變量。企業層面的六個變量分別為:第一,因大公司擁有更充足的資源,所以控制公司的規模,用企業總資產的自然對數表示;第二,模型中控制企業年齡,用公司成立以來年限的自然對數表示;第三,已有研究證實了研發投入強度與創新產出以及企業績效之間顯著的正向關系,所以本文控制該變量,使用研發投入金額與年初總資產的比率來衡量;第四,控制企業的資產負債率,定義為總債務對總資產的比例,該比例越高說明公司的償債能力越弱;第五,將資本密集度作為控制變量引人模型,用總資產與營業收入的比率衡量;第六,控制公司的產權性質,如果公司為國有企業則賦值為1,否則為0。本文還控制三個影響企業績效的地區層面控制變量:地區經濟發展,用各地區GDP的對數表示;地區人力資本,用高中在校生數的對數表示;地區政府支出,用地區政府一般財政支出的對數表示。此外,本文引入虛擬變量來控制行業、地區、時間變化相關的特質。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基準回歸分析
在進行回歸分析之前,本文先進行Hausman檢驗,以確定應選擇固定效應模型還是隨機效應模型。檢驗統計量為125.05,在
水平上顯著,結果表明建立固定效應模型更合適。表1的列(1)給出了解釋變量中只加入創新數量的回歸結果,可見創新數量的估計系數在P值為 1% 的水平上正向顯著。列(2)在列(1)的基礎上加入科技創新質量,創新質量的估計系數為正,且在 1% 水平上顯著,而創新數量的結果不再顯著,這表明企業通過高質量創新獲益。該結果驗證了本文的假設1b,即相較于創新數量,創新質量對提高企業績效的影響更重要。

,
,***
,括號內為穩健標準誤。下同列(3)至列(6)展示了調節效應的結果。所有交乘項系數均為正,且至少在 10% 的水平上顯著,即知識產權保護強度、要素市場發展程度、中介市場發展程度和對外開放程度均正向促進創新質量對企業績效的影響。假設2至假設5得到支持。為了更加直觀體現區域制度對高質量創新成果商業化的調節效應,本文用圖1中的(a)(b)(c)(d)分別展示了創新質量與4個區域制度變量的綜合作用對企業績效的影響。可以看出,在知識產權保護強度、要素市場發展程度、中介市場發展程度和對外開放程度更高的地區,高質量的科技創新成果更易轉化為企業績效。
(二)穩健性檢驗
如果解釋變量存在度量誤差,會使通過OLS獲得的系數不僅有偏,而且不一致。盡管以專利被引用次數表示創新質量已被廣泛接受[26],但仍存在度量誤差。本文采用兩種新的方法重新測度企業的創新質量,以檢驗回歸結果的穩定性:一是考慮到公司專利授權數量增多會導致專利引用數的增加,采用企業發明專利的平均被引用數測度創新質量;二是采用發明專利的知識寬度測度法,專利的知識寬度越大,創新質量就越高。更換解釋變量的回歸結果見表2,與表1的結果基本一致,說明基準回歸具有一定的穩健性。



此外,本文還通過更換專利被引用的窗口期重新測度創新質量,結果顯示3年和4年窗口期的結果與表1保持一致;本文還通過將被解釋變量更換為總資產報酬率(ROA)和凈資產收益率(ROE)進行穩健性檢驗,結果與表1未發生質性變化。另外,本文還采取系統GMM方法對模型進行了估計(表3),結果均與表1保持一致。

(三)內生性檢驗
由于績效好的企業更有動力投資高質量創新,本文的結果還會因反向因果等問題而受到內生性問題的挑戰,為此,采取工具變量兩階段最小二乘法重新對方程進行估計。本文選取兩個工具變量:第一個工具變量(IV1)為各省份的科研支出占總支出的比例,表示該地區政府對科技創新重視程度;第二個工具變量 (I V2) 為各省份新產品銷售收入占地區生產總值的比例,該變量體現該地區企業創新產品是否得到市場的認可。這兩個變量雖與企業科技創新的質量直接相關,卻無法直接影響公司的績效,從理論上滿足了工具變量相關性和外生性的前提。
表4的結果顯示,工具變量對應的F統計量的值為60.3537(P值為0.000),大于2SLSSize ofnominal 5% Waldtest中 10% 對應的臨界值(19.93),因此,拒絕了弱工具變量的原假設。過度識別檢驗中Sargan和Basman對應的P值均大于0.1,沒有充足理由拒絕原假設,說明不存在過度識別的問題。表4中列(1)顯示兩個工具變量均對創新質量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五、擴展性討論
(一)異質性分析
本文以企業級別制度水平對樣本進行劃分,以探討不同子樣本中區域級別制度水平影響的異質性,并進一步指出企業級別的制度如何影響地區級別制度發揮作用。具體而言,根據企業是否國企、是否具有政治關聯、是否為出口型企業展開異質性分析。
國有企業作為政府體系的一部分[29],具有天生的獨特優勢(稅收優惠、財政補貼、較低的交易成本、充足的市場資源等),相較之下,非國有企業獲得政府獨特的支持較少,因此更依賴基于市場的交易來保持優勢。表5中PanelA結果顯示,在國有企業的子樣本中,創新質量與四個區域制度交乘項的系數無論大小還是顯著性水平均低于非國有企業,可見,非國有企業高質量創新的商業化過程更依賴區域制度的發展水平,與預期相符。
我國企業通常會通過政治關聯來獲得支持創新的獨特資源[30]。政治關聯可以為企業帶來融資優勢、技術優勢和市場優勢,以幫助企業將高質量創新商業化。如果公司高管團隊中有人大代表或政協委員,則將該企業視為有政治關聯企業[29],變量賦值為1,否則為0。表5中Panel B結果顯示,與有政治關聯的企業相比,沒有政治關聯的企業創新質量轉化為企業績效的過程更依賴區域制度的水平。
企業出口貿易開放有利于企業獲得外部知識、資源和市場,更有利于將高質量創新商業化。當企業自身有足夠能力將高質量創新產品轉化為企業績效時,企業就降低了對制度的依賴。本文依據企業平均出口額對樣本進行劃分,當年出口金額大于平均值以上,該企業為出口型企業,變量賦值為1;反之,若企業為非出口型企業,該變量賦值為0。表5中PanelC結果表明,區域制度水平對企業創新商業化的有用性在非出口型企業中更高。
總之,異質性分析的結果表明,級別制度較弱的企業更依賴地區制度,區域制度水平高的企業才能在高質量創新中獲益。

(二)機制分析
根據前文的分析,區域制度水平可以通過降低成本和提高收人兩個渠道作用于高質量創新的商業化績效。一方面,高水平制度通過降低企業經營風險緩解了信息不對稱,從而降低了企業的成本;另一方面,高水平制度幫助企業獲得更多的市場份額,并以市場認可的價格出售高質量創新產品,從而提高企業的銷售收入。本文使用企業營業成本增長的百分比作為企業成本的衡量指標,銷售額增長的百分比作為企業銷售收入的衡量指標。表6的結果顯示,除了要素市場發展和對外開放程度對銷售收入的影響不顯著以外,制度水平發展均有利于企業營業成本降低和企業銷售收人提高,而且在創新質量提高的情況下,能夠進一步降低營業成本、提高銷售收入。這意味著,降低營業成本和提高銷售收入是區域制度影響創新商業化績效的兩個渠道,并且,高質量創新企業更加依賴區域制度水平的兩個作用機制,以獲得更好的商業化績效。

六、結論與建議
盡管我國在全球創新指數排名中已取得明顯進步,但科技創新仍然處于專利水平“多而不強”的尷尬境地。已有研究將我國創新質量難以提升歸因于企業創新能力有限,但忽視了企業高質量創新意愿不足的問題。本文認為,如果企業高質量創新的商業化績效低于預期,企業就難以保持開發高質量創新的動力。基于此,本文理論分析并實證檢驗了創新質量對企業創新的影響。同時,基于制度的觀點,考察了若干與創新成果商業化密切相關的地區層面的制度因素(知識產權保護強度、要素市場發展程度、中介市場發展程度和對外開放程度)對上述關系的影響。實證研究結果發現,企業通過大量授權那些高質量專利獲益,創新成果質量比創新成果的數量對企業績效更為重要。進一步,高質量專利對企業商業化績效的影響取決于其所在地區的制度發展水平。在區域制度發展水平較高的地區,企業更容易在高質量創新中獲益;相反,在區域制度發展水平較低的地區,企業難以在高質量創新中獲益,這種現象又會影響企業開發高質量創新的意愿。異質性分析指出,地區級制度水平發揮作用取決于企業級制度水平的強弱,對于非國有企業、無政治關聯的企業和非出口型企業而言,企業須依賴更高水平的區域制度,才能在高質量創新中獲益更多。機制分析發現,區域制度通過幫助企業降低營業成本、提高銷售收入兩個渠道促進企業高質量創新的商業化績效。本文的實證分析結果強調了高質量創新對企業績效的重要性,并基于區域制度的視角對我國專利質量偏低的現象給出新的解釋。
基于研究結論本文提出如下鼓勵企業開發高質量創新的建議:第一,從政府政策來看,創新激勵政策應由數量激勵型轉化為質量激勵型。第二,地方政府應努力提升區域制度發展水平,特別是要加強知識產權執法力度、鼓勵以供需為基礎的要素市場和中介市場發展、提升“引進來”和“走出去\"相結合的區域經濟國際化水平,這將有利于促進高質量創新的商業化績效,并促進企業投資高質量創新的意愿。第三,從企業戰略角度來看,管理者不僅應關注企業開發高質量創新的能力,而且應將區域制度視為其公司創新商業化戰略的內生因素。企業應結合自身的制度優勢,區別利用區域制度優勢以從中獲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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