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組織視域下信息化對中國就業市場的影響研究

摘 要：隨著大數據與人工智能深度融入信息化發展浪潮，就業市場迎來新的機遇和挑戰。在此背景下，本文基于知識組織視角，梳理互聯網應用對勞動力市場的影響路徑，并運用最新發布的微觀數據，檢驗互聯網應用對當下勞動力市場的影響結果。本文從知識組織與知識服務的視角切入，結合信息經濟學理論，對影響路徑進行分析和探索?；诿魃べY方程和分位數回歸，多維度檢驗互聯網應用帶來的影響結果。理論分析表明，互聯網應用可通過信息匹配與距離弱化兩條路徑，打破固有的信息屏障，對勞動市場起到正向推動作用；實證檢驗結果顯示，互聯網應用能使月工資提高6.2%，對性別工資差距有一定的彌合效應，有助于促進勞動力市場的公平發展。

關鍵詞：互聯網應用；知識組織；工資；收入公平；就業市場

中圖分類號：F24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298（2025）05（b）--06

1 引言

自20世紀后半葉開始，信息技術的蓬勃發展極大改善了人類的生產生活條件，改變了原有的經濟生活模式。作為第三次工業革命的支柱，互聯網技術已成為信息技術的核心。近年來，隨著大數據、智能化的深度融入，它更是成為數字經濟的發展的動力源泉。

在此背景下，信息技術的發展及互聯網的應用對于個人就業乃至整個勞動力市場的影響愈發凸顯?；ヂ摼W的應用降低了溝通及知識獲取成本，使信息透明化，削弱了信息不對稱所帶來的負面影響。此外，它也弱化了地理距離和空間的限制，進一步衍生出新的工作崗位和工作模式（如線上會議、遠程辦公等）。20世紀90年代，Krueger首次聚焦于計算機應用的工資回報率以來，國內外學者圍繞信息化對工資的溢價效應展開探索，近年來研究范圍逐漸拓展到對收入公平的研究。因此，探索信息化對當下就業市場的影響，兼具現實意義和學理價值。

目前，相關文獻側重于互聯網的應用對就業市場影響結果的檢驗，而互聯網的應用影響勞動力市場的路徑有待進一步厘清。信息技術的發展為用戶提供了更系統豐富的知識，起到了信息的存儲和傳播作用。在研究信息化對勞動力市場的影響機理時，從知識組織的視角進行探索和分析是必要的。因此，本文將著重從信息匹配和距離弱化兩條路徑出發，分析信息化對于就業市場影響的內在邏輯。為明晰信息化對目前就業市場的影響，在實證分析部分，基于最新發布的數據檢驗互聯網應用對工資的影響，以及其對性別、戶籍等工資差距的影響。

2 文獻回顧

2.1 知識服務與知識組織

知識服務能夠根據用戶當前面臨的問題，基于對知識的搜尋、分析和組織，深度參與到問題的解決過程之中。而知識組織的科學性影響著知識服務的效能[1]，隨著信息技術的不斷發展，知識組織的研究聚焦于更細粒度地刻畫知識概念及其相互間的關聯[2]。大數據的日益興起推動了社會化價值的創造，互聯網用戶創造的信息和數據匯集成互聯網的海量數據[3]，社會經濟生活的各方面以數據形式呈現[4]。在此背景下，智能化的服務方式有效提高了領域知識組織與服務效率[5]，人工智能的應用通過技術支持加快了知識組織處理的效率[6]，個性化的服務需求隨著互聯網的發展應運而生，而實現個性化服務的基礎，則是面向個性化服務的知識組織[7]。

在信息技術和互聯網科技不斷發展的背景下，知識服務的高效提供能打破原有的信息壁壘，降低信息獲取成本，其個性化的知識服務在勞動力市場領域有助于提高匹配效率。

2.2 互聯網的應用對于勞動力市場的影響

Krueger（1993）最早就電腦使用的工資回報率進行研究，發現其可帶來25%左右的額外工資回報[8]。類似的，陳玉宇（2008）指出電腦的應用對個人生產率有較大提升，在排除黏性特征等影響因素后，電腦使用的工資回報率仍接近20%[9]。

對于互聯網工資溢價效應的成因，學者們偏向從提高工作效率的角度進行解釋。信息技術進步可以降低企業對于人力資本的投資成本，提升勞動力市場的運行效率[10]；信息技術的發展與高技能需求工作存在互補關系，而互聯網的發展可以有效提高工作效率[11]。

更進一步地，互聯網的應用對于勞動力結構也產生了一定影響。徐少?。?020）認為信息技術的蓬勃發展，將推動技能偏向型技術進步，進而逐步改變原有勞動力市場中的技能結構[12]。網絡的使用是對于熟練勞動力的補充，其擴展增加了對熟練勞動力的需求，互聯網的應用對勞動力整體而言具有正向影響，而這種影響存在異質性[13]。

2.3 互聯網應用對收入公平的影響

互聯網對不同群體所產生的工資溢價效應存在差異，男性群體受到的工資正向影響顯著大于女性群體[14]。隨著市場改革的逐步深化，我國城鎮居民的性別工資差異開始逐漸拉大[15]，性別歧視是造成這種差距的重要因素[16]，女性在人力資本回報率上亦處在劣勢[14-16]。

目前的文獻更傾向于認為，互聯網在彌合勞動力市場不合理因素所造成的工資差異，以及數字鴻溝方面發揮著正向影響。互聯網普及能夠有效縮小工資收入差距[17]，其在工作中的應用與智力需求型的工作存在互補關系，因此會弱化體力差異因素，使男性在工作中的比較優勢進一步縮小[18]。

在互聯網應用促進工資公平方面，也存在不同聲音。程明望（2019）指出，農民工群體在互聯網發展的初期階段，信息甄別、利用及加工方面處于劣勢，因此互聯網對于城鎮勞動者工資的正向影響要大于農村群體[19]。

2.4 文獻述評

信息技術的發展和大數據時代的來臨，推動了知識組織形式的發展，進而提升了知識服務的效能?；ヂ摼W作為大數據浪潮下承接社會經濟細粒度數據的重要平臺，為用戶提供了個性化的信息服務，降低了信息獲取成本，打破了舊有的信息壁壘。因此，從這一研究視角切入，有助于分析互聯網應用對勞動力市場影響的內在機制。

信息化對就業市場的影響，本質上是技術進步對勞動力市場的推動作用，為勞動者帶來工資溢價效應?；ヂ摼W的應用提升了勞動力的技術含量，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舊有勞動力結構，促使其松動乃至分化。同時，互聯網的應用在一定程度上彌合了不合理的工資差異，推動了勞動力市場的公平發展。

值得注意的是，關于信息化對于勞動力市場影響中，相當一部分是基于發達國家數據進行的研究，側重實證分析互聯網應用對工資的沖擊，而關于影響路徑的理論分析有待進一步探索。基于中國數據分析的文獻受制于數據發布的時間，大多使用2000—2015年的數據。

基于此，本文有如下兩點邊際貢獻：（1）從理論角度分析信息化技術進步對于勞動力市場的影響路徑；（2）基于最新的數據檢驗信息化技術對于當前就業市場的影響結果。

3 理論分析

3.1 信息匹配機制

互聯網用戶通過信息檢索，多信息源組合進行交叉參照獲得更高匹配度的就業信息，改善當前的就業現狀進而增加收入。在以用戶為主導的知識服務模式下，大數據能夠針對用戶的特征進行信息推送，為不同群體進行差異化服務。用戶首先根據自己感興趣的就業方向確定關鍵詞并進行檢索，獲得相關的企業崗位招聘信息、在職人員在社群中發布的關于崗位實際工作反饋的信息、智庫等提供的行業信息所共同構成的信息集合。用戶根據獲得的信息進行研判和崗位的投遞。較之傳統的紙媒，互聯網提供的信息更豐富、時效性更強、且易于檢索。同時，互聯網能夠根據用戶的搜索記錄進行相關信息的個性化推送，進一步豐富用戶獲取的信息。

如圖1所示，這一影響路徑對于就業市場中的供給雙方都是有利的，對于企業而言，基于大數據分析等信息化手段可以對求職者有更全面的了解，提升勞動力市場的效率。勞動者有更多機會得到更匹配其實際能力與教育水平的崗位，一定程度上緩解了由于信息不對稱所導致的崗位學歷錯配的困境。公司通過對往屆招聘的數據分析，設計相應的算法，在候選人中選擇最符合崗位人才數字畫像的群體，高效精準識別目標人群。

通過這一過程可以有效打破勞動力市場中信息不對稱的現狀，緩解市場失靈現象，提高就業市場中的崗位匹配效率與契合度，并通過正向引導就業，從而創造了社會化的價值。

3.2 距離弱化機制

信息化的發展弱化了地理距離與空間的限制，用戶可以通過在線學習的方式提高工作技能，提升人力資本的存量。在此過程中，極大降低了用戶獲取知識的成本，打破了原有知識獲取的壁壘。在線教育平臺通過對知識的有序化總結，進而方便用戶的知識獲取。以Coursea和MOOC為例，學員的準入門檻相對較低，部分課程為免費課程，且其課程相對系統、質量較高，聽課時間較為靈活，有效提高了知識傳播的效率。

此外，在線會議軟件的應用極大優化了遠程會議的質量，提升了遠程辦公的效率。信息化技術的發展催生出新的工作崗位，使異地就業成為可能，這意味著勞動者的擇業范圍得到進一步擴大。

如圖2所示，在距離弱化路徑中，勞動者通過在線平臺的學習，提升了自身的人力資本存量，在擇業中有更多的話語權，基于信息化發展催生出的新工作崗位擴大了自己的擇業范圍，有效改善了自身在勞動力市場中的處境，進而對個人的就業和收入起到了正向影響。

這兩個機制在描述影響路徑的具體步驟上存在差異，但在核心邏輯上存在共性。無論是信息匹配還是距離弱化，核心均在于個性化的信息服務和知識提供。在此過程中，信息差不斷縮小，信息獲取成本大幅降低，這兩點保證了信息化發展對于就業市場的正向促進，以及勞動者的就業環境不斷優化。

4 計量模型

4.1 數據來源

本文選用北京大學中國社會科學調查中心（ISSS）最新發布的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CFPS2020數據集，該數據集涵蓋我國社會、經濟、人口、教育和健康等相關信息，是一個全國性的數據集，能夠更好地滿足本文研究所需的變量。在眾多中國的微觀數據集中，CFPS2020樣本覆蓋量廣、數據新、變量多，因此選擇該數據集進行實證分析是合理的。

4.2 變量的選取

被解釋變量為月工資對數，勞動者人力資本特征變量包含性別、年齡、受教育年限、健康狀況、婚姻狀況、戶籍情況等信息。

4.3 模型的構建

4.3.1 基準回歸

ln（wage）i=α+βInterneti+γXi+ε（1）

本文核心回歸方程的構造參照明瑟工資方程，被解釋變量為月工資對數，核心解釋變量Interneti為“互聯網使用”這一虛擬變量。為保證回歸結果的準確性，控制人力資本特征變量和省際固定效應，即Xi代表控制變量。

4.3.2 中介效應模型

采用中介效應模型為理論分析中所提出的路徑提供實證依據，若此三個變量的系數同時（δ1、δ2、δ3）顯著，則可以確認該路徑通過檢驗，其中M為中介變量[20]。

ln（wage）i=δ1Interneti+θ1Xi+ε1（2）

Mi=δ2Interneti+θ2Xi+ε2（3）

ln（wage）i=δ3Mi+μInterneti+θ3Xi+ε3（4）

表1 變量的含義介紹

變量名 變量含義

lnwage 月工資對數

gender 性別：男性=1，女性=0

age 年齡

age2 年齡的平方

edu 受教育年限

hukou 戶口虛擬變量，城鎮戶口=1，農村戶口=0

marriage 婚姻狀況：已婚或同居=1，未婚、離異及喪偶=0

health 健康狀況變量（取值為1-5）

Internet study 網絡學習虛擬變量，參加網絡學習=1，不參加=0

5 實證結果分析

5.1 基準回歸結果

表2為互聯網對工資影響的回歸分析結果，可以發現在逐漸增加控制變量及控制省份固定效應后，互聯網使用變量的系數依然顯著，證明互聯網的應用對工資具有正向的影響。從表2（3）列的回歸結果可知，在控制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互聯網的應用可以增加6.2%的工資。相較使用2005年數據得到的20%的回報率（陳玉宇2008），有明顯的下降。出現這種情況的可能原因是，隨著互聯網技術的日益普及，其對工資的拉動效應產生了邊際遞減。

表2 互聯網對工資的影響回歸結果

（1） （2） （3）

lnwage lnwage lnwage

internet 0.285*** 0.062*** 0.062***

（0.021） （0.021） （0.021）

Control Var No Yes Yes

province No No Yes

Obs 6，903 6，903 6，903

R2 0.028 0.204 0.253

注：（1）***表示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示在5%水平上顯著，*表示在10%水平上顯著；

（2）括號內為穩健標準誤（robust standard error）。

數據來源：CFPS2020，下同。

為進一步地研究互聯網的應用對工資的沖擊，進行分位數回歸，分位數回歸可以更直觀地描述自變量對不同水平下因變量的影響。圖3中的紅線描述了不同工資分位數下，互聯網使用這一變量的系數變化，灰色為置信區間。從圖3可知，互聯網應用對于低收入群體而言沒有明顯的正向效應，對于中高收入者特別是收入分位數在0.6～0.8的群體的正向影響較為明顯。

5.2 路徑檢驗結果

勞動者可以通過線上平臺的學習提升人力資源稟賦（距離弱化路徑），從而對工資產生正向影響。

圖3 不同分位數下互聯網變量的系數變化

數據來源：CFPS2020。

表3 路徑檢驗

（1） （2） （3）

lnwage internet-study lnwage

internet -0.160** -0.277** -0.111

（0.077） （0.120） （0.094）

internet-study 0.034**

（0.016）

Obs 5，920 5，920 5，920

表3以是否通過網絡進行學習為中介變量，參照前一部分給出的中介效應模型，對這一路徑進行了檢驗。表3（3）列中三個核心系數均統計性顯著，故此路徑通過了檢驗。

5.3 異質性分析

5.3.1 性別異質性

表4為性別異質性的回歸結果。從互聯網使用（Internet）的系數來看，其對于男性群體工資的正向作用大于平均水平，而對于女性群體的影響相對較小。

表4 性別異質性回歸結果

（1） （2） （3）

all male female

internet 0.062*** 0.088*** 0.020

（0.021） （0.025） （0.036）

gender 0.437***

（0.013）

Obs 6，903 3，994 2，909

為了更清晰地分析互聯網應用對于性別工資差異的影響，在基準回歸的模型中增加了互聯網使用與性別的交互項進行分位數回歸。該交互項的系數反映了互聯網的應用對于性別工資差異的影響。若該系數值為正，則表明互聯網應用擴大了性別工資差距，反之，則證明縮小了性別工資差距。

圖4中紅線表示互聯網應用與性別變量的交互項在不同工資分位數上的系數值，該系數值衡量互聯網的應用對性別工資差的影響。從圖4可知，紅線所代表的不同工資分位數上交互項的系數值均小于0，證明互聯網的應用在一定程度上彌合了性別工資差距，推動了勞動力市場的公平化就業。

圖4 不同分位數下性別交互項系數變化

5.3.2 戶籍異質性

因城鄉間經濟發展狀況的差異，互聯網的應用對于不同戶籍間勞動者工資的影響可能存在差異。從表5可知，對于城市戶口群體而言，在控制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互聯網的使用可以增加12.1%的月工資，而農村戶口群體只有4%。

表5 戶籍異質性回歸結果

（1） （2） （3）

all urban rural

internet 0.062*** 0.121** 0.040*

（0.021） （0.049） （0.023）

hukou -0.017

（0.017）

Obs 6，903 1，768 5，135

為更直觀地分析互聯網應用對于戶籍工資差距的影響，增加了互聯網使用與戶口的交互項的分位數回歸，該交互項的系數反映了互聯網對于性別工資差異的影響。

圖5中紅線描述了在不同分位數下，戶口與互聯網應用這一交互項系數的變化，若交互項系數顯著大于0，則證明互聯網的應用在一定程度上擴大了不同戶籍間的收入差距，加劇了數字差距的現象，反之，則證明縮小了戶籍工資差異。從圖5可知，對于工資在0.4分位數以下的中低收入群體而言，互聯網應用對其沒有顯著影響；對于中高收入的群體而言，互聯網的應用會擴大戶籍收入差距。值得注意的是，智能手機的普及有效拓寬了信息獲取渠道，使農民線上接受培訓和教育成為可能，因此對于農村居民群體的正向影響會逐漸增強。

6 結語

互聯網的廣泛應用會造成工資的溢價效應，在以往實證文獻中均得到驗證。本文的實證結果基于最新發布的數據，發現這種溢價效應雖仍舊存在，但明顯縮小。原因可能是，近十年來，互聯網技術廣泛普及，其最初的技術紅利在一定程度上有所消退。但互聯網作為推動生產力發展的新技術，對勞動力市場的正向影響始終存在。

圖5 不同分位數下戶口交互項系數變化

就其影響路徑而言，互聯網的應用可通過信息匹配和距離弱化機制對勞動力市場產生作用。隨著大數據及智能化的發展，用戶可以得到更具個性化的服務，打破了以往的信息壁壘，同時新崗位的涌現也為就業創造了更多可能，但也需對信息來源的可靠性加以核驗，確保信息傳播的渠道得到有效監管。

互聯網的應用對收入分配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它會縮小性別工資差距，有效地促進就業公平?；ヂ摼W的應用也會擴大中高收入群體的戶籍工資差距，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和信息化技術的不斷深入普及，這種戶籍工資差距將會逐漸縮小。

盡管實證結果表明，互聯網在縮小工資差異方面具有正向作用，但女性在勞動力市場中所面臨的系統性不利因素仍不容忽視。為此，培訓女性的互聯網技能，對產業結構進行升級和迭代，在緩解性別工資差距方面是有建設性價值的。對于農村戶籍群體而言，擴大相關領域的技術培訓，提升其互聯網使用能力，加強這些地區網絡基礎設施的建設，可以有效提升城鄉間數字差距的彌合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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