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以視頻為主要信息呈現形態的網民個人網絡視頻舉報現象已經成為網絡傳播的熱點問題。網絡視頻舉報現象是一種圍繞視覺監視與網絡輿論監督的新興社會文化實踐,從后全景敞視主義視角探討網絡視頻舉報現象中視覺監視的現實表征,并對其可能帶來的倫理風險進行審思。網絡視頻舉報現象呈現“流動監視”“想象監視”與“脫敏監視”的表征樣態,可能帶來“道德情感緘默”“社會共識撕裂”以及“隱私鈍感顯化”的倫理風險。
【關鍵詞】網絡視頻舉報;后全景敞視主義;液態監視;輿論監督
近年來,網民個人網絡視頻舉報事件頻發,成為一個值得重視的網絡傳播現象。網絡視頻舉報是指當事人以真人出鏡的形式制作網絡視頻在網絡平臺揭露與檢舉違法違紀或違背倫理道德問題的行為,目前已經成為公民個體行使輿論監督權以及表達個人利益訴求的一種手段。相較于傳統舉報形式,網絡視頻舉報除了能夠瞬間引發網友對舉報事件展開圍觀之外,也將舉報者本人的言行表達與身體形象作為被凝視的對象。進而言之,在現代性社會中,視頻舉報所形成的圍觀場域不僅造就了雙重監視對象,還形成了流動性的復雜監視景觀,即圍觀者不僅將視線投射到了舉報視頻中直接呈現出來的人物與事件上,還借由流動性的監視場域將余光對準了其他同樣正在圍觀的個體。因此,網絡視頻舉報現象中的視覺監視景觀已經從基于“舉報者—被舉報者”的單向且以舉報者為主導的二元對立關系轉變為基于“液態與流動”的彌散性監視實踐。
齊格蒙特·鮑曼和大衛·里昂用“液態監視”來表示這種基于“后全景敞視主義”的流動與泛化及其附加而來的監視運作機制所展現出的隱蔽化和高效化。[1]這意味著在現代社會中,視覺監視已然呈現出了全新的表征樣態。在筆者看來,網絡視頻舉報現象中的視覺實踐自然就涉及現代性的監視結構及其對個體層面的微觀運作。因此,考察網絡視頻舉報在其間的運作機理,并對其可能帶來的倫理風險予以審思,有助于我們理解現代性視覺監視的基本內涵,為開展網絡輿論監督工作提供理論與現實參考。
一、研究現狀與問題的提出
(一)后全景敞視主義:現代性社會中視覺監視的邏輯表征
鮑曼在《流動的現代性》一書中指出,當今時代的重要轉型,在前一時代中,大眾以“特定群體的準則”為行動依據;而如今,彌散的、不確定的環境包裹著現代人的生存。無力感和無知感促使大眾追求“重新固定化”——也就是說,人們偏向于先看看周圍人的狀況和處境再來確定自己的目標,而這種“看”中隱含的是大眾對于不確定事物的恐懼和對安全的渴望。[2]正因為人們對安全和秩序的追求,一些學者設計過多種形態的監獄以實現對被統治階級“無微不至”的規訓。
杰里米·邊沁曾提出“圓形監獄”的設想,其核心在于通過中心瞭望塔實現對所有囚室的全面監控。福柯基于邊沁對圓形監獄的設想提出了“全景敞視主義”概念,將其視為現代社會權力運作的典范。也有學者提出“共景監獄”概念,認為“這意味著監視權力的分散和個體權力的上升”[3]。然而,一種全方位“液態化”的監視圖景正在現代性的社會中悄然展開。有學者在對齊格蒙特·鮑曼和大衛·里昂合著的《液態監控:談話錄》的解讀中指出,當代監控的新發展呈現出液態化的后全景敞視結構特征,即數字的、泛化的、匿名的、流動性的、去中心化的、對生活全覆蓋的,且能夠吸引被監控者主動配合。[4]后全景敞視主義在繼承福柯理論的基礎上,進一步探討了現代性社會背景下,監視技術的流動與彌散對個體自由、隱私以及社會結構的影響。在后全景敞視主義下,監視場域中的視覺展演時刻處于一種流動性的實踐,已然呈現出了一套全新的運作邏輯。液態監視的核心特征是“監視體系的彌散化、監視方式的隱蔽性與監視權力機制的不確定性,這為政治對話和社會共識的形成提供了新的契機”[5]。
目前有關后全景敞視主義研究更多集中在兩個層面:一方面,展開對該理論的說明,或將其作為研究對象的背景性信息予以交代;另一方面,主要探討后全景敞視主義所形成的液態監視對社會倫理、法律法規等層面帶來的影響。然而,這兩個研究面向僅僅將后全景敞視主義作為現代社會中一種全新的監視狀態,并探討其對社會結構帶來的變化;抑或脫離現實語境,闡釋理論本身的發展演變,對監視現代性投射在數字社會中的具體展演形式及其運作機制卻未能予以充分觀照。
(二)網絡視頻舉報:一種新興的網絡輿論監督形式
網絡視頻舉報作為網絡數字平臺與公民行使輿論監督權之間產生接合的重要產物,其發展歷程緊密伴隨著我國互聯網技術的發展演進史和反腐斗爭中心工作的持續深入。在前互聯網時代,由于未出現大規模且能夠有效集納個體意見的表達渠道,社會公眾的輿論監督權更多體現在法律條文中。隨著互聯網的出現與普及,社會公眾開始借由網絡技術的可供性開展輿論監督。此時的網絡舉報便成為一種新興的輿論監督形式在網民中逐漸流傳開來。
在Web1.0階段,社會公眾能夠通過網站、論壇等渠道進行網絡舉報,從而更直接和有效地行使自己的輿論監督權。不過,受制于門戶時代的技術特性,社會公眾用以施加舉報的表達空間與文本形態也是極為有限的。當時只有部分網站的評論和留言區以及論壇的帖子才能提供給社會公眾開展網絡舉報。同時由于中心化節點的存在,整個網絡空間的信息流向與流量仍然由傳統精英與權威階層把控,這也使得個體的網絡舉報成效在整體上是不盡如人意的。從舉報議題來看,這一階段的網絡舉報更多與國家反腐倡廉的中心工作相適配。
互聯網發展到Web2.0階段,隨著移動數字平臺尤其是短視頻平臺的興起,網民借助視頻這一視覺化的表達形態來開展網絡舉報已經成為社會公眾行使輿論監督權的重要手段。這一階段的網絡視頻舉報有兩個類型:一是舉報者本人并不出鏡,而是對相關舉報素材和例證進行整合與拼貼,進而形成完整的視覺化舉報鏈條。二是舉報者以本人手持身份證的形式出鏡,以第一人視角講述自己的遭遇和經歷,同時也會在視頻中穿插相關的舉報例證用以強化視頻的可信度。總的來說,后者因其更加直觀、生動和易與網友情緒產生共鳴的特點,在揭露官員干部違法、違規與違紀的言行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隨著社會群體的進一步分化,人們私人生活空間的不斷膨脹,網絡視頻舉報所涉及的領域也從過去僅僅圍繞反腐倡廉的中心工作轉變為包括婚姻出軌、職場不公在內的多種社會議題。既有文獻較多關注網絡舉報的行政效用,忽略了將網絡視頻舉報作為一個新興的輿論監督形式進行獨立考察的現實可能,同時也未能對這一社會現象展開整體性的理論觀照。網絡視頻舉報之所以能夠發揮強大的輿論監督力,在于其引發的視覺監視在數字平臺中的展演實踐,從其呈現的表征樣態到運作的現實機理以及由此帶來的倫理風險都應是網絡視頻舉報研究中不可忽視的重要議題。
基于對后全景敞視主義和網絡視頻舉報相關文獻的梳理,本文進而提出以下研究問題:在后全景敞視主義下,網絡視頻舉報現象的視覺監視呈現出哪些新的表征樣態?這些變化是如何產生與運作的?在流動性的數字社會中,這些新的監視表征又會帶來哪些倫理上的風險?基于此,本文以后全景敞視主義理論視角來探討網絡視頻舉報現象的監視表征并對其可能造成的倫理風險展開審思,分析其背后的權力運作機制和社會文化意義。
二、網絡視頻舉報現象的監視表征
隨著數字技術的迅猛發展,一系列跨國、跨平臺的監視技術噴涌而出。監視已經不再有可見的中心和確知的對象,已然彌散于整個流動性的現代社會中,呈現出了液態化的“后全景敞視主義”。
(一)“流動監視”:“后全景監獄”中的權力運作機制
有學者認為傳播技術革命正在促成一種新的社會結構即“共景監獄”。與“全景監獄”相對,“共景監獄”是一種圍觀結構,是眾人對個體展開的凝視和控制。[6]這種結構遵循的并不是傳統社會管理中“由上至下”的單向控制模式,在媒介技術賦權下,這種模式的權威性已然被消解,以往被監視的普通個體也能夠將監視的目光對準社會管理者,社會公眾從凝視的客體轉變成了凝視的主體。因此,幾乎每個社會管理者都感受到了集體凝視和挑戰的壓力,這顛覆了整個社會的監視結構。
鮑曼和里昂指出,當代社會已經進入了后全景敞視結構時代,高科技的介入和應用,將人們浸入了液態監控的世界里。[7]在網絡視頻舉報中,舉報者通過本人實名的形式在社交媒體平臺上公開其遭受到的不當言行,使得被舉報者處于兩種被監視的情況。一方面,被舉報者首先會受到舉報者本人的監視,這種監視是可見的、可感的并且也是可確知的,來源于被舉報者與舉報者本人之間可能存在的種種糾紛與瓜葛。另一方面,被舉報者還要承受舉報視頻發布后所引發的眾多網友的圍觀。然而,這種圍觀式的監視卻是可感但不可見的,這種不可見以其形式的規模浩大掩蓋了其本質的曖昧與彌散,借助社交媒體平臺的技術特質隱匿于其不可見的流動性之中。這種液態性監視從更宏觀的角度上表現為一種特殊的“后全景監獄”形式,是一種“可感但又不確知”的權力運作機制。
具體而言,在面對舉報者所營造的視覺規訓空間中,被舉報者自身的一舉一動都會受到來自網友的集體窺視與解讀,那些與此次視頻舉報毫不相關的任何細節都有可能被網友調侃并無限放大。但更為關鍵的是,在這些看似可感的、可見的集體凝視中,卻很難找到一個具體的凝視主體。這是因為,舉報者通過自曝個人隱私的視頻拍攝與制作形式能夠最大限度地引發網友的集體圍觀,但是與來自舉報者本人的監視有所不同,這些網友圍觀的目的在于創造一種眾聲喧嘩下的“快速游走”式的圍觀模式。在這種圍觀模式中,網友更多抱著“吃瓜”與“吐槽”的娛樂心態,其形成的視覺規訓也不會像視頻舉報者本人所施加的那樣直接、精準與劇烈。
在“前圍觀”時代,許多涉及公共利益的社會問題都能夠在網友的凝視之下順利解決。彼時他們雖也在“圍觀”,但卻是抱著一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心態,誓死要與關涉對象“死磕”。這種圍觀所掀起來的輿論浪潮就會迫使公權力部門不得不快速行動起來,滿足網友的合理訴求。然而在“后圍觀”時代,尤其是“后真相”社會加速到來,人們已無暇顧及事實本身,在情感沖擊與情緒沖撞之下,人們只能以“快速游走”的圍觀模式來解決問題,即“應激式的反應,翻書式的遺忘”。在眾多網絡視頻舉報事件中,網友不再像“前圍觀”時代那樣不斷追問事實與真相,而是將自己的感官經驗代入舉報者身處的情緒語境中,在一次又一次的“舉報—圍觀”行為模式中快速地、循環地釋放著自己廉價的情感。
從更大范圍上來講,舉報者通過精心挑選素材制作舉報視頻并選擇性地在社交媒體平臺上發布,有意識地將網友的目光匯聚在一起,并在此基礎上形成了一個圍繞該舉報視頻且基于虛擬空間的“圍觀場域”。一旦進入該場域之中,無論是目光投射者還是被目光聚焦的接受者,都可以通過觀看實踐在潛移默化中改變自己的看法或行為。[8]因此,在筆者看來,人們圍觀的不僅是視頻中所呈現的舉報者及被舉報者的剪輯形象,還是身處于該“圍觀場域”中的所有人。因為無論我們的目光是否投射在由舉報視頻所引發的目標焦點之上,只要我們身處于該場域之中,我們都無法逃脫參與“圍觀—被圍觀”動態游戲的命運。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網絡視頻舉報現象所引發的視覺性圍觀無疑是后全景敞視主義中流動性監視下的典型規訓實踐,這種監視以“潤物細無聲”的運動方式悄然彌散在由舉報視頻所營造的視覺場域中。
(二)“想象監視”:“身份焦慮”下的舉報展演實踐
雅克·拉康曾認為,“人類的人格建立,離不開視覺機制在鏡像階段帶來的‘矯形的整體性形式的幻想的連續’”[9]。“鏡像階段”不僅是主體成長中的一個重要時刻,而且它還含有一種范例功能,即它標志著自我原型的誕生。[10]隨著液態監視的泛化,社交媒體的普及強化了人對自身“主體確認”與“身份認同”的需要,導致其對可見度充滿了渴望。盡管這種可見度的代價是使自己暴露在監視者的目光視線范圍之內,人們也愿意將自己通過社交媒體展示出去,因為“社會網絡”會替我們取證,證明我們的存在。技術幫助我們實現被識別、被承認、被認同的渴望,我們自此不再孤單。[11]
在視頻舉報中,舉報者基于對自身利益的維護或是對某種價值立場的宣揚,其產生的可見性需要使得舉報者本人對自己在舉報視頻中的形象展演想象一直貫穿于整個視頻制作的全過程。從某種意義上說,舉報者的展演實踐主要是圍繞舉報者對“他者”監視行為的主觀想象而逐漸建構起來的。他們根據自己的實際遭遇或特定需要,再結合對“被監視”的想象予以勾連,精心挑選并加工相應的舉報素材并有所傾向地選擇特定社交媒體發表,舉報視頻也自然就暗含著舉報者本人的舉報動機與現實訴求。如此而言,網絡視頻舉報呈現出的視覺監視是一種圍繞可見度并對其展開爭奪的想象性景觀。對舉報者本人來說,這何嘗不是一種帶有“想象性質”的特殊規訓呢?
然而這種特殊的“想象監視”是如何滿足舉報者本人對可見度的爭奪呢?有研究者認為,“凝視往往被作為一種帶有權力意志的觀看方式,與看相比,凝視意味更多——它表示一種心理上的權力關系,即凝視者優越于凝視對象”[12]。可以說被“監視”尤其是時刻處于“被監視”的狀態,其中蘊含著一種安全感的喪失。當舉報者借由想象性監視制作與發布視頻并引發“他者”集體圍觀后,這種圍觀帶來的視覺監視對被監視者來說,“就好像一束強光聚焦在了赤裸的身體上,便會有種無可躲藏的逼仄感,仿佛被暴露在了危機四伏的場景中”。[13]在這個過程中,監視者預先通過對“他者”監視行為的想象獲得了一定程度的監視主體權力,而被監視者則成了監視者視線范圍內的視覺客體。基于此,想象性監視成功地幫監視者完成了一種帶有高低關系的“層級監視”,即監視者潛移默化地將個人意志與態度直接作用在被監視者身上,被監視者因此失去了話語權和抵抗權,任由監視者對其施予視覺規訓。舉報者正是通過“監視的想象”完成了其對可見度的爭奪,其目的便是為了能夠達成良好的監視效果,滿足其個人的舉報訴求。
此外,為了達成預期效果,舉報者還會對舉報時間進行“考量”。在舉報者切身利益受到損害的情況下,個體實施舉報行為往往要綜合多種因素并結合自身所處的現實情境來考慮。許多舉報者往往會采用“擱置”策略,等到其與被舉報者之間已無任何利益上的往來時再進行舉報,此時既能將被舉報者公之于眾,使其接受公眾的“凝視”與“考問”,還能預留出充足的時間來收集舉報的相關例證,保證舉報視頻的完整性和可信度。但是如若侵犯者的特定言行已經觸及舉報者本人的底線或事關自己的切身利益,“擱置”策略往往并不合時宜。
(三)“脫敏監視”:“自我規訓”后的個人隱私讓渡
福柯認為,“全景敞視建筑是一種分解觀看/被觀看二元統一體的機制。在環形邊緣,人徹底被觀看,但不能觀看;在中心瞭望塔,人能觀看一切,但不會被觀看到”[14]。然而在后全景敞視時代,中心化的監視節點被打破,走向了去中心化的監視。對監控者而言,我們是透明的,沒有秘密可言,然而有時我們卻找不到監控者的身影,沒有靶向承載我們的憤怒和反抗。液態監控覆蓋了空間與時間的各個維度,無所不至。[15]
從“全景監獄”到液態社會的“后全景監獄”,監看視線從有形到無形,從局部中心到整體去中心。監視權力的“無法確知性”誘發了自我恐懼,個體可以感知到權力的存在,但是“被囚禁者應該在任何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被窺視”[16]。在視頻舉報所營造的視覺監視場域中,個體為了避免遭受到類似“公開處刑”般的圍觀與凝視,便不得不通過圍觀“他人”來調適“自己”。基于此,網絡視頻舉報借由液態化的監視結構得以在個體行為層面施予微觀規訓,而這種規訓技術甚至還嵌入了個人日常的話語表達體系之中,變得更加模糊與曖昧。
從本質上看,這種現代性的監視權力并不是從中心呈“放射狀”散發開來,而是像毛細血管一樣悄無聲息地潛藏在整個社會肌理的細微之處。現代權力不再像傳統權力那樣,只是針對正在發生或已發生的“失序”狀況的事后反應,而是在時間的全流程和空間的全領域中展開其運作:自然時空變成了一張被穿透、切割或屏蔽的監控之網。[17]如此而言,這種“泛在但又無法確知”的液態監視迫使被舉報者及其圍觀者在行為規范甚至是價值立場上對自我進行細致入微地審視,使得權力關系鐫刻在每個人的肉體與精神之上。
然而更為關鍵的是,隨著液態監視不斷迫使個體強化對自我的規訓,有越來越多的被監視者已然開始對監視這一行為逐漸“脫敏”,甚至還會主動配合監視者的要求以實現更完美的監視效果。在天羅地網般的液態監視下,被監視者與其對自我施予更嚴格的規訓不如主動迎合監視者的視線,將個人隱私作為其獲取關注、交換利益的籌碼,在此背景下,人們已然喪失了對視覺監視的敏感度。在全景監獄中,如果說被監視者是被動或不情愿地對自我進行規訓,那么在后全景監獄中,個體參與了對自己的紀律約束和監督,“監視和規訓的實施與形成在某種意義上是在被監視者的幫助下才得以完美呈現的”[18]。換言之,“全民都參與了這一自我構建過程”[19],正是我們自己將自己置于普遍的監視和規訓之下的。
演員劉曉慶曾經“出軌”的聊天記錄被視頻曝光后,引發了眾多網友的圍觀與討論。一些網民用“出軌”“隱私”等吸睛看點為這位曾站在大陸影視頂端的老牌女星制造話題,但公眾的反響卻迥然不同——不僅沒站在道德高地上攻擊她,反而對其表現出認同。網友們尊稱其為“慶奶”“女皇”,認為她“干了大女主會干的事”。[20]由此可見,人們對監視行為本身正逐漸“祛魅”,不會再因為過去、現在或未來被監視而調適自己的行為,取而代之的是用一種“情感與立場先行、娛樂與戲謔并存”的心態來面對他人的監視。就其本質而言,在充滿宿命般液態監視的社會現實下,監視與被監視已然成為人們日常生活中的常態,而且是不可避免的,除非遁出世外,徹底切斷與社會的聯系,否則無法逃出其監視。[21]與其“東躲西藏”或“戰戰兢兢”,不如“開誠布公”地面對網友的審視,這至少可以在情感與態度方面占據主動地位。
三、網絡視頻舉報現象的倫理審思
我們要看到網絡視頻舉報在開展輿論監督以及促進個體民主表達等方面具有的正當性與必要性。正如有學者認為,任何人在網絡中的任何行為都受到集體網民的監視,其所發布的網絡信息跨越了地域的界限,突破了時空的局限,遠在千里之外的陌生人都能查看,并接受所有網民對信息真偽的檢驗,缺場的網民能夠發揮在場的監視,互聯網的這種監視是毫不掩飾的,因為它無所不在,無時不警醒著,沒有留下任何晦暗不明之處。[22]然而,不正當的惡意舉報可能成為攻擊異己者和用于個人利益爭奪的工具。因此,需要我們對網絡視頻舉報可能帶來的倫理風險予以反思,充分發揮其在促進社會公平正義方面的積極作用。
(一)惡意舉報盛行,道德情感緘默
數字平臺去中心化的技術特質使得“媒介成為權力實現的重要源泉與力量”[23]。在視聽媒介技術的賦權下,數字平臺用戶能夠基于自己個性化的舉報動機生成并發布舉報視頻,這為個體行使網絡輿論監督權提供了具體的技術落點。不過除了動機純正、舉證合理的網絡視頻舉報外,同樣也存在著不少虛假甚至是惡意舉報,企圖混淆視聽。如某大學一學生發文稱其受到惡意阻攔畢業、學術霸凌問題。在舉報視頻中,舉報者還公布了數張相關聊天記錄和錄音片段作為佐證材料。對此,學校針對該同學反映的情況,向其學院老師、同班同學等進行了詳細調查核實,證明其反映的指導老師和學院副院長惡意阻攔其畢業和學術霸凌情況不屬實。[24]雖然校方及時出面對此次惡意舉報事件進行了澄清,但不實舉報所導致的輿論誤讀無疑給教師本人以及學校形象都帶來了嚴重的負面影響。
惡意舉報者借由碎片化的舉報線索與情緒性的視頻語言極大地刺激了圍觀網友的感官情緒,并充分利用社會公眾的同情心,為實現其惡意打擊與報復目標對象的目的提供輿論支持。在一次次最終被查實為惡意舉報的展演實踐中,圍觀個體對視頻舉報的信任度也隨之降低,最終使其視覺監視呈現出一種基于“中立與漠然”的工具理性特征。鮑曼曾認為,“大屠殺”脫胎于對資本主義官僚體制的“馬首是瞻”。“正是現代文明化的理性世界讓大屠殺變得可以想象。納粹分子集體屠殺歐洲猶太人不僅是一個工業社會的技術成就,而且也是一個官僚制社會的組織化成就。”[25]事實上,在視頻舉報所引發的視覺場域中,其液態性的監視結構能瞬間匯聚網友的目光,并對被舉報者施予集中性監視,但對舉報者本人及其要舉報的事件而言,這是一種典型的“隔岸觀火”。
具體而言,一方面,圍觀者通過解讀舉報者精心呈現的舉報視頻,其所獲得的信息完整程度與舉報事件發生的具體情境之間存在著某種距離,而正是這種物理的距離使得圍觀者與視頻舉報者及其舉報事件之間拉開更遠的心理距離,進而幫其擺脫因身份代入而產生的情感苦痛與道德掙扎。另一方面,對圍觀舉報視頻的網友(具備潛在的被惡意舉報風險)來說,舉報尤其是惡意舉報之風的肆意蔓延,不斷促使其在本就“注定要被監視”的液態社會中時刻處于“一直在被監視”的自我規訓狀態。如此而言,視頻舉報事件的圍觀個體無需發揮自己的情感力量,也不需要針對具體問題考慮道德原則,相較于情感溢出與道德沖動,情感漠然與道德中性才能為個體提供穩妥和安全的保障。因此,這便帶來了情感道德“緘默”的倫理難題,也即鮑曼所言的“使道德保持緘默是理性化趨勢主要的關懷”[26]。
那么如何克服緘默,充分發揮圍觀個體的情感道德能動性,使其參與到正向的視覺監視中來呢?里昂認為,“應該在監控技術中,加入對他者的關懷,建立起負責任的行為體系”[27]。國內有學者曾提出過“附近”的概念,尤其將“重建附近”作為對當下年輕人生活際遇的回應,并認為,“人沒有辦法對生活和世界做一個整體性的批判,不能等對生活有了全面判斷之后再去生活,關鍵是在當下給定的條件下,不要讓自己的思考能力和行動能力喪失掉”[28]。而重建“附近”意味著,我們可以關注“在一些很不合理的情況下,是不是還有一些小的空隙、小的突破口,在一些具體的場景下可以讓你發揮自己的能動性”。[29]事實上,無論是強調對他人的關愛還是提倡“重建附近”,大體上都在進行著這樣一種觀照或書寫:試圖將緊張性的結構性誘因“懸置”起來,讓普通個體建立起直面現實生活的勇氣,為自己找尋到能夠保持情感與道德沖動的自處空間。
由此而言,對惡意舉報之風蔓延所產生的個體在情感與道德上的緘默化難題,可行的應對方式在于,可以不去考慮那些對自己沒有直接參與感、短期也無法改變的宏大敘事,從身邊的具體現實出發,審視這些舉報事件對自己及“附近事物”帶來的可能影響。通過參與“附近”,人們所能體驗和獲得到的復雜性和現實性足以讓自己重新建立起跟世界的聯系,重拾對網絡視頻舉報的信任力量與情感沖動,從而更有生態性地參與到網絡監督的宏大議題中去。此外,理想的公眾參與是理性參與、有效參與,而非帶有感性情緒的“報復式參與”甚至是“惡意舉報”,那樣不僅達不到共治的目的,反而會導致行政資源的浪費。[30]
(二)舉報議題失焦,社會共識撕裂
舉報視頻預期監視效果的達成取決于圍觀網民對其想象中核心議題的解讀過程及其結果。在網絡視頻舉報中,舉報者往往結合自己的特定舉報動機來篩選素材與制作視頻,其目的便是為了能夠引導舉報事件的圍觀者朝著自己預期的立場方向來解讀視頻,從而使其獲得輿論力量的支持,滿足自己的舉報訴求。然而,數字平臺的匿名性和即時性也使得舉報視頻的監視效果要受到多種復雜因素的共同影響,致使舉報議題“失焦”現象頻發。
根據失焦方向對社會化媒體輿論走向的不同作用,可以概括為正向失焦和反向失焦兩種類型。[31]但是在舉報視頻引發的網友圍觀中,反向失焦出現得較為頻繁,正向失焦卻并不顯著。“正向失焦是一種偏離輿論事件的核心議題而未偏離社會主流價值觀的傳播現象。”[32]原因在于視頻舉報本身就得益于視聽表達技術的形象感與畫面感,其高度逼真的視聽符號展演能夠最大程度還原舉報視頻中事件發生的真實情境,再結合舉報者本人強烈的情感表達方式和特定傾向的視頻加工,使得舉報視頻本身就已經明確地包含了舉報者本人預期的舉報對象及其舉報訴求,此時圍觀個體并不容易偏離核心舉報議題。
然而,即便圍觀個體在舉報事件的議題關注層面與舉報者本人一致,但對同一舉報議題,圍觀個體容易被其他因素干擾進而難以聚焦核心議題的主流價值立場,產生了與舉報者本人預期不同甚至是完全相反的監視效果,即反向失焦:在視頻舉報核心議題的展演過程中,圍觀者對其原本的解讀方向和價值立場進行分散、消解甚至抵抗,不斷消解公共性事件的嚴肅性。
對涉及公共利益的舉報議題,“一些網民善于并樂于進行‘泛道德化’的批判和情感宣泄,從而走向群體極化,違背了社會的公序良俗,形成非理性網絡輿論抗拒主流價值引導的局面,導致網絡空間價值共識撕裂,交往秩序紊亂”[33]。在視頻舉報事件中,個性化結論與立場先行的情緒表達已然成了圍觀網友的一種“標配”,使得舉報事件中核心議題的價值立場不斷偏移甚至被推翻。議題失焦導致公眾對同一事件的理解和評價出現分歧,這種分歧在網絡空間中被無限放大,形成了不同的觀點陣營,“由此引發社會各方之間的價值觀對立、相互質疑和理性對話缺失等一系列嚴重的社會共識撕裂”[34]。
即便部分圍觀者抱著誠懇的態度探尋舉報事件的來龍去脈,但由于時間、精力和專業知識的限制,無法對舉報視頻中涉及的全部舉證材料一一展開詳細的審查和研判。圍觀者憑借自己既有的價值評判標準進行情緒化表達,抑或受到舉報視頻中特定觀點的引導,通過舉報者本人單方面的敘述來確認自己的“陣營”,甚至對異己者施加“網絡暴力”。可見網絡圍觀也有可能使得網絡平臺上人們曾經堅信的匿名、隱藏和平等的使用權被推翻,原因是任何網絡使用者都可能會由于受到權力之眼的凝視而無所遁形,被毫不掩蓋地暴露在過分的監視危險之中[35],圍觀者的眼睛“一旦發現事物后,它就觸動它們、捕捉它們、掃描它們的表面、尋找它們的邊界、探索它們的質地”[36]。因此,對圍觀個體而言,要謹慎地運用自己的監視權力,使監視結果朝著公平正義的方向發展。畢竟為了圍觀而施予的圍觀,只會帶來其消極的另一面即“網絡圍毆”。
(三)舉報邊界曖昧,隱私鈍感顯化
理解公私邊界消融,是當下討論隱私問題最為基本的前提。[37]與西方公私邊界清晰、人己關系分明、個體主義的取向不同,中國人呈現出一種典型的公私邊界不清和關系主義取向的心理特征。[38]個人的這種心理傾向借由便捷的技術平臺促使原本就稀缺的公共性空間資源不斷被私人瑣事長期占據,導致公私領域的界限日益模糊乃至消失,使得原本就在私人領域內通行的言行邏輯在網絡公共空間中被錯位呈現,空間語境的更替也導致公眾個體的行為規范與價值立場被錯位傳播。在多元隱私信息的混合交織之下,網絡視頻舉報的邊界也早已隨著公私領域的疊融變得更加曖昧了。其本質便體現為:一種將個體私人空間的話語與行為模式放置到公共空間中的視頻監督行為,借由個體所展現出來的隱私爆點引發網友的集體圍觀,并會對當事人的個人隱私安全帶來一定程度的風險。
然而,有學者認為:“當下,人人在社交媒體上積極地呈現自我,已經成了一種規范性的社會行為,如果某些個體只扮演觀看者,不輸出任何內容,那么他們則打破了這種雙向監視的平衡。”[39]也就是說,在液態監視充斥的現代社會中,被監視是一種必然,相比奮力保護自己的隱私,不被看見與不被認同顯得更加重要。在新生代中,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將社交生活電子媒體化,社會生活成了賽博生活,如果不和網絡連接,就意味著存在被抹去,這無異于某種形式的死亡。[40]正因為如此,在網絡視頻舉報中,許多被舉報者對其個人隱私保護顯得越發麻木、笨重,“隱私鈍感”也越發顯著。然而隱私保護的“鈍感”風險卻是多重的。泄露出去的個人隱私持續地存在于賽博空間之中,等待時機成熟與條件適宜,好事者將通過多種渠道與手段對個人隱私進行二次或多次售賣使用。
對于公私邊界模糊化的問題,應當理解成社會本質層面上的一種變動,并需要開展觸及社會本質方面的改革。[41]就法制建設角度而言,需要框定網絡視頻舉報的具體領域與范圍,并對其中涉及的公共與私人邊界進行重新審視和界定,確保舉報的公正性和合法性。此外,為了應對個體的隱私侵犯問題,網絡平臺應當建立健全對合法舉報的保護制度,確保舉報者本人的隱私信息不被泄露。同時,針對疑似惡意舉報,平臺還應該在舉報視頻頁面中內嵌糾錯與反饋機制,被舉報者及圍觀者可以一鍵同步給平臺審查部門,以維護網絡空間的安全和秩序。
四、結語
本文將網絡視頻舉報現象作為一種圍繞視覺監視與網絡輿論監督的社會文化實踐,旨在探討作為新興輿論監督形式的網絡視頻舉報是如何通過數字平臺展開其視覺展演實踐的,同時對其可能帶來的社會倫理問題進行了分析,闡明了網絡視頻舉報現象中視覺監視的運作機理及其社會文化意涵。然而本研究也存在一些不足之處可供后續研究者展開更深入的探討。一方面,本研究從后全景敞視主義視角整體性地分析網絡視頻舉報現象,后續研究可以集中在某些特定類型的舉報視頻上,豐富討論維度。另一方面,本研究主要探討網絡視頻舉報現象的社會文化面向,未來研究可以進一步關注其在法理與行政層面的表現,從而為研究網絡視頻舉報提供更為多元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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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付家豪,南京傳媒學院教師,南京師范大學媒介發展與危機管理研究所助理研究員(南京 211172);靖鳴,南京傳媒學院特聘教授,南京師范大學媒介發展與危機管理研究所所長、教授、博士生導師(南京 211172)。
編校:董方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