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勢集成與協同賦能：新鄉賢治村的路徑優化

中圖分類號：D422.6 文獻標志碼：A

一、問題的提出

人才是農業農村現代化的關鍵，在鄉村振興背景下，如何通過人才賦能實現鄉村良好治理已然成為一個熱門話題。傳統治理模式已難以適應復雜多變的農村形勢，需結合自治、法治、德治構建新治理模式。積極發揮新鄉賢作用，彌補隨鄉村社會變遷產生的有生治理力量匱乏的短板，可被視為創新鄉村治理模式的重要進路[1]。新鄉賢指的是“在新的時代背景下，有資財、有知識、有道德、有情懷，能影響農村政治經濟社會生態并愿意為之作出貢獻的賢能人士”[2]。新鄉賢的作用機理在于通過其資源和影響力，在鄉村社區治理創新中發揮著民主治理功能、政策宣傳功能、秩序再造功能和民主監督功能[3]，以協調各方力量，優化鄉村治理促成鄉村振興。然而，新鄉賢參與治理也面臨身份認同模糊、制度保障和政策欠缺、利益協調和矛盾化解機制不健全等問題，阻礙了其功能發揮。故而，本研究的研究問題為新鄉賢如何消弧傳統鄉村治理模式的負面效應，最大程度發揮功能優勢，以順應鄉村振興的政策要求和治理趨勢。

二、研究視角

精英理論源自社會學，該理論認為社會中存在著一些具有特殊素質和能力的人，他們往往擁有更高的社會地位、更多的資源和更大的影響力，在解釋權力、政治和社會變遷過程中作出了重要貢獻[4]。在本研究中，精英理論的應用邏輯為：分析新鄉賢的角色功能——鄉村振興背景下，新鄉賢的功能主要聚焦在主體力量融入、內部矛盾調解和產業結構優化上，凸顯其領導和決策能力；開發新鄉賢治村的類型模式——不同于學界普遍采用的“是否在鄉”標準，基于新鄉賢的精英功能本質，將其劃分為經濟型新鄉賢、技能型新鄉賢和文化型新鄉賢，分析不同類型的新鄉賢的具體參與方式。協同治理的理論內涵在于主體協同通常能夠產生整體大于部分之和的治理效果[5]，強調政府與社會各方的互動合作始終遵循協同合作和共商共治的原則。協同治理理論在本研究中的應用邏輯是：一方面，以協同治理的視角梳理并挖掘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的困境，指出正是鄉村各治理主體、環境間的協同失序，導致新鄉賢治村過程中“力有余而心不足”；另一方面，從協同的內在要求出發，提出新鄉賢治村的優化路徑，認為只有實現不同類型新鄉賢的優勢集成以營造認同氛圍，擴大鄉村治理主體的協同效應以賦能治理效果，才能為新鄉賢治村提供源源不斷的驅動力，使其個體策略與鄉村振興整體戰略相耦合。

三、新鄉賢治村的理論支撐

（一）精英能力與協同系統的耦合邏輯

精英理論與協同治理理論在新鄉賢治村中呈現出深刻的互補關系，通過理論雙向支撐實現治理目標的有效耦合[8]。從理論內核來看，精英理論聚焦于治理主體的能力構建，強調通過精英群體的資源整合能力、專業素養與社會資本來驅動鄉村發展；而協同治理理論則著眼于治理系統的關系重構，關注多元主體間的權力分配、利益協調與行動協同。二者的互補性體現為個體能動性與系統結構性的辯證統一：精英能力為協同系統提供動力引擎，協同網絡則為精英作用發揮搭建制度舞臺。

這種互補性在鄉村振興實踐中具有雙重價值。其一，精英能力的專業化升級能夠破解協同治理中的主體效能困境。其二，協同治理的制度化框架能夠經解精英治理的合法性危機。二者的交叉點在于“精英協同領導力”的生成機制。這種新型領導力要求新鄉賢突破傳統能人治理的單向度思維，在三個維度實現能力躍遷：在價值維度上，需具備平衡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的智慧，既要推動經濟發展指標提升，又要守護鄉村文化根脈；在關系維度上，需掌握跨主體協商的技藝，能夠運用“人情一事理一法理”復合話語體系與政府、村民、企業等多元主體對話；在行動維度上，需形成“資源撬動一過程協調一效能評估”的全鏈條治理體系以強化新鄉賢治村能力，完善新鄉賢治村的治理過程。

（二）精英嵌入協同網絡的動態建構

實現精英理論與協同治理的深度整合，關鍵在于建構“精英嵌入協同網絡”的動態機制。這需要從制度設計和能力培養兩個層面展開系統性創新。

在制度設計層面，需構建彈性化的嵌入接口，在行政系統內通過鄉賢顧問委員會等形式賦予程序合法性，在鄉土社會中通過文化儀式展演等方式強化傳統合法性；在能力培養層面，應注重協同領導力的代際傳承。當前需要破解的突出矛盾是：老一輩鄉賢的實踐經驗難以轉化為可復制的治理知識，新生代鄉賢的現代理念又面臨落地適配難題。展望未來，應在情境化訓練中培養新鄉賢的協同治理能力，尤其強化新鄉賢代際“文化轉譯能力”培養，使新鄉賢既能用村民理解的“地方性知識”傳達政策意圖，又能以政府認可的“標準化話語”爭取資源支持。

四、新鄉賢治村的類型與現實困境

（一）精英理論視角下新鄉賢治村的類型歸納

一是經濟型新鄉賢以商促產引領鄉村經濟騰飛。推動鄉村經濟發展是新鄉賢群體的一個重要職能[6]，這一類型的新鄉賢往往擁有雄厚的經濟實力和敏銳的商業頭腦，能精準洞悉市場動態和鄉村發展需求。一方面，他們通過投資興辦農產品加工廠、發展鄉村旅游、建設電商平臺等，為鄉村經濟注入新活力。他們還利用自身資源、人脈，吸引外部資金和技術助力產業轉型升級。另一方面，能夠為村民創造大量就業機會。鄉村企業優先招聘當地村民，讓村民在家門口就能實現就業增收。同時，通過開展技能培訓和創業指導，提高村民就業、創業能力，助力村民發展。此外，經濟型新鄉賢還大力推動鄉村基建，出資修建道路、橋梁、水利設施等，改善交通和生產生活條件，參與學校、醫院、文化廣場等公共服務設施建設，提升鄉村公共服務水平，為鄉村可持續發展奠定堅實基礎。

二是技能型新鄉賢以科技創新促鄉村人才成長。此類新鄉賢以專業技能和豐富知識構成鄉村發展的重要推力。一方面，他們向村民傳授實用技能，如農業技術專家提供種植、養殖培訓，手工藝人傳授制作技巧，提升村民生產技能與綜合素質，助其適應產業發展需求實現增收。另一方面，他們還推動鄉村科技創新，引進先進技術設備應用于農業、工業等領域，提高鄉村產業的科技含量。如推廣智能化農業設備、引入新型工業技術，還參與科技研發創新，提供技術與智力支持。此外，他們采取師徒傳承、合作培養等方式，選拔培養鄉村本土專業技能人才，與學校、培訓機構合作開展人才培養項目，為鄉村長遠發展儲備人才。

三是文化型新鄉賢以傳承文化塑鄉村文明內核。文化型新鄉賢對鄉村文化有著深厚感情和深刻理解，致力于保護傳承鄉村文化歷史、民俗文化與傳統手工藝，收集整理資源、建檔留存，讓珍貴的文化遺產得以保存[7]。他們組織傳統節日慶典等文化活動，強化村民文化認同感。同時，言傳身教涵養文明鄉風，弘揚傳統美德、倡導新風，以身作則，參與文明創建、制定村規民約，引領村民樹立正確“三觀”，營造和諧氛圍。此外，他們還創作鄉村文化作品和組織文化交流活動，提升鄉村文化軟實力，用文學、藝術作品展現鄉村魅力，邀請外地文化人士交流考察，讓更多的人了解鄉村文化，為鄉村發展引資源、添活力。

（二）協同治理視角下新鄉賢治村的現實困境

一是協同角色的合法性困境。新鄉賢作為一種傳統與現代相結合的治理力量，在合法性上容易面臨傳統與現代治理觀念的沖突。一方面，新鄉賢的權威在一定程度上來源于傳統的鄉村社會秩序和價值觀念，如尊老愛幼、家族觀念等。然而，在現代社會，法治觀念、民主意識不斷增強，傳統的權威來源可能與現代政治理念產生沖突。例如，新鄉賢在決策過程中可能更多地依靠個人威望和經驗，而現代治理強調民主參與、程序公正和科學決策。這種傳統與現代的沖突可能導致新鄉賢在治村過程中的合法性受到質疑。且迄今為止，我國尚無明確的法律法規來保障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的合理性和合法性。鄉村治理往往還是政府主導，而新鄉賢在政治地位上難以與政府人員等同，這可能導致他們在推動某些民生或公共事務時難以得到政府部門的支持。而在一些地方，政府和基層社會管理機構依然存在利益分配不均、權力集中等問題。如果鄉賢要參與鄉村治理并實現他們的愿景，就需要獲得政府和其他利益相關者的支持，但這種支持并不總是容易獲得的。

二是協同行動的經濟困境。新鄉賢在參與鄉村治理的過程中，常常需要投入大量資金來推動鄉村基礎設施建設以及產業發展等重要項目。然而，新鄉賢的個人財富畢竟是有限的，他們難以長期持續地進行大規模的資金投入。一旦資金鏈出現斷裂，那些已經啟動的項自極有可能面臨停滯甚至失敗的風險，極大地削弱新鄉賢在村民心中的威望和信任。此外，不同主體之間的經濟利益訴求往往存在著明顯差異，新鄉賢通常更關注鄉村的整體發展和長遠利益，他們希望通過引入先進的技術和理念，推動鄉村實現可持續發展。然而，部分村民可能更注重短期的經濟收益，希望能夠盡快看到實際的經濟回報。需要注意的是，新鄉賢與政府、企業等其他治理主體之間也可能在經濟利益分配上產生矛盾。例如，在鄉村產業發展項目中存在的主體利益分配沖突會極大地影響協同行動的順利開展，影響鄉村治理的進程。

三是協同推進的文化困境。新鄉賢與當地居民之間存在文化差異，進而產生認同隔，一定程度上影響其在當地社區的影響力。在部分地區，傳統觀念尚未得到有效轉變，依然存在“鄉賢不如官”的認識，這使得鄉賢在參與鄉村治理時處于較為被動的狀態，難以充分發揮自身潛在的價值作用。在某些情形下，新鄉賢的理念與當地居民的認知水平可能也有差異，如在推行垃圾分類、環保等工作時會遭遇物質成本高昂、理念不相契合等問題。并且，在現代化進程中，一些地區出現了全盤西化的傾向，對傳統文化和地域特色有所忽視，這便讓一些新鄉賢在發揮傳統文化和地方特色優勢時受到一定影響，不利于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

四是協同鞏固的社會困境。在一些地方，由于歷史原因以及對參與鄉村治理重要性的認識不足，一些村民持猜疑態度，認為鄉賢所代表的權益與自身并無關聯，甚至有人懷疑新鄉賢的動機。他們對新鄉賢缺乏信任，對其工作也缺少認同和支持。這無疑給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增添了一定難度，大大降低了新鄉賢推動當地鄉村治理發展的積極性與成效，不利于新鄉賢建立自身領導地位并發揮作用。而在人才流失上，一些有實力的鄉賢可能因家庭、工作等原因外出闖蕩或被其他地區吸引，從而導致鄉村人才短缺，對當地鄉村治理發展以及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的效果產生不利影響。

五、鄉村振興背景下新鄉賢治村的路徑優化

（一）優勢集成：分類培育與整合共進

一是構建新鄉賢類型化篩選與培育機制。具體來說，政府應采取深人鄉村調研、村民推薦等方式，積極挖掘在經濟發展、技能傳授、文化傳承等方面有突出貢獻潛力的人士。例如，對于經濟型新鄉賢，可重點關注那些在鄉村有產業基礎或有返鄉創業意愿的企業家、投資人等；對于技能型新鄉賢，可篩選出在農業技術、手工藝、互聯網技術等領域有專長的人才；對于文化型新鄉賢，則要尋找熱愛鄉村文化、致力于文化保護與傳承的學者、藝術家等。而后便是有針對性地培育各類新鄉賢，根據不同類型新鄉賢的特點和需求，政府聯合社會組織有的放矢地制定個性化培育計劃。對于經濟型新鄉賢，提供創業培訓、政策解讀、市場信息等支持，幫助他們更好地在鄉村開展產業項目建設，帶動村民致富；技能型新鄉賢可通過組織專業技能培訓班、技術交流活動等，不斷提升他們的技能水平，使其能夠更好地為村民傳授技能；文化型新鄉賢則給予文化研究經費支持、舉辦文化活動的平臺等，鼓勵他們深入挖掘鄉村文化內涵，開展豐富多彩的文化活動。

二是整合不同類型新鄉賢優勢。優勢集成的本質在于推動經濟、技能與文化三類新鄉賢協同發展：發揮經濟型新鄉賢在產業發展方面的引領作用，為鄉村帶來資金、項目和市場渠道；同時，積極推動技能型新鄉賢為鄉村產業提供技術支持，提高鄉村各類產品的生產效率和產品質量；鼓勵文化型新鄉賢通過傳承和弘揚鄉村文化，為鄉村經濟發展注人文化內涵，提升鄉村品牌形象。搭建各類新鄉賢之間的合作交流平臺，促進他們之間的資源共享、經驗交流和項目合作。可定期舉辦新鄉賢座談會、研討會等活動，讓不同類型的新鄉賢分享自己的經驗和成果，共同探討鄉村發展問題。通過合作交流平臺，經濟型新鄉賢能夠與技能型新鄉賢合作開展產業項目，文化型新鄉賢能夠為其他類型新鄉賢提供文化創意和品牌建設方面的支持，實現優勢互補，共同為鄉村振興貢獻力量。

（二）協同賦能：政策完善與關系優化

一是完善相關激勵政策。政府應出臺一系列激勵政策，鼓勵新鄉賢積極參與鄉村治理[9]。對于在鄉村產業發展、文化建設、社會治理等方面作出突出貢獻的新鄉賢，政府應給予物質和精神獎勵，增強他們的榮譽感和責任感。同時，制定政策保障新鄉賢的合法權益，為他們參與鄉村治理創造良好的政策環境。在參與流程上，政府要建立健全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的制度規范，明確新鄉賢的權利和義務、參與方式和程序。還要制定新鄉賢選拔、評價、監督機制，確保新鄉賢隊伍的質量和穩定性。通過制度規范使新鄉賢參與鄉村治理有章可循，提高他們的參與度和治理效果。

二是改善新鄉賢同鄉村治理其他主體間的協同關系。一方面，加強新鄉賢與村“兩委”的合作。在這里，村“兩委”要充分發揮組織領導作用，積極引導新鄉賢參與鄉村規劃、產業發展、社會治理等工作。新鄉賢則可以憑借自身的資源和優勢，為村“兩委”提供決策咨詢、項目支持、技術指導等服務。另一方面，地方層面要鼓勵新鄉賢與村民建立良好的互動合作關系，提高村民對新鄉賢的認同感和參與度，通過互動合作，形成新鄉賢與村民共同參與鄉村治理的良好局面。

六、結語與討論

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為鄉村帶來了新機遇與挑戰，新鄉賢作為鄉村治理的關鍵力量，對實現鄉村振興目標具有重要意義。本研究從鄉村治理的人才困境出發，探討了新鄉賢的定義、范疇及其在鄉村治理中的多功能作用，包括注人新力量、提升治理效能、調解矛盾、創建和諧鄉村及優化產業結構等。基于精英理論，新鄉賢被劃分為經濟型、技能型和文化型，各自具有獨特的治村模式與特點。然而，新鄉賢參與治理也面臨合法性、經濟、文化和社會等困境，成因涉及政策缺位、鄉風文明消解及利己主義等。針對此，本研究提出了對策建議，包括構建類型化篩選與培育機制、促進協同發展，以及政府完善激勵政策、改善協同關系等。本研究綜合運用精英與協同治理理論，為理解新鄉賢角色提供了全面視角。未來研究可進一步挖掘新鄉賢合作的微觀機制、對比不同地區治理模式、探討利益協調與文化認同等，同時關注新鄉賢在新興領域的作用，為鄉村全面振興提供更具針對性和實效性的指導與策略。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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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偉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