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現代主義理論視角下《第二十二條軍規》的敘事策略與主題內涵

后現代主義理論興起于20世紀中葉，其關鍵特征涵蓋對權威的質疑、對傳統的顛覆、對語言的拆解，還有對現實相對性的探討。這一理論為文學研究帶來了嶄新的方法論，推動學者們重新考量文學作品里的敘事結構、主題呈現以及語言使用。《第二十二條軍規》是美國作家約瑟夫·海勒的經典之作，被贊譽為“20 世紀極為偉大的小說之一”。這部作品以“二戰”為背景，運用荒誕的敘事手段，深刻地揭示了戰爭的荒誕本質、人性的扭曲狀況以及權力的肆意濫用。約瑟夫·海勒的這部作品對戰爭文學影響深遠，引發了關于自由、責任、瘋狂與理智等哲學問題的廣泛探討。

一、《第二十二條軍規》的敘事策略案例分析

（一）敘事結構的非線性與碎片化

《第二十二條軍規》在敘事結構上大膽背離傳統線性模式，以極具創新性的非線性與碎片化方式，為讀者勾勒出一幅荒誕又深邃的戰爭圖景。小說開場，約瑟夫·海勒劍走偏鋒，摒棄常規敘事套路，直接將讀者拽入戰爭的混亂核心，而故事卻并未按傳統線性敘事那般循序漸進地鋪展，這般開篇瞬間打破讀者慣有的閱讀思維，讓他們難以依賴常規敘事線索去解讀故事，不得不主動深人文本，從零散破碎的情節片段中挖掘故事的深層意蘊。在整部小說里，時間跳躍頻繁出現，成為構建非線性敘事的關鍵所在。約塞連在戰爭中的回憶常常毫無規律地與現實場景相互交織，于不同時間節點間肆意穿梭。例如，某一章節中，約塞連正置身于驚心動魄的空戰現場，生死一線之時，思緒卻陡然一轉，憶起人伍前在家鄉的悠然時光。這種時間上的跳躍絕非普通的情節切換，而是蘊含著多重意義。一方面，它極大地強化了故事的緊張氛圍，恰似電影中的蒙太奇手法，將不同時空的畫面快速組接，使讀者時刻處于精神緊繃狀態，深切感受到戰爭帶來的不確定性。另一方面，這種跳躍巧妙地映射出人物內心復雜多面的狀態。同時，時間跳躍也從側面反映出戰爭本身的不可捉摸，如同人的記憶般破碎無序，讓讀者深刻體悟到戰爭對正常生活秩序與時間邏輯的嚴重破壞。通過這種非線性與碎片化的敘事結構，約瑟夫·海勒成功地將小說主題一—戰爭的荒誕以及人性的掙扎，以一種別具一格且極為深刻的方式呈現給讀者。

（二）敘事視角的多元與主觀性

在《第二十二條軍規》里，敘事視角的多元與主觀性，是作者用以展現戰爭復雜面貌與人物內心世界的得力工具。克勞斯視角的轉換軌跡，淋漓盡致地體現出敘事視角的多元。一開始，克勞斯以普通士兵的視角，稀里糊涂地被卷入戰爭。就拿執行一次常規轟炸任務來說，他和戰友們擠在又小又吵的轟炸機機艙里，心里滿是對未知任務的緊張和不安，只能機械地遵從長官的命令。在當時的他眼中，戰爭不過就是服從指令、完成任務罷了，可隨著經歷增多，他親眼看著身邊戰友一個個傷亡。有一回，好友在空襲里瞬間被炸得慘不忍睹，這殘酷的場景深深刺痛了克勞斯，他開始對戰爭的意義產生懷疑，視角慢慢變成了對戰爭本質的深度反思者。他在日記里寫下：“咱們到底為啥打仗？就為了那些高高在上的長官的野心，還是為了某個沒啥實際意義的口號？身邊的生命像髏蟻一樣沒了，可戰爭卻沒完沒了。”這種視角的轉變，清晰地揭示出戰爭對個體從懵懂無知到逐漸覺醒的巨大影響，也形象地展現出個體在戰爭機器面前的孤立無援。哪怕克旁斯內心滿是疑惑和恐懼，卻還是沒辦法擺脫戰爭的束縛，只能在痛苦中獨自琢磨。泰蒙的內心獨白，則把小說的主觀性敘事展現得極為充分。在戰爭陰影的籠罩下，泰蒙的內心被恐懼、孤獨和瘋狂填滿。當他獨自守在前沿陣地，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遠處隱隱約約傳來槍炮聲，他的內心獨白就像失控了一樣：“黑暗好像要把我吞掉，每一點動靜都像是死神在走近。我在這兒，沒人幫我，也不知道下一秒還能不能活命。戰友們都去哪兒了？為啥我覺得這么孤單？是不是這場戰爭把所有人都逼瘋了，包括我自己？”這段內心獨白直截了當地把泰蒙在戰爭中的真實心理狀態呈現給讀者，讀者仿佛能真切地感受到他在黑暗中害怕得發抖，體會到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與孤獨，以及被戰爭一步步逼向瘋狂的無奈。這種直白的主觀表達，極大地增強了讀者對人物心理狀態的共鳴，讓讀者能深刻理解戰爭給個體心靈帶來的沉重創傷。

（三）敘事語言的解構與反諷

在《第二十二條軍規》中，敘事語言的解構與反諷是作者用來揭示戰爭荒誕本質、刻畫人物復雜狀態的獨特藝術手段，好似一把鋒利無比的手術刀，精準地剖析著戰爭背景下的各類亂象。軍規的荒誕性與反諷意味，如同絲線一般，密密麻麻地穿插于小說的字里行間，幾乎隨處可見。就拿那條讓人覺得荒謬至極的軍規——“一個人只能被槍斃一次”來講，乍一聽，好像它在限制什么，可實際上，這完全是對正義和法律的公然嘲諷。在小說描繪的情節里，士兵們生活在極度不確定的環境之中，這條軍規看似給了他們某種“保障”，可背后卻藏著權力者的肆意妄為。比如說，當士兵們面臨一些毫無根據的罪名時，可能就會遭遇被槍斃的威脅，這條軍規不但沒有真正保障他們的權益，反而因為那限制懲罰次數的奇怪設定，暗示了懲罰本身的隨意性和不可預測性。在戰爭這種荒誕邏輯下，生命仿佛成了能被隨意擺弄的棋子，而正義和法律則淪為毫無意義的空話。人物對話里的語言游戲，更是約瑟夫·海勒展現解構語言與反諷技巧的精妙之處。在軍隊這個特殊又極端的環境里，士兵們常常以一種戲謔的方式解讀軍規。有一回，幾個士兵圍坐在一起討論關于飛行任務的規定，其中一個士兵苦笑著說：“嘿，瞧瞧這軍規，只要咱在天上沒被打死，回來就得接著飛，才不管你精神是不是快撐不住了，這到底是讓我們為勝利拼搏呢，還是要把我們往絕路上逼啊！”這種對軍規的調侃，不單單揭示了戰爭語言的荒謬，更反映出人物在極端環境下的生存策略和心理狀態。通過這些人物對話里的語言游戲，約瑟夫·海勒巧妙地運用解構與反諷手法，讓讀者深切體會到戰爭對人性和語言規則的雙重破壞。

二、后現代主義理論視角下《第二十二條軍規》的主題內涵

（一）對人性的反思

在《第二十二條軍規》中，戰爭被塑造為荒誕的象征，深刻觸發讀者對人性的思索。置身戰爭中心的尤索林，直面無數戰友在無意義任務中犧牲的殘酷現實，而約塞連的心理蛻變，宛如明鏡，清晰折射出戰爭對人性的異化。起初，約塞連滿懷理想主義投身戰爭，堅信自己為國家與正義而戰，能以行動換取和平，他曾對戰友激昂宣稱：“我們的付出將鑄就美好明天，我們是正義使者。”然而，隨著戰事推進，生命如草芥般遭隨意踐踏，好友斯諾登在他眼前痛苦死去、內臟外流的場景，令其世界觀瞬間崩塌。此后，他眼中最初的堅定與希望消散，被無盡絕望與瘋狂取代，他開始質疑一切，對曾經秉持的價值觀與道德觀產生動搖，喃喃自問：“正義與道德何在？在這場瘋狂戰爭中，一切皆無意義。”約塞連的經歷深刻揭示了戰爭如惡魔般扭曲人的價值與道德觀念，將原本善良且懷揣理想之人，推向人性喪失的邊緣，促使讀者深人反思戰爭本質以及普通人在戰爭中的悲慘命運。

（二）對權力的批判

在《第二十二條軍規》中，作者借助對軍規以及軍事官僚體系的刻畫，深刻批判了權力與控制對個體和社會造成的負面影響。軍規作為權力施展控制的工具，其內在的悖論性質極大地限制了士兵們的自由。以著名的“第二十二條軍規”為例，它規定：“瘋子才能獲準免于飛行，但必須由本人提出申請；同時又規定，凡是能主動提出申請的，必定沒瘋，所以還得接著飛。”這一條軍規就像一個無形的枷鎖，將士兵們牢牢束縛。小說里，尤索林試圖以裝瘋來逃避飛行任務，他以為找到了擺脫戰爭的途徑，滿心期待能依據軍規擺脫無休止的飛行。然而，當他鼓起勇氣提出申請時，卻因這條自相矛盾的軍規被駁回。尤索林憤怒地喊道：“這算什么軍規？它根本就是個陷阱，不讓我們有一絲喘息的機會，完全剝奪了我們選擇的自由！”軍規看似為士兵提供了某種可能，實則將他們置于兩難境地，充分彰顯了權力通過荒誕規則對個體自由的無情限制。

（三）對社會的反思

在《第二十二條軍規》中，作者憑借獨特視角對現代社會展開深度反思，借由對士兵集體無意識的細膩刻畫，揭示現代社會癥結，蘊含著后現代主義對現代社會與人性的深刻批判。小說中，士兵們的集體無意識淋漓盡致地反映出現代社會的異化現象。在戰爭陰云和官僚體系的雙重壓迫下，他們宛如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逐步喪失自我意識與獨立思考能力。每次執行轟炸任務前，即便內心恐懼如潮涌，士兵們仍機械地遵循命令，毫不猶豫地登上飛機，從未對任務的實質意義加以思索。他們已然淪為盲目服從的工具，對戰爭的荒誕及自身悲慘處境渾然不知。這種集體無意識深刻表明，現代社會強大的體制力量足以將個體異化為失去靈魂的軀殼，無情剝奪其作為人的自主性與思考能力。約瑟夫·海勒通過這段描述，深刻呈現后現代主義視角下現代社會對人性的壓抑與扭曲，有力引發人們對現代社會本質與個體命運的深度反思。

三、結語

《第二十二條軍規》作為后現代主義文學的代表作，其與后現代主義理論的關聯性體現在對傳統敘事結構的顛覆、對權力關系的解構以及對個體存在的深刻反思。約瑟夫·海勒通過小說對戰爭、權力、人性等主題的探討，豐富了后現代主義的理論內涵，影響了后世文學創作和理論研究的方向。作品對后現代主義的影響深遠，成為理解后現代主義文學和思想的重要參考。

[作者簡介]李文吉，男，漢族，廣州城市理工學院講師，碩士，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文學理論及跨文化交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