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是一頭豬

阿豕

“女媧娘娘，你把俺變成人好不好？俺也想去游樂場玩海盜船，想吃著爆米花在電影院看電影，想逛街買一身好看衣衫哩?！?/p>

俺伏在女媧娘娘尾巴旁撒嬌。

女媧娘娘用沒牙的癟嘴一下一下嚼完嘴里最后一口米糕，心疼地摸摸俺的長鼻子：“好阿豕，豬怎么可能變成人哩？”

“哼，女媧娘娘偏心！《女媧寶典》里說，人和俺們豬都是你摔泥巴玩時摔出來的，你先摔出來了雞，然后是狗，第三個就是俺們豬，至于人，是到了頂后頭，你才摔出來的?？涩F在人比俺們豬享受多了！”

“那是因為當時我朝人吹了口氣，他們就聰明些。”

“你咋不朝俺們豬吹哩？”

“我……我忘了。”女媧娘娘拍著腦門兒，抱歉地說，“要不，我現在也朝你吹？只不過，娘娘老了，吹出來的氣也不靈了?！?/p>

“俺不管！你可是神通廣大的女媧娘娘。”俺“啪”的一下滾到地上，扭股兒糖似的打起滾來，“俺就要變人，《女媧寶典》里說，人還可以坐飛機吃好吃的飛機餐哩！”

“罷了罷了，我查查吧。”女媧娘娘掏出老花鏡，慢悠悠翻起案頭那本厚厚的《女媧寶典》，“有了，寶典里說，天狗吃月亮的時候，如果有哪個糊涂孩子恰好許愿想變成頭豬，你倆就能掉個個兒，靈魂互換七天呢?！?/p>

正說著，洞口暗了下來，從天上傳來狗吠聲，天狗吃月的時辰快到了。

“俺就知道，您最厲害了！”俺捧著女媧娘娘的臉，狠狠親上去。

“罷了罷了。”女媧娘娘朝俺揮揮手，“去人間找找看，有沒有像你一樣的傻孩子?！?/p>

“謝謝女媧娘娘?！卑橙鲩_四蹄就跑出了女媧洞。遠遠地，只聽見女媧娘娘在嘆息：“傻阿豕，有哪個人會愿意跟一頭豬交換靈魂呢？”

朱智慧

“朱智慧！老娘臉都被你丟光了！48分？我生頭豬都比你考得分數高！我生頭豬都比你能干！”劉美麗一只手拎著我的耳朵，另一只手抓著我剛發下來的數學試卷。她氣急敗壞，手用力一擰，我的耳朵瞬間被拉得老長，變得紅通通的，我疼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豬耳朵都比你這耳朵靈光管用！”

“那你就去找頭豬做兒子吧！”我用力一掙，頭也不回地跑離了家。

考48分難道是我想的嗎？誰不想考100分？

我知道劉美麗是為了我好，我也希望她每天開開心心，不被我氣出皺紋來。還記得上幼兒園大班的時候，我花三天時間拼完了一幅1500片的拼圖，劉美麗和朱大強是多么高興啊，他們抱著我親了又親，劉美麗貼著我的小臉驕傲地說：“我兒子是個天才！”

可這樣的日子轉瞬即逝。自從我上了小學，一切都變了。作業越來越多，題目越來越難，一開始我還能勉強跟上，但到了高年級，上課我就像聽天書。

當我偶爾再拿出心愛的拼圖，想拼一拼時，劉美麗總會生氣地說：“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有什么用？能提高分數嗎？”

當初那個溫柔美麗的媽媽似乎不見了，現在她的眼里只有分數；那個被譽為天才的我也不見了，變成了蠢材，我的眼神總是空空洞洞的。

劉美麗對我的期望值越來越低，從最初的“要考100分”，到后來“80分就可以了”，再到現在是“及格就行”。而對我來說，及格也變成了遙不可及的事情。

我默默流著眼淚，茫然地走在大街上，走在旋轉的風里，腦子里雜亂的思緒一點點溜過。

也許劉美麗說得對，哪怕她生的是頭豬，都會比我聰明得多。

豬，豬，豬。聽說豬在全世界眾多動物中，智商能排前十。而我在我們班40個孩子里，智商只能排第40。

要是我是頭豬該多好，也許到那時，我才是名副其實的“朱智慧”，擁有真正的智慧。

想著想著，天忽然黑了起來，緊接著狂風大作。街上有人在喊：“快看，月食！”

阿豕

了不得了不得！

天狗剛把月亮給吞掉，一道耀眼的白光就朝俺直直沖了過來，然后像旋渦般將俺全身由下而上包裹了起來，俺一陣眩暈。

再睜眼時，俺的眼前出現了一個新的世界：用四個輪子快速奔跑的大蟲子，紅的綠的閃耀的發光體，高到不可思議的房子……俺明明才走出女媧洞沒幾步，四周應該還是深山啊！

正疑惑著，女媧娘娘朝俺跑了過來，她柔美的、長長的蛇身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兩條細長腿。女媧娘娘用一種俺從未聽過的嚴厲的語氣朝俺吼：“反了你？還想離家出走？”

“俺離開，娘娘您是知道的呀?！卑秤悬c委屈。話音剛落，俺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一看自己的蹄子——原本四個粗粗短短肥肥的腳趾，變成了五根纖細而黑瘦的手指。

“朱智慧！老娘說你兩句就要跑，現在還跟我陰陽怪氣！”

朱智慧？

萬歲，俺真的變成人了！

正當俺偷笑時，面前這個長相酷似女媧娘娘、自稱“老娘”的女人拎起了俺的耳朵——現在，俺那原本像蒲扇一樣大的耳朵，也變得玲瓏小巧。嘿嘿，跟按摩似的，還挺舒服，俺感激地望著她：“謝謝老娘。”

“你！”老娘搖搖頭，氣鼓鼓地把俺推進旁邊一只紅色四輪大蟲子里，“算了，吃冰激凌去。”

《女媧寶典》記載過：冰激凌是人類發明的一種冰涼美食，有令人心情愉悅的神奇功效。當人真好，馬上就能吃到俺夢寐以求的冰激凌了！

不一會兒，俺們走下了大蟲子——哦，是人類的“汽車”。俺們走進一間漂亮的房子，門口寫著“饕餮冰激凌店”幾個大字。緊接著，一盤冒著白煙的東西出現在了俺眼前，有三個圓圓的球，粉紅的、微黃的、灰色的，上面還撒著五顏六色的小顆粒，怪好看的。

老娘板著臉，把整個盤子都推到俺面前：“吃吧，下次爭取給媽媽考個及格回來！”

“好的老娘，沒有問題老娘！”雖然不知道她在說什么，俺還是哼哼著點頭，然后直接把整個腦袋都撲進了盤子里——太美味了！

“謝謝老娘，俺愛死你了！”俺抬頭感激地看著老娘。

老娘目瞪口呆，然后抿著嘴笑了起來。

朱智慧

我真的變成了豬！

一團漆黑過后，月亮露出了臉，我也終于確認了這個事實。

突然變這么胖，還沒穿衣服，好害羞啊。我慌亂了幾分鐘，但一想到自己現在是豬了，又很快高興起來。我這就去找劉美麗，讓她來驗證一下我是不是變聰明了。

可是，為什么寬闊的馬路不見了？四周都是高聳入云的樹木，我似乎走進了一片森林。

我像沒頭蒼蠅般四處亂竄，肥大的鼻孔不住翕動，我想努力尋找劉美麗的氣味。

前方有處亮光，好像是個山洞，我依稀看到了劉美麗的身影。

“媽，你瞧我！”我興奮地邁開四蹄往前奔去，我終于變成了劉美麗希望的樣子。下一次考試，我也許真的可以考及格！

明亮的山洞深處，劉美麗歪著頭在吃什么東西，她吃得很香，我喊她，她都沒應聲。

“媽，快看我！”我跑到劉美麗面前，一下愣住了。她長著劉美麗的面孔，身子卻像蛇一樣長長軟軟——難道劉美麗也變了，變成了蛇精？還是沒完全成功的那種？

“是阿豕啊，這么快就回來啦？”

劉美麗看我在發呆，又從上到下緩緩掃了我一眼，然后笑了：“原來不是阿豕。你就是那個想變成豬的人類小孩吧？呵呵，傻孩子，來，陪女媧娘娘一起吃塊紅薯餑餑?！彼f給我一塊金黃色的小餅，然后又用沒牙的癟嘴香甜地吃了起來。

女媧娘娘？傳說中那個人首蛇身的女媧？今天的運氣實在太好了，我居然可以跟女媧一起吃點心！據說女媧無所不能，連天都是女媧用五色石補的，人也都是她造的。這經歷，回去夠我吹牛好一陣啦！

找劉美麗的念頭被我拋在腦后，我接過小餅，大口吃了起來。這種叫紅薯餑餑的玩意兒，甜甜的、軟軟的，好吃。

阿豕

了不得了不得，老娘帶俺站到一間小房子里，小房子就飛了起來，這難道就是飛機？

“22樓到了?！憋w機還會說話哩，只可惜沒看到飛機餐。

門打開，是老娘的家。了不得了不得，又大又亮堂，比女媧娘娘的仙洞還漂亮哩！

“浪費了那么多時間，趕緊寫作業吧。先閱讀打卡30分鐘。”老娘一進屋，就拿出一本書放到俺面前。

“讓孩子吃了再看吧，不差這一會兒，晚飯我都給你們做好了。”一個留小胡子的男人親切地摸了摸俺的頭。

“多謝二位關心，俺還是看完再吃吧?！卑晨吹侥潜鞠翊u頭一樣厚的書，兩眼放光。在女媧洞里這漫長的千年，俺最愛做的事情就是看書了，可女媧洞里總共只有百來本書，俺根本就看不夠。突然間有了新書，俺怎能不馬上看完？

奇怪的是，當俺說完這句話，老娘和那個男人也都兩眼放光。

“美麗，孩子懂事了啊。”男人抹著眼淚。

“老朱，今天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這書我都買來三年了，他從沒翻過一頁。”老娘也眉開眼笑。

俺一口氣就把這本叫《三國演義》的書全看完了，老娘幾次催俺吃飯，俺都舍不得離開書桌，腦子里都是魏蜀吳三國的廝殺。

匆匆把飯桌上的美食一掃而光后，俺又迫不及待地來做老娘要俺做的作業。在女媧洞，除了吃和睡，女媧娘娘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做題了，說這可以預防阿爾茨海默病，俺順帶著也養成了愛做各種題的習慣。

“雞和兔子在一個籠子里，它們共有100只腳，但如果把雞換成兔子，把兔子換成雞，就一共有86只腳，請問雞和兔子各有幾只？”

雞有12只，兔子有19只。這還用想？

俺迅速寫下答案，朱美麗用一個長條形方塊掃了一下作業，“嗶”的一聲，顯示答案全對。她和那個叫朱大強的男人對視了一眼，露出不可置信的驚訝表情。

俺半小時就把書桌上堆成山的作業都給寫完了，真不過癮。

朱智慧

我在女媧洞住了下來。女媧娘娘一眼看穿了我的真實身份，也告訴了我事情的來龍去脈，那我就當七天豬吧。

女媧娘娘真好。這么大年紀了，她還每天一大早就起床，扭動著身子給我烹制早餐：軟軟糯糯的年糕湯、軟軟糯糯的蒸餅、軟軟糯糯的扯面片……她廚藝驚人，隨便做個什么都甩朱大強十條街，我可早就吃膩朱大強做的那些漢堡、牛排了。

吃飽了就睡。女媧娘娘慢悠悠喝了一盅牛乳茶，打著哈欠說：“想睡多久就睡多久?！?/p>

太美了，我好久沒有這樣安心睡覺了。之前，劉美麗經常握著戒尺，逼我寫作業寫到半夜?，F在，我吃了女媧娘娘的扯面片，就美美睡了一大覺。睜開眼睛，女媧娘娘又在圍著爐灶烤土豆，香哦。

吃完了香香軟軟的烤土豆，我躺在涼爽的青石板上，幸福地再次睡了過去。想到在過去的每一天，小豬仙阿豕都在這神仙洞里，陪女媧娘娘過這樣的日子，我不由得羨慕起來。當豬真好，吃了睡，睡了吃，還不用考試。我想一輩子都當豬——不，十輩子——不，永遠！

阿豕

俺去上學了！

劉美麗給俺穿了一套巨帥氣的衣服，還給俺背了個包包——俺活了一千年，從來沒有過包包！

俺精神抖擻去學校。在校門口，一看到那么漂亮的大門，俺就情不自禁用力抱住了劉美麗：“謝謝老娘送俺上這么好的學校！”

劉美麗受寵若驚似的回抱了我：“在學校可別又惹禍啊，前幾天還把教室窗戶打破了呢。”

俺連蹦帶跳去了教室，現在俺是青紅小學502班的朱智慧。

“給您請安了！”

“您早上吃的什么呀？俺吃的是豆漿油條！”

俺跟每個人都熱情揮手打招呼，在眾人的注視中，俺哼著小曲走進了502班：“給您請安了，老師！”

教室里那個唯一的大人表情古怪地看了俺一眼：“朱智慧，你今天倒是沒遲到?？熳聹蕚涑孔x吧?！?/p>

俺的嗅覺可是一流的，立刻聞到了跟俺作業上一樣的味道，于是俺從容地朝教室最后一排、最角落的空位大步走去。俺拿出語文課本，大聲讀：“一葉漁船兩小童，收篙停棹坐船中……”

在女媧洞里，俺天天給女媧娘娘讀詩，女媧娘娘有時候還會伴著俺的詩歌起舞哩！俺喜歡朗讀！

老師驚訝地在俺的考評本上蓋了個大大的五角星，也是這本子上第一個五角星。

接下來是英語課。英語老師突然點到俺：“朱智慧，Which season do you like best？”

俺看到幾個同學在捂著嘴偷笑。

“My favorite is the end of Spring，it rejuvenating.”俺笑嘻嘻地說。

教室里像炸開了鍋：“英語渣渣朱智慧竟然能回答這么難的題？”

嘻嘻，這怎么可能難得倒俺呢？

天地混沌之時，女媧娘娘就跟西方的朋友研討過創世的問題，當時也互相學習了彼此的語言。創世后是悠長而無聊的隱居歲月，于是女媧娘娘在一千多年前，把剛出生沒多久的俺也帶到了洞里，悉心撫育俺，俺當然就從她那里學會了英語。不只是英語，法語、西班牙語，還有印地語，俺都會哩。

上學好好玩呀，俺愛上學！

朱智慧

睡了三天三夜，之前欠下的覺都補足了。我精神百倍地醒來，看到慈祥的女媧娘娘又拿著鍋鏟，在煮軟軟糯糯的胡蘿卜湯。女媧娘娘咧嘴笑：“娃兒，來喝胡蘿卜湯吧?！?/p>

可我現在最想做的是活動下筋骨，打場籃球或者酣暢淋漓踢場足球。

我端詳了下這被夜明珠照得通明的女媧洞，發現好像有點不對勁。

這深不見底的山洞，除了石桌、石椅、石床，就是些鍋碗瓢盆和爐灶。而且，除了我和女媧娘娘，似乎再沒有別人了！我看了看扭動蛇尾都略顯艱難的女媧娘娘，意識到根本沒人可以跟我一起運動。洞里根本沒有足球、籃球或者棒球，甚至連小皮球都沒有！

“女媧娘娘，我們有什么可以玩的嗎？”我忍不住問。

“有的有的?！?/p>

在我的滿眼期待中，她從一張石椅上抱過一堆本子：“來來來，我費了老大勁兒，特地從人間搞來的，阿豕可喜歡啦。你看你是要先做這本《3D立體建?！罚€是先來讀《宋詞10000首》??？《宇航員愛做的8000道數獨》也不錯呢……咦，娃兒，你的腦門上怎么出現了幾條黑線？這代表人類的什么情緒？女媧娘娘可從來沒見過呢。”

這代表我很不高興，我很無語！

我都不用考試了，還要天天在洞里做題？開什么國際玩笑！

我嘟著嘴，大聲說：“我能打游戲嗎？看電視也行，或者您給我玩一會兒手機？”

女媧娘娘一臉茫然。

我嘆了口氣，說：“拼圖總有吧？”

“有的有的?！迸畫z娘娘指指一張特別大的石桌，上面放著一盒拼圖。

我看過去，傻眼了。拼圖盒子上寫著“女媧定制版星空拼圖（100000片）”，里頭除了星星圖案就是星星圖案，看著幾乎一模一樣，我眼都看花了。

“阿豕花三個月拼了一小半了，你也來試試吧。”女媧娘娘說。

我使勁搖頭，這難度令人望而卻步。

“算了，還有什么好吃的嗎？”

“有的有的，鍋里還有軟軟糯糯的胡蘿卜湯。對了，昨晚吃剩的軟軟糯糯的年糕湯也還有呢。”

“軟軟糯糯，怎么什么都是軟軟糯糯？來點鹵雞爪、烤魷魚或者辣條也行啊?！?/p>

“辣條是何物？我來查查《女媧寶典》。”女媧娘娘戴上老花鏡，拿出一本厚厚的書，慢吞吞翻了起來。

我等得又快睡著了，才聽到一句：“沒有辣條的記載呢，看來版本需要更新了?！?/p>

我像泄了氣的皮球，癟癟地攤在了石板床上。救命??！

阿豕

變成男孩朱智慧的這五天，俺過得十分快活。

學校一共考了18次試，俺拿到了18個100分。語文、數學、英語、科學，全部滿分，老師把俺是夸了又夸。

只有體育讓俺傷了心。俺可是頭小豬仙呀，讓俺去跑800米？其他同學早就到終點了，俺才跑了50米。引體向上？俺根本就握不住那單杠，上不了啊。還有跳繩，簡直要了俺的小命，根本跳不動，那根繩子倒把俺捆成了大粽子。

“朱智慧，你可是我們班的運動健將，怎么回事？”體育老師疑惑地問。

俺朝他吐吐舌頭，趕緊跑開。好險，差點露餡兒。

俺那18張100分的試卷，讓劉美麗和朱大強激動了整整18次，他們還獎勵了俺180塊錢。劉美麗笑瞇瞇地告訴俺，想買啥就買啥，錢不夠還可以找她再要。

“俺想去游樂場玩海盜船，想吃著爆米花在電影院看電影，想逛街買一身好看衣衫——不過俺已經有好看的衣衫了，這就不用了?！卑秤悬c不好意思，他們對俺太好了。朱大強給俺買了好多書，每天都給俺做一大桌美食，劉美麗還總抱著俺，喊俺心肝寶貝兒，甚至還買來了一大堆新款拼圖，是俺從前想都不敢想的。

劉美麗愣了一下，馬上吩咐朱大強：“周末馬上安排！我們全家去游樂場，玩好了再去電影院，我現在就先下單，給孩子再買上5套——不，10套新衣服！”

劉美麗又拉著俺的手說：“好孩子，只要你保持這個水平，什么心愿爸爸媽媽都滿足！”

當人類的小孩可真好啊。女媧娘娘說過，俺可以跟朱智慧交換七天，現在只剩最后兩天了，真舍不得。

朱智慧

這已經是我變成豬的第六天了。我拿著蒼蠅拍，在女媧洞里百無聊賴地打蒼蠅。女媧娘娘成天圍著灶臺轉，又沒個抽油煙機，洞里油煙大得很，招惹了一大群蒼蠅。

我無聊到開始拼那恐怖的100000片拼圖了，甚至還跟著女媧學了點英語，做了點題——很可惜，我發現自己變成豬之后，智商還是那個智商，女媧娘娘嘆著氣，在我做過的題目上打了一堆紅叉叉。

還好，也就剩這最后兩天了，我怎么都能熬過去。

我一變回去，就要馬上告訴劉美麗，就算我變成豬，也是一樣蠢，讓她趕緊打消生豬娃的念頭。而我，回去后也會好好當個人類小孩，珍惜和享受我的生活。當然，我也要努力學習了，畢竟被頭真正的豬碾壓智商，我還是挺不服氣的。

想念我的體育課，想念我的朋友，想念朱大強的飯菜，甚至，我還有點想念劉美麗了。其實，只要不涉及考試、作業，她對我還是很好的，前些天她還答應我，等考完試，會帶我去有名的“饕餮冰激凌店”吃三球冰激凌，我心里還記掛著呢。

就在這時，熟睡中的女媧娘娘突然說起了夢話：“靈魂互換，第七日若有一方不愿換回來，就再也換不回來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趕緊把女媧娘娘搖醒：“到了第七天，小豬仙不愿意跟我換回來，我就回不去啦？”

女媧娘娘揉揉眼睛，迷茫地看看我。我趕緊遞給她《女媧寶典》，又遞給她老花鏡，焦急地在一旁等待著。

她翻了又翻，終于說：“哦，是呢。本來是過了七天就會換回來的，不過，要是你不愿意換，就可以永遠留在我這女媧洞了?！?/p>

“我當然想換回去??！問題是，那小豬仙要是不愿意換回來，他就永遠是我媽媽的孩子了？”

“是這個意思?！?/p>

我躲進被窩里哭了一整晚。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第七天終于到了。

我紅腫著眼睛醒來，女媧娘娘正在洗鍋。她用絲瓜瓤一遍遍用力地擦著鍋，鍋底被擦得锃光發亮。

“您干嗎呢？”

“過來看看?！迸畫z娘娘端起擦干凈的鍋，鍋底擦得像一面鏡子。鏡子里閃現出了劉美麗的樣子，旁邊還有朱大強，還有我——不，是小豬仙。他們三個正說說笑笑，在一起吃早餐，劉美麗一會兒往小豬仙碗里夾油條，一會兒給他倒牛奶，還一顆一顆喂他吃堅果。吃完早餐，小豬仙拼了一會兒我很久都不被允許碰的拼圖，緊接著他們親熱地手挽手走出門——去了游樂場！

看到這里，我“哇”的一聲又哭了，最擔心的事終于要發生了。

女媧娘娘把鍋放下，摸摸我的頭：“知道你擔心，就讓你看看他們現在的樣子，你也有點心理準備?！?/p>

我知道小豬仙比我聰明，比我嘴甜，但是他替代我，成為劉美麗的孩子，我的心里怎么就這么難受呢？

看到劉美麗對待小豬仙的樣子，像有一把利劍深深刺痛了我的心。她好久沒有這樣深情地看我了，那眼神滿是欣賞。我好嫉妒！

他們好像比我更像真正的一家人。

小豬仙肯定是不會想再回這個破山洞了……

夕陽的余暉一點點消失，我渾身無力，喃喃說著：“他不會再回來了。”

女媧娘娘守在我旁邊，臉色凝重地撫摸著我的臉：“也許吧?！?/p>

我和女媧娘娘就要永永遠遠在這洞里了。

天變成一片墨黑，我閉上了眼睛……

再次睜眼時，周圍還是一片黢黑，我緊張地想抓住女媧娘娘的手。黑暗中，卻摸到了一雙熟悉的、溫暖的、綿軟的手。

“是你嗎？媽媽！”

“傻孩子，你終于回來了。”劉美麗在黑暗中抱住了我，我感受到了她的心跳。

阿豕

俺回家了。

你問俺為什么想要變回來？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俺的心愿全都實現了，當然要回來了呀，俺最愛的女媧娘娘還在洞里等著俺呢。這七天里，俺可擔心死她了！這幾天降溫了，不知道女媧娘娘的風濕有沒有犯？她總閑不住做各種好吃的，要是摔著了可怎么辦？女媧娘娘肯定也很想俺！俺可是要陪她一輩子的小阿豕呀。

而且呀，朱智慧的媽媽也早就識破俺啦。

那天，他們帶俺又是玩海盜船，又是吃爆米花、看電影，俺過了超開心的一天?？墒莿傋虾１I船，劉美麗就悄悄在俺耳邊說：“你不是我的兒子吧？”

俺搞不清哪里出破綻了。

劉美麗指著旁邊面色蒼白、哇哇直吐的朱大強，悄聲說：“我兒子去游樂園從來不玩海盜船，更不會讓我們陪著一起玩，因為他知道爸爸有恐高癥，擔心爸爸害怕。他可能沒你聰明，但其實他很貼心……我知道你很優秀，不過，我還是希望我的傻兒子能回來，48分就48分吧。”

所以，俺就更應該回來了呀！

瞧，女媧娘娘已經做好了俺最愛吃的紅薯餑餑，正等著俺呢！

發稿/朱云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