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彭雪楓,1926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是中國工農(nóng)紅軍和新四軍杰出指揮員。彭將軍“上馬能打仗,下馬寫文章”,被毛澤東、朱德譽為“共產(chǎn)黨人好榜樣”。彭雪楓是中央軍委確認的解放軍36位軍事家之一。
1944年4月,日軍發(fā)動了豫湘桂戰(zhàn)役,國民黨幾十萬大軍不戰(zhàn)而逃,37天丟失38座城池,河山淪陷,人民哀泣。向河南敵后發(fā)展,收復淪陷區(qū),是中共中央的重大戰(zhàn)略決策。1944年8月15日,彭雪楓、張震、吳芝圃率領(lǐng)新四軍第4師主力揮師西進的時候,彭雪楓的妻子林穎有孕在身。彭雪楓堅定地對妻子說:豫皖蘇是我們的家鄉(xiāng),那里有我們的父母,我們的妻子兒女,我們的兄弟姐妹,我們一定要把日本鬼子和偽軍消滅掉。為了路西倚門東望的父老鄉(xiāng)親,我們就是戰(zhàn)死疆場,也心甘情愿。林穎看著即將出征的革命伴侶,目送他走上烽火連天的戰(zhàn)場。
后來,林穎就一直能收到彭雪楓的報捷電報。8月23日,首戰(zhàn)小朱莊,經(jīng)3小時激戰(zhàn),全殲頑軍王傳授部1800多人。9月11日,在夏邑縣八里莊清除李光明部的戰(zhàn)斗中,彭雪楓深入前線進行觀察指揮。我西進部隊已經(jīng)將李光明部擊潰,彭雪楓站在寨墻上火線指揮圍殲殘敵,并命令騎兵團進行截擊,戰(zhàn)斗取得了摧枯拉朽的勝利。這時一顆罪惡的流彈飛來,彭雪楓壯烈殉國。是役,我軍殲敵1600多人,并生俘李光明。
得知老戰(zhàn)友彭雪楓殉國,新四軍軍長陳毅夜不能寐,寫下《哭彭八首》。其中寫道:“吾人是革命,生死本尋常;所痛風云急,中原喪棟梁……”得知彭雪楓殉國的消息后,毛澤東流淚說:“小小八里莊,損我一員大將!”
限于當時對敵斗爭形勢,西進部隊經(jīng)請示中央同意,決定隱瞞彭雪楓犧牲的消息,直到1945年2月才正式對外公布。2月7日,中共中央在延安中央大禮堂為彭雪楓舉行了隆重的祭奠儀式。追悼會會場正中懸掛著彭雪楓將軍遺像,毛澤東、朱德及中央各部門負責同志1000多人參加了祭奠。禮堂門口懸掛著中共中央的挽聯(lián):“為民族,為群眾,二十年奮斗出生入死,功垂祖國;打日本,打漢奸,千百萬同胞自由平等,澤被長淮”。
同日,淮北蘇皖邊區(qū)2萬多軍民在半城舉行了彭雪楓遺體安葬儀式。一首凄婉的歌聲響起,這是新任第4師師長張愛萍所寫:“二十年來,為了人民為了黨,你留下的戰(zhàn)績輝煌,首戰(zhàn)長沙城,八角亭光榮負傷,樂安事變,榮膺紅星章……雪楓同志,你把最后一滴血,獻給了人民獻給了黨,多年同患難,長別在戰(zhàn)場……”這首歌唱碎了林穎的心。
彭雪楓是抗日戰(zhàn)爭時期新四軍犧牲的最高將領(lǐng)。直到彭小楓出生,林穎才得知丈夫彭雪楓犧牲的消息,當即哭昏在地。
將軍殉國地夏邑縣八里莊,寄托著林穎無限的牽掛。1982年,她和彭小楓來到了夏邑縣八里莊憑吊彭雪楓將軍的犧牲地。在那道長長的寨墻邊,林穎佇立良久,不遠處的天主教堂也默默流淚。這里曾是彭雪楓的前線指揮部。彭雪楓犧牲后曾在天主教堂里短暫停放,后由4師警衛(wèi)排護送回司令部所在地泗洪縣半城鎮(zhèn)。

就在林穎來到八里莊的時候,村民圍攏過來對林穎表達敬意。群眾紛紛要求在將軍犧牲的地方,給烈士建個紀念設(shè)施,以表達人民的懷念。林穎聽后深受感動,就將情況寫信告訴當時的河南省領(lǐng)導趙文甫。后在各級領(lǐng)導的過問下,在夏邑縣八里莊將軍殉國處建成了彭雪楓將軍紀念館。1985年,紀念館落成時,時任中央軍委副主席的楊尚昆和彭雪楓的搭檔、時任解放軍副總參謀長的張震等一大批領(lǐng)導前來祭奠。
1938年,日軍開始大舉進攻華中。是年9月30日,彭雪楓、張震受命率領(lǐng)新四軍游擊支隊373人深入豫皖蘇邊區(qū)開創(chuàng)抗日根據(jù)地,一年后兵力發(fā)展到2萬人,成為開創(chuàng)根據(jù)地的典范,受到毛澤東盛贊。
1939年11月,林穎沖過敵人的道道封鎖線,投身到豫皖蘇根據(jù)地火熱的敵后抗日戰(zhàn)場。1940年,調(diào)往河南永城、安徽淮北地區(qū)從事地方政權(quán)工作,后任淮寶縣(今淮安市洪澤區(qū))婦女主任。1941年9月,在邊區(qū)政府負責人劉瑞龍、劉子久的介紹下,她和新四軍第4師師長兼政委彭雪楓喜結(jié)連理。
林穎1920年3月出生于湖北襄樊的一大戶人家。全國性抗戰(zhàn)爆發(fā)后,因為年齡尚小,母親不許她整天出去搞宣傳。林穎不顧家人的強烈反對,偷偷跑出去參加抗日救亡宣傳。黨組織考慮到她的革命熱情和出色表現(xiàn),發(fā)展她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39年3月,林穎被黨組織派往河南竹溝參加河南省委黨員訓練班學習,學習結(jié)束后,她就來到了豫皖蘇抗日根據(jù)地。林穎其實早就崇敬彭雪楓,從一到根據(jù)地起她就對彭雪楓的文韜武略十分欽佩。彭雪楓高尚的革命情操、能文能武的聰明才智、英俊的相貌、脫俗的氣質(zhì)和出色的口才給林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41年的金秋八月,淮北蘇皖邊區(qū)黨委書記劉子久和行署主任劉瑞龍,喜滋滋地做起了月老。他們找到彭雪楓,要為他和林穎的婚戀牽線搭橋。這樣,彭雪楓揮毫疾書,穿越戰(zhàn)火硝煙,給林穎寫下了第一封“情書”。從此二人鴻雁傳書,楓林颯颯心相擁。
1941年9月24日,彭雪楓和林穎熱烈而樸素的婚禮在泗洪縣半城鎮(zhèn)舉辦。作為人生大事,他們結(jié)婚沒有添置一件像樣的物品,有的只是一床破舊的棉被和同志們從湖畔采來的鮮花。第4師后勤部門準備給彭雪楓更換一床新被子,彭雪楓知道后,馬上退了回去,堅持用他在太原做統(tǒng)戰(zhàn)工作時一位民主人士送他的那床舊被子。這床被子彭雪楓一直用到犧牲。婚后的第三天,林穎就奔赴湖東工作。從此,兩人過著聚少離多的生活。
婚后,彭雪楓對林穎工作上鼓勵她,生活上關(guān)心她,但要求很嚴格。一次,林穎回來探親后返回時,恰逢大雨滂沱,警衛(wèi)員牽來戰(zhàn)馬要送林穎一程。正在批閱文件的彭雪楓卻說:“沒有馬,天下雨就不行軍打仗?如果是別的同志,送不送?”倔強的林穎轉(zhuǎn)身沖進了雨幕。當天夜里,彭雪楓給林穎寫了一封信:“我是一師之長,應(yīng)當處處作表率,不能搞特殊,不然,怎么能叫別人遵守制度和紀律呢?”林穎看后深表贊同。
在林穎婚后的第一個生日時,彭雪楓贈她一本《斯大林傳》。他在扉頁上題字:“我們忠誠坦白之對于愛,一如我們忠誠坦白之對于黨。”對于聚少離多的日子,彭雪楓就用“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家如夜月圓時少,人似流云散處多”和林穎共勉。
彭雪楓和林穎結(jié)婚三年多時間,兩人相聚時間不足半年,彼此的思念都是靠鴻雁傳書。彭雪楓在給林穎的信中,稱呼有“林穎同志”“穎”“極為惦念的群”等,他自己的署名有“雪楓”“白雪”“紅葉”“寒霜丹葉”等。
87封戰(zhàn)地家書穿越戰(zhàn)火給我們留下了抗戰(zhàn)英雄史詩和浪漫的愛情故事。這些家書林穎一直視為珍寶,雖經(jīng)戰(zhàn)火的洗禮以及“文革”十年動亂中的多次查抄,終于將它們保存下來了,并在1985年12月由文物出版社以《彭雪楓家書》為書名出版。后來,林穎為這本書題了字:“雪楓之靈,民族之魂,至臻至美,浩氣長存。”
1941年9月4日,彭雪楓給淮寶縣委婦女部部長林穎寫了第一封信。信中寫道:“子久、瑞龍兩同志的美意,使我們得有通信的機會——我很需要一位超過同志關(guān)系的同志,更多地了解我,更多地幫助我——而我心中的同志,她的黨性、品格和才能應(yīng)當是純潔、忠誠、堅定而又豪爽。”“雙方對對方的希望上,千萬不要‘過奢’,尤其是在今天……把功夫用在相互幫助、相互教育、相互鼓勵上,這是我對黨對同志的態(tài)度,也是對我的恩愛妻子的態(tài)度。”
兩天以后,彭雪楓收到了林穎同意確立戀愛關(guān)系的回信。當天,他又給林穎寫了一封信:“9月,對我有特別的意義,我的生日是在9月;1926年9月2日,是我由當時的青年團轉(zhuǎn)入黨的日子;1930年9月,我們從長沙入江西開始建立蘇維埃;而1941年9月,我的終身大事得以決定了,這叫作巧合吧。”
在很多信件里,戎馬生涯的彭雪楓更多地流露出浪漫和溫馨。“人們都說我是個感情豐富的人,過去可以壓得住,近來有點異樣了,一個人的影子,自早至晚怎么樣也排遣不開。”“數(shù)日以來,月色如畫,唯少一月下談心的你,可謂辜負良夜太甚!此情此景此事,何日才能到來呢?!”“紙短信(情)長,夜深人靜,下次再寫吧。是誰先給誰寫呢?記著我們的時間,也許此刻現(xiàn)在,你同樣在握筆疾書吧!”
1942年11月,在指揮應(yīng)對日軍的“掃蕩”期間,在每日緊張指揮對日作戰(zhàn)的間隙,彭雪楓提筆給林穎寫信說:“十幾天以來,我們過的是晝伏夜出的生活,恢復了路西時代的游擊戰(zhàn)了,白天隱蔽封鎖消息,夜晚行動,跋山涉水,淮河已經(jīng)來往渡了三次。我們客觀力量不能與敵人對比,不能不采取游擊戰(zhàn)術(shù)。這一次在戰(zhàn)略上是勝利的,打破了敵人包圍合擊聚殲的計劃,主力部隊沒有受到損失,而且在敵后盡力擾襲,使敵人顧前而又顧后,疲于奔命。”“反掃蕩戰(zhàn)斗共三十三天,我們完全勝利了!主力部隊、地方武裝、黨政及后方勤務(wù)機關(guān)人員、資材,均無損失,誠為幸事!老百姓歡喜非常,都說新四軍是諸葛亮,計謀高,打仗好。”
在準備揮師西征緊張的日子里,1944年7月29日,彭雪楓在給林穎的信中寫道:“今年之熱為數(shù)年來所未有,我們正在會中,殊為煎熬,但近日來較好。暑中你身體如何?念念!”在這封寫于半城的信中,彭雪楓還交流了讀書計劃,說自己在“會中抽暇”讀了《清史演義》《西漢演義》等書,并詢問林穎:“前送你之《兒女英雄傳》,未知讀完否?”這是他寫給林穎的最后一封信。
一代抗日名將彭雪楓和革命伴侶林穎的戰(zhàn)地愛情故事穿越硝煙,給我們留下美好的記憶,永遠映照著華夏大地,映照著我們的心靈,代代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