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蔑視歐盟,認為歐盟和北約一直都在讓歐洲國家占美國的便宜。然而,將新出現的跨大西洋分裂狀況視為地緣政治問題是偏頗的。這種分裂是意識形態上的:一邊是特朗普及其歐洲同黨領導的反自由極端主義項目,另一邊是那些決心維護自由民主的人,他們植根于自1945年以來一直指導著西方的18世紀啟蒙運動原則。
在歐洲,匈牙利總理維克托·歐爾班、斯洛伐克的羅伯特·菲佐、意大利的焦爾吉婭·梅洛尼,都支持類似的反自由主義觀點。雖說羅馬尼亞人最近否決了極右翼候選人喬治·西米翁并支持他的親歐盟自由派對手尼古索爾·達恩,但歐洲的政治格局仍在不斷變化。波蘭選民可能很快就會選出一位由極右翼“法律與公正黨”支持的總統。正如法國總統馬克龍在今年1月指出的那樣,極右民粹主義勢力的全球聯盟反映了一個“反動國際”的崛起。
在歐洲政治分歧的另一面,是那些致力于捍衛自由民主的領導人:馬克龍、德國總理弗里德里希·默茨、英國首相基爾·斯塔默、波蘭總理唐納德·圖斯克和歐盟委員會主席烏爾蘇拉·馮德萊恩。在美國,與他們意識形態最接近的人包括中間派共和黨人和溫和派民主黨人。前者基本上已從政治版圖上消失;后者依然暈頭轉向、四分五裂,且在特朗普再度當選后缺乏明確的領導。
在自由民主陣營努力重新集結的同時,事實證明其對手的協調性要強得多。多年來,大西洋兩岸的極右翼知識分子和政客已經就諸如移民和西方的道德淪喪等共同不滿的議題進行了頻繁而密切的交流。法國作家和陰謀理論家雷諾·加繆—尤其是他的“白人大替代”陰謀論—受到了美國極右翼和那些與特朗普結盟的政客們的廣泛追捧。
迄今為止,建立一個跨大西洋“民粹主義國際”的努力只取得了有限的進展,主要原因是這些團體的實際利益經常發生沖突。但這并不妨礙特朗普邀請歐洲激進右翼的幾位知名人士—包括英國改革運動領導人奈杰爾·法拉奇、法國極右翼論戰者埃里克·澤穆爾,以及德國選擇黨的愛麗絲·魏德爾—參加他的就職典禮。在許多方面,特朗普就像一個象征性的名義領袖,將這些原本互不相關的運動聯系在了一起。
自由派思想家缺乏他們那些反自由派同行的戰略焦點。幾十年來,西方民主國家之間的關系通過既有渠道和機構自然發展,政治領導人在正式訪問期間重申共同的民主價值觀。美國前總統拜登在“登陸日”80周年之際于諾曼底海灘發表的演講就是一個例子。
鑒于自由主義價值觀是西方主導的國際秩序的基礎,似乎沒有必要對民主和人權的重要性進行更深入的思考或辯論。自由主義就像魚缸里的水一樣:必不可少,但魚兒卻看不見。西方學者、作家和主流評論家們都在這一框架內運作,也不會去質疑其基本假設。
隨著特朗普、歐爾班和其他極右翼煽動家的崛起,這些假設再也不能被視為理所當然。自由民主派必須緊急重振北美和歐洲溫和派之間的對話,政治領導人還應與志同道合的知識分子、記者和政策制定者進行接觸以促進交流,并協助形成一個面向未來的共同民主愿景。
有許多問題需要討論:如何讓年輕選民確信民主和法治的持久價值,而不是接受魅力型強人的誘惑?我們如何才能制定出既支持工人又不破壞國際貿易體系或加速氣候變化的經濟政策?自由派應該如何應對移民壓力?對這些問題的跨大西洋討論,可以在重振自由主義理想和制定能夠在未來幾年捍衛民主治理的政治綱領方面發揮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