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納油畫作品《雨、蒸汽和速度——西部大鐵路》 中的氛圍感研究

本文旨在探討約瑟夫·瑪羅德·威廉·透納（JosephMallordWilliamTurner）的油畫作品《雨、蒸汽和速度——西部大鐵路》（Rain，Steam，andSpeed-TheGreatWesternRailway）中的氛圍感。這幅作品是透納晚期藝術精神的濃縮一一它既是對工業革命的視覺回應，也是其一生探索光線、速度與自然力量的結晶。本文通過對該作品的深人分析，揭示透納如何通過光影、色彩、空間等繪畫語言，營造出一種獨特的、充滿動感和力量的畫面意境。

在繪畫藝術中，氛圍感是指作品通過色彩、光線、構圖等視覺元素所營造出的特定情感氛圍和審美體驗，是作品所蘊含的深層情感、哲思與審美境界，是畫家通過畫面所傳達給觀眾的精神內涵和藝術追求。透納是英國19世紀上半葉最具代表性的浪漫主義風景畫家之一。他的作品不僅展現了自然之美，更通過光影和色彩的巧妙運用，將光和大氣中雨霧風云的魅力發揮到極致，給人以獨特的氛圍感。《雨、蒸汽和速度一一西部大鐵路》不僅標志著透納個人風格的成熟與突破，更濃縮了其創作生涯不同階段的探索成果。

一、《雨、蒸汽和速度——西部大鐵路》的創作背景

（一）時代背景

19 世紀中葉，英國已基本完成工業革命，鐵路作為新興的交通工具，正在迅速改變人們的生活方式和自然景觀。透納的藝術生涯跨越了英國工業革命的重要時期，他目睹了蒸汽機車的出現和鐵路的快速發展，這些現代文明的產物對透納的創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他不僅在作品中描繪了大量的自然景觀，還融入現代工業的元素，展現出一種獨特的時代氣息和審美追求。《雨、蒸汽和速度西部大鐵路》描繪的是英國西部大鐵路（GreatWesternRailway）的場景。這條鐵路連接倫敦和英格蘭西南部，是當時最先進的鐵路之一。

透納晚期的作品逐漸趨向抽象和表現主義，他更加注重色彩和光影的表現，而不再拘泥于細節的描繪。《雨、蒸汽和速度一一西部大鐵路》正是這一風格的典型代表。畫面中的火車、蒸汽和雨水融為一體，形成了一種朦朧而充滿動感的視覺效果。透納在這幅作品中展現了他對色彩、光影和空間的獨特理解，這幅作品不僅是透納藝術生涯的巔峰之作，也是工業革命時期藝術與科技結合的典范。

（二）風格成因

透納是工業革命期間活躍的藝術家。工業革命給社會帶來了許多變化，比如蒸汽機的發明，鐵路的發展，工廠的興起，以及城市化帶來的環境變化。隨著工業革命導致的空氣污染日益嚴重，透納筆下的天空變得越來越迷蒙，繪畫風格從具象逐漸轉變為抽象，也表現了對環境污染的擔憂。

透納幼時居住的老宅位于倫敦漢德巷與梅登巷的拐角處，夾角遮蔽了許多光線，卻也給了透納對光和影的獨到體驗。透納14歲進入英國皇家美術學院學習，接受嚴格的繪畫訓練，這為他后期的創作奠定了基礎。1819年，透納首次游歷意大利，威尼斯的光線與色彩徹底改變了他的藝術觀念。地中海強烈的日照和反光的水面讓他意識到光線可以成為畫面的主體，而非僅僅是描繪對象的附屬。此后，他的作品開始以半透明的色彩層疊表現空氣的流動感。透納將水彩的透明性與快速渲染技法引入油畫創作。通過薄涂和刮擦制造出層次豐富的質感。他的藝術技法是空前的，特別是晚期的創作不再被細節約束，而是將形體融于光與色彩的變幻中。

透納在《雨、蒸汽和速度一一西部大鐵路》中徹底解放了筆觸與色彩，通過模糊的雨霧、飛濺的光影和動態的構圖，打破了具象與抽象的界限。畫面中蒸汽、雨水與速度的融合，展現了他對“不可見之力”（如風、光、速度）的視覺化探索。

二、《雨、蒸汽和速度——西部大鐵路》中的氛圍感營造

格諾特·波默在《氣氛美學》一書中提出：“氣氛是一個被定了調的空間。人們身處其中的空間通過情調而被情感性地加以體驗，氣氛是某種介于主、客體之間的東西。”在透納的作品中，氛圍感體現在諸多元素（包括水汽、光束、筆觸等可見因素，以及更為抽象、不具體但同樣可感知的元素）之上，它能夠激發觀者的情感并被感知。

（一）氛圍感營造——光影

光影是繪畫中的重要元素，它不僅能夠增強畫面的立體感與空間感，還能夠營造出特定的氛圍與情感。透納在繪畫中，對光影的運用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他善于捕捉光線在空氣中的微妙變化，通過光影的交織與對比，營造出一種獨特的氛圍感。

透納對光影的處理極為細膩，他通過光線的變化來增強畫面的層次感和深度。在《雨、蒸汽和速度一一西部大鐵路》這幅作品中，陰沉的天空與密雨削弱了自然光的強度，畫面整體籠罩在灰藍的冷調中，光線從云層中透射出來，照亮了火車和部分水面，在火車頭前方形成一道朦朧的光帶。火車頭燈（或鍋爐火光）的暖黃色調成為畫面最亮的部分，如同一個微小但堅定的光點，穿透雨霧。這種逆光處理強化了速度感，仿佛火車正沖破自然阻力，駛向未知的領域。這種光影效果不僅突出了火車這一主體，還營造出一種朦朧的氛圍，仿佛整個場景被蒸汽和雨水所籠罩。透納的光影處理使得畫面充滿了動感和不確定性，增強了觀者對自然力量的感受。

對透納來說，光的地位絕對是非比尋常的，在透納的作品中，光是畫面的靈魂，光照亮天空和水面，縱向貫穿畫面。光影不僅增強了畫面的視覺效果，更傳達了畫家的情感與思想表達。透納還用光來加強畫面的對比效果，營造出迷人的景深，利用透明度的變化模糊景物輪廓，使景物的輪廓消融在光線中。在他的畫作中，畫面開始擺脫形式的束縛，輪廓變得柔和，光影在整個畫面中的比重增加，同時也為描繪細節場景留出了空間。

（二）氛圍感營造——色彩

色彩語言主要由明暗、色調、色層與筆觸肌理等元素構成，這些元素共同構成了油畫作品的視覺基礎。明暗對比能夠突出畫面的立體感和空間感，色調決定了作品的情感氛圍和整體風格，色層與筆觸肌理則通過豐富的色彩層次和細膩的筆觸質感，增強了畫面的表現力和感染力。

色彩與光影是透納浪漫色彩最明顯的領域，透納在《雨、蒸汽和速度》這幅畫中構建了冷色與暖色的強烈沖突，形成視覺與情感的雙重沖擊。天空、雨水和遠處的山脈這些自然環境以灰藍色、鉛灰色為主調，營造出陰郁、潮濕的氛圍。冷色調不僅暗示了天氣的惡劣（暴雨與霧氣），也象征著自然的原始力量一一看似柔和卻充滿壓迫感。火車車頭、蒸汽和鐵軌的反光部分則運用了橙黃色、赭石色等暖色調。火車頭如同一團熾熱的火焰，在冷色背景中格外醒目，象征著工業革命的能量與人類征服自然的野心。冷與暖的對抗強化了自然與工業的沖突，但兩者又在蒸汽的朦朧中交融，暗示著一種矛盾的共存。

蒸汽以半透明的白色和淺黃色筆觸呈現，與灰藍色的雨霧交織，形成色彩的擴散與流動。透納未嚴格區分蒸汽、雨水和空氣的界限，而是通過色彩的相互滲透，模擬出高速運動中視覺的模糊效果。蒸汽的白色既是工業力量的產物（火車動力），又與雨水的灰白交融，成為模糊自然與機械界限的媒介。白色在此既是進步的表征，也是混沌的象征。這些色彩的對比不僅增強了畫面的視覺沖擊力，還象征著工業革命帶來的新力量與自然環境的沖突和融合。透納的色彩運用充滿了情感張力，通過冷暖色調的對比，傳達出一種動態的、充滿活力的氛圍。

透納晚年的色彩抽象化傾向，在《雨、蒸汽與速度—一西部大鐵路》中達到頂峰。他以“濕畫法”疊加透明色層，使雨霧與蒸汽的光影產生氤氬滲透的效果；用刮刀刮擦畫布，露出底層色彩模擬反光，增強畫面的閃爍感。色彩脫離具象形態，化為情緒的直接載體一一灰藍的憂郁、橙黃的躁動、蒼白的迷茫，共同營造出充滿不確定性的氛圍。讓色彩本身成為傳遞焦慮、希望與敬畏的媒介，帶有濃郁個人特征，抒發了個人情感。

（三）氛圍感營造——構圖

構圖作為繪畫創作的基礎，通過合理的布局和元素安排，能夠引導觀者的視線，強化主題表達，進而營造出獨特的氛圍。構圖的本質是對視覺權力的再分配，它決定氛圍感的“節奏”一是舒緩還是緊促，是集中還是分散。

透納在空間構圖處理上展現了極高的技巧。在《雨、蒸汽和速度一一西部大鐵路》中，透納運用了線性透視法，通過鐵軌和橋梁的線條引導觀者的視線向遠方延伸。通過透視法和色彩的漸變來表現畫面的深度，突出了火車行進的方向和速度感。斜向的構圖方式，將畫面分為上下兩個部分，上半部分是雨霧朦朧的天空和遠山，下半部分則是鐵路、橋梁和飛馳的火車。前景中的火車和鐵軌清晰可見，火車從右側駛入畫面，占據了前景的主要位置，蒸汽和雨水在空氣中彌漫，形成一種流動的視覺效果。這種動態感不僅體現在火車的運動上，還通過畫面中的線條和色彩表現出來，透納通過模糊的筆觸和柔和的色彩，將蒸汽和雨水與背景融為一體，形成一種流動的空間感。而遠處的景物則逐漸模糊朦朧，與前景的清晰形成鮮明對比。這種由清晰到模糊的空間處理方式，不僅增加了畫面的深度，還營造出一種無限延伸的感覺，仿佛整個場景在時間和空間中不斷擴展。透納通過這種空間處理，成功地表現了工業革命帶來的速度感和現代性。

三、結語

氛圍感通過畫面傳遞出的情緒、情境、心理感受，使觀者通過視覺元素（如色彩、光影、構圖等）產生一種沉浸式體驗。它能讓作品超越單純的視覺美，引發觀者的情感共鳴或聯想。在藝術創作中，氛圍感作為一種無形的精神場域，其本質是光影、色彩與構圖三要素的交織與共振。這三者不僅是視覺語言的基礎單元，更是藝術家構建情感宇宙的核心密碼，共同編織出超越物質表象的詩性空間。《雨、蒸汽和速度一西部大鐵路》作為透納創作成熟時期的代表作，展現了朦朧的氛圍感和深遠的意境。透納通過巧妙的光線、色彩、構圖等繪畫語言，營造出一種神秘而浪漫的氛圍，讓觀者仿佛置身于那個充滿活力和變革的時代。這幅畫不僅是視覺的盛宴，更是一面鏡子，映照出19世紀人類面對技術巨變時的希望、迷茫與反思。

（延邊大學）

作者簡介：朱皓月（2000一），女，山東寧陽人，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為美術。

通信作者：申光，郵箱：2723885520@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