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我不能

人的一生永遠需要面對“能”與“不能”的問題。于所“能”之事，自然應該盡力去做；于“不能”之事、強于“我”的人"，我們也得保持優雅的姿態。

一個人不管出身多么高貴、所受教育怎樣高端、見的世面如何廣闊，直接經驗都是有限的，必須毫不猶豫地走進閱讀。而在閱讀之途上，總是存在比自己功夫下得更深、學識更淵博、值得我們真心尊敬的人。我供職于一所高校，三十多歲評了副教授，后來又評上了“一級文學創作”職稱，享受教授待遇，自我感覺并不太壞，但每次只要跟學校一位退休講師聊天，就會不由自主地生出某種自卑感，覺得自己的學養太淺陋。我喜歡讀書，但我讀書會有評職稱、滋養持續創作、擴大個人知名度等功利的考慮因素，而退休同事只是單純愛閱讀，政治、經濟、文化、教育、歷史、地理，無所不通。我也算是坐擁書城，一間書房四面是書，總冊數不會低于5000；他同樣的書房有兩間，每一間的藏書都比我豐富。

我們也要敬重比自己更有奉獻心的人。我所在城市下轄的縣級市有個讀書組織“圍城悅讀會”，是一批女企業家和城區學校的教師辦起來的，大家常年自籌經費舉辦各類讀書活動，讓一座城市多了一抹美好的亮光。我第一批受邀參與了這個組織。置身這樣的活動費時費力，我想以實際行動表達對這個組織、對這一批富有自我犧牲精神的朋友的敬意，它無形中會讓我的靈魂得到升華。

人活在這個世上，總要做些事，想做事就得有能力。能做一般事的，我們稱之為“懂行”；能做難事的，我們美其為“有才華”。人的潛質、能耐有偏向性，許多時候，別人輕而易舉“能”的，你越懸崖闖險灘還是“不能”。對擁有自己“不能”之才的人，我們也要尊敬。負荊請罪的故事中，藺相如沒有利用趙王對自己的信任，打擊廉頗的“囂張氣焰”，而是處處躲避廉頗，盡量避免與之見面，不愿與廉頗發生爭執。這是將國家危難放在前頭，把個人紛爭放在后面。藺相如為何如此寬容，因為他知道自己“能”的，廉頗固然未必“能”，但廉頗“能”的，自己同樣“不能”。他是以這種方式向一個將軍的軍事才能致敬。

社會永遠需要正道，正道是什么？是使我們的環境變得更美好，個體的生活變得更幸福的物質、精神的存在。敬我不能，其實就是要致敬這個社會所有向上走的力量，致敬我們想擁有而暫時未抵達的情懷、信念、夢想。在這樣的思緒里長期行走，我們才有活力和沖勁。

“能”與“不能”不是絕對的。認識到自己“不能”的那些東西的價值，培育自己的底氣，嘗試這樣那樣的做事路徑，很可能一些從前“不能”的事如今“能”了，從前“能”得還不夠耀眼的事如今使人仰望了。換句話說，敬我不能，不是要保持不能，而是要通過謙卑、務實的態度讓自己一步步變得“能”。

（編輯 高倩/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