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繪時代風云 書寫人海關系

本書以黃海之濱的馬蹄所和青島、上海、大連等港口城市以及廣闊的海洋為故事發生地，書寫20世紀上半葉中國北方的漁業史與航運史，表現人海關系之變、時代風云之變。書中以濃墨重彩刻畫了主人公面對大海時的堅強性格與進取姿態，在強敵入侵時的家國情懷與犧牲精神，并講述扣人心弦的航海故事，展示斑斕多彩的漁家風情。

趙德發

山東省莒南縣人。中國作家協會第八、九屆全委會委員，山東省作家協會第五、六屆主席團副主席。至今已發表、出版各類文學作品約900萬字，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縫綣與決絕》《君子夢》《青煙或白霧》《雙手合十》《乾道坤道》《人類世》《經山?！?，長篇紀實文學《白老虎》《1970年代，我的鄉村教師生涯》《學海之鯨》《黃海傳》等，出版有12卷《趙德發文集》。作品曾獲全國第十五屆精神文明建設“五個一工程”獎，第三屆人民文學獎，第四、八屆《小說月報》百花獎，中國作家鄂爾多斯文學獎，中國作家出版集團獎·優秀作家貢獻獎等，登上第四屆中國長篇小說年度金榜。

《大海風》

趙德發 著/作家出版社/2025.1/82.00元

我居住在海邊已經三十多年，觀海聽濤、感受海風是我生活的一項內容，也是我創作的一門功課。海風習習，碧波萬頃，讓我賞心悅目，海風勁吹，大浪滔天，讓我驚心動魄。

我知道，海洋已經存在了幾十億年之久，它的內涵不止我眼前的這些，更多的藏于水下、沉在海底。于是，我通過采訪海邊老人，閱覽書籍資料，努力發現、打撈，將獲取到的海量素材或寫成紀實文學，或寫成長篇小說。我用三年時間完成的長篇小說《大海風》，就是在黃海、渤海長期打撈的結果。

二十世紀之初，世界風云激蕩，西風東漸，東風西漸，不同的文明或通過炮艦嵌入，或通過書籍交匯。《大海風》的主人公邢昭衍出生在黃海之濱的馬蹄所，長大后到青島禮賢書院讀書，書院的創建者、德國人衛禮賢致力于東西方文化交流，對邢昭衍產生了重要影響。邢昭衍乘坐自家的商船回馬蹄所過年時，突然遭遇大海風，船毀人亡，只有他和一個小伙計幸免于難。父親讓他輟學，他只好成為地地道道的漁民。衛禮賢翻譯的黑塞詩作中有一句“我只看清你發際的杏花淺埋”，催發了他對一位名叫杏花的漁家姑娘的愛戀。杏花鼓動邢昭衍造大船，跑遠洋做生意；老中醫靖先生讓他看清了“火勢白增，木消金生”的海洋大勢，爭取成為火輪船船主。邢昭衍認清了人生方向，膽氣橫生，克服重重困難造出了一艘五槍大船，春天去呂四洋打黃花魚，其他時間往青島、上海販運貨物。當時闖關東的人越來越多，在東北種出的高梁積壓在大連港，邢昭衍瞅準這個商機，往東北運送闖關東的老鄉，從大連拉回高梁在本地銷售。然而，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日本需要大量的煤用于煉鋼，邢昭衍所租的輪船船主為了往日本運煤賺取高額運費，撕毀了與邢昭衍簽訂的合同，讓他的事業嚴重受挫。好在晚清狀元張謇實業救國的壯舉激勵著邢昭衍，他重啟創業之路，每年加工烏魚蛋去天津賣，終于積累起資金，購置了第一艘輪船，之后在青島成立輪船行，將事業漸漸做大。然而讓他想不到的是，一場一場大海風襲來，改變了他和女兒等人的命運。最后，日軍侵華，逼近青島，邢昭衍響應政府號令，將自己辛苦半生才擁有的六艘輪船沉入膠州灣航道以阻敵艦。他雇一條小帆船回到家鄉，聽到已經成為漁婦的女兒唱《漁光曲》，心如刀割……

在這部作品中，我對人海關系的變化做了展示。那個存在了幾十億年的蔚藍之境，自從有了人類，就有了故事。人類最初到海邊撿拾食物，繼而利用船舶下海捕撈，傳統的漁業生產一直延續到二十世紀。我在小說中寫了黃海之濱的漁業狀況，講述一代代漁民與大海搏斗的驚險故事，描繪斑斕多彩的漁家風情。海邊的人們敬畏大海，有關龍王、海神、“海人”的傳說深入人心。當倭寇從海上過來燒殺擄掠時，他們竟然相信是由一種嘴尖毛長的“寇鳥”引來的。雖然海上風險多多，還是有一些勇敢且具商業頭腦的人投身于跨海貿易。在日照沿海，過去有一種“黃花船”，四桅或五桅，載重幾十噸乃至上百噸，平時跑上海、青島等地販賣貨物，每年春天則去蘇南東面的呂四洋打黃花魚，因為這種魚賣到上海一帶，收入豐厚。立夏后，這些船滿載黃花魚回去，主槍上插著一面通紅的“重旗”，那是海邊人眼中最美的風景。

然而這時的船，冒黑煙的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大。它們從海的另一邊蹕來，或載著貨物，或載著軍人和大炮。在中國人看來，海洋不再只是跨海貿易的通道，也成為西方列強攻城掠地的坦途，因此對海洋愛恨交加。那個時代，兵荒馬亂，民不聊生，無數山東人將海當成了逃生之路，紛紛跨海闖東北。山東半島與遼寧半島被他們稱為“海南”“海北”。無數人過海上岸后含淚回首，稱自己是“海南丟”，意思是被那邊摒棄的人。他們在白山黑水之間落地生根，開墾土地，種出自己吃不完的高梁大豆后，便有商人往“海南”販賣。往北運人，往南運糧，成為了中國北方海上航運業的主要業務。與此同時，一個個港口從小到大，碼頭成為人海關系的連接點，每時每刻都上演著悲劇或喜劇。與內地農民相比，傍海而居、以海為生的人的人生往往有更多波折、更多色彩。他們有愛有恨，而且這些愛與恨大多與海有關，也有很多或令人解頤、或催人淚下的情感故事。就像主人公邢昭衍與梭子、子姐妹以及他的學妹翟蕙，他女兒杏花與看燈塔的白俄青年伊戈爾、青年漁民“大馬古”，他們的情感線、命運線讓人牽腸掛肚。

人海關系的總和是海洋文明。西方的海洋文明十分發達，而中國發達的是大陸文明。其實，中國的海洋文明從上古時期就有萌芽，隨著人們在海上活動的增加、海上貿易的拓展，以及對外交往的需要，海洋文明逐步發展。漢代開辟海上絲綢之路，明代鄭和下西洋，是世界海洋文明史上的精彩兩筆。但是，后來的統治者將海洋看作敵寇來路，實行海禁達三百年之久。在這個時間段，西方航海業大興，海上貿易、海洋探索飛速發展，西方的船隊出現在各個大洋，讓世界通過海洋連為一體。清朝后期雖然解除了海禁，但與西方的距離已經拉大，終于被列強用炮艦轟開了國門，近代史上的國恥大多寫在海上。新中國成立后，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成為海洋文明的建設者、守護者，“海洋命運共同體”是海洋文明的中國表述，影響深遠。

我寫這部作品，正是為了讓大家了解時代風云之變、人海關系之變，探尋海洋文明密碼，表達中國人走向深藍的偉大進程，希望大家能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