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是人生最大的謎團,就像哈姆萊特所說,即便是把它關在果殼里,它仍然是一個無限的空間之王。果殼里的宇宙一“自我”,有待我們無止境地探索。
魏晉古人說“我與我周旋久,寧作我”,要掙脫世俗的藩籬,探索最真實的自我;日本詩人谷川俊太郎說“想在無限時空中確立作為自己獨一無二存在的自我坐標”,要撥開無限的迷霧,堅守最獨特的自我…可見,無數人都在探索自我。
“自我”到底指什么呢?
史鐵生在《病隙碎筆》中提出“肉身、精神、靈魂”三概念,自我的肉身易朽,有諸多局限性,常限制、阻礙我們去追尋終極意義,但是,自我的精神不朽,會作為“我之所在”的證明而永存,自我的靈魂更是會指導個體走向“無限之在”。所以,我們要追求的是精神、靈魂的自我成長。
怎樣認識“自我”?
首先,如蘇格拉底所說的“我知我無知”,摒棄對自己智識的美化,認識到自己對非專業領域知識的高估,承認自己是無知的。如此,人們可以通過省察,理性地建設內在的確定性。
除了通過心理世界中的內省、自我知覺,從內部認識自己之外,《自我認識的來源》一文還告訴我們,也可以通過物理世界中的信息,獲得關于自身的客觀知識;也可以通過在社會世界中進行比較和覺察反射性評價,在社會坐標系中確定自我的位置。這三種方式相結合,是有效的自我認知方式一一既不被別人的偏見所影響,也不被自己的認知所局限。
當然,觀念的水位要不斷上升,澡雪精神的過程不能中斷,不能一勞永逸。《劉氏書樓題存我額記》中的主人公,時時更新“舊我”,成為“新我”,“必時時去其故我,而后所存乃真我也”,他從用“我”之質,到去“我”之偽、存“我”之真,最終洗盡鉛華,提純“自我”,擁抱剔透的“自我”。
認識“自我”之后,還可以做什么呢?
史鐵生認為,分析自我,是為了磨煉它、提升它、超越它、成就它。在與自我的周旋中,要永遠地、不懈地、不斷地超越自身,享受這個“超越”的過程。他篤信:“由此岸向彼岸無止境地眺望和奔赴。”
如同法國作家加繆在《西西弗神話》中提到的,西西弗斯每天重復推巨石,石頭一到山頂便滾落,他只能一次次回到起點重推,周而復始。在絕望、荒謬的命運圈套中,自我的存在意義被取消了,自我的主體性也許會被化為粉。
可是,加繆竟說西西弗斯是幸福的,“他爬上山頂所要進行的斗爭,本身就足以使一個人心里感到充實”。換而言之,把被動推巨石的苦役化為主動探尋生命的旅程,由此,發現自己,充實自己,超越自己,超越命定的局限,這何嘗不是史鐵生對自我的探索?
哲學家馬克思·韋伯說:“人是活在自己編織的意義之網上的動物。”我們要不斷認識自我,超越自我,構建小小果殼里的浩瀚宇宙,在既定的命運中編織內在意義之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