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文化街區(qū)語言景觀的建構經驗與提升策略

中圖分類號：H004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4110（2025）04（c）-0103-05

Structuring Experiences and Enhancement Strategies of Linguistic Landscape in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Districts

-The Case of Yongqing Fang

FENG Kaixin， YANG Huijun

（Facultyof Chinese Language and Culture，Guangdong UniversityofForeign Studies，Guangzhou Guangdong，510420，China）

Abstract：Employing Hymes'SPEAKING model and Ben-Rafaels principles of linguistic landscape Construction，this studyinvestigatesthelinguisticlandscapeofhistoricalandculturalblockofYongqingFangonEningRoadinLiwanDistrict，Guangzhou throughfieldsurveys，quantiativeanalysisndqualiativeanalysis.Testudyevealscostructiveexperiencesinaspectsoflangage powerdistribution，interculturalcommunicationmechanisms，multimodalorchestrationmechanisms，andcontextualconfiguration. However，criticalhallengsesist：codesstaks，ineftielangagedepltisufntinteractionifrignouists， modal homogenzationandovermodernzationofstyle，etc.Taddressissues，weprooseeancementstrategies，omprisingcode optimizationandgulation，gatinginteractiotholds，evelopentofultiodalsrndefinemntofonealdap tation.These recommendations aim to inform language policy-making for Guangzhou's heritage conservation.

KeyWords：Linguisticlandscape;Historicalandculturaldistricts;YongqingFang;Structuring experiences;Enhancementstate gies;Principles of construction

根據《歷史文化名城名鎮(zhèn)名村保護條例》，“歷史文化街區(qū)\"指“經省、自治區(qū)、直轄市人民政府核定公布的保存文物特別豐富、歷史建筑集中成片、能夠較完整和真實地體現傳統(tǒng)格局和歷史風貌，并具有一定規(guī)模的區(qū)域”。永慶坊位于廣州市荔灣區(qū)恩寧路省級歷史文化街區(qū)內，是我國首批國家級旅游休閑街區(qū)，也是廣州首個舊城微改造項目，蘊含了粵劇、騎樓等廣府文化特色。

歷史文化街區(qū)語言景觀的案例研究在學術和實踐層面均有重要意義。此類研究能夠為歷史文化街區(qū)語言景觀的分析與構建理論提供素材。同時，語言景觀承載著歷史文化與地域特色文化，對其進行優(yōu)化能促進文化保護與傳播，助力打造城市新名片。

1 研究綜述

歷史文化街區(qū)語言景觀建構的研究，主要從語言權勢、互動關系、模態(tài)、語境四個維度展開。

皮埃爾·布迪厄認為，語言能反映出使用者的社會勢力及社會關系的對比和競爭。尚國文、趙守輝從象征功能角度揭示了語言權勢的體現。本-拉斐爾認為強勢群體可限制弱勢群體使用語言資源的方式，影響語言管控3]

海姆斯（Hymes）構建的SPEAKING模型中從參與者維度研究“作者\"“讀者”與“標牌\"之間的互動關系。楊榮華、孫鑫基于互動順序系統(tǒng)考察“作者\"\"讀者”與“標牌\"的互動關系與影響因素

張景霓、王佳赫總結了多模態(tài)語言景觀的模態(tài)類型和特點。李琛基于文化資本論考察了多模態(tài)語言景觀轉化為文化資本的方式7

Scollon等人強調解釋公共場域的文本需考慮周邊所處的社會和物理世界8。歷史文化街區(qū)語言景觀的語境構建中，史媛提出了官方多語標牌的“再歷史化\"策略。巫喜麗、戰(zhàn)菊研究了粵方言語碼的本土文化建構[10]。

2 研究設計與方法

本研究基于SPEAKING模型，結合多模態(tài)話語分析理論，采用田野調查法、定量分析法、質性分析法等研究方法進行數據采集與分析，基于永慶坊語言景觀特征總結構建經驗與提升策略。調查團隊于2024年7月10日一20日在永慶坊（一期、二期）進行語言景觀的采集，向游客開展問卷調查和訪談，同時對標牌的創(chuàng)設者進行訪談。本研究依據Backhaus的方法，將每一個具有獨立邊框的樣本統(tǒng)計為一個單位[，共收集語言景觀樣本1084個，剔除重復和無效的語料后保留有效樣本1052個。同時，回收217份考察游客對語碼使用、模態(tài)等態(tài)度的有效問卷，對6名非官方語言景觀創(chuàng)設者進行訪談，深人了解標牌的創(chuàng)設動機。

3永慶坊語言景觀分析

3.1 語言權勢

永慶坊的語言景觀呈現出明顯的語言權勢層級。漢語語碼（含粵方言）占據最高層級，使用漢語語碼的標牌共1007個（ 95.72% N=1052 ），顯著高于其他語碼類型;其次是英語語碼，共432 個 （41.06% ）日語、韓語、法語等外語雖具有一定的語言權勢，但層級較低，占比均不足 2% 。

語言權勢不僅表現在語碼的比例上，還體現在雙語或多語標牌中各語碼所占的面積上。在雙語或多語標牌中，漢語語碼在面積上占據優(yōu)勢地位，尤其是在官方設立的標牌中，漢語語碼所占面積明顯大于外語語碼。官方設立的雙語或多語的警示牌、指示牌、景區(qū)介紹牌、文物標識牌中，漢語語碼所占面積明顯大于外語語碼的標牌，占比達 93.10%（N=58） 。同時，訪談結果表明，受訪者更容易關注到官方語言景觀中的漢語語碼，認為漢語語碼能傳遞較重要的信息。在雙語或多語標牌中，漢語語碼通過視覺面積上的優(yōu)先性進一步強化了其信息傳遞的主導權，而處于次要地位的外語語碼起到輔助作用。由此可知，視覺機制是構建語言權勢的常見手段。

影響永慶坊語言權勢的主要因素有：（1）語言政策的規(guī)定。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地名管理條例》，以及一些地方性法規(guī)。一般情況下，公共場所的設施用字、招牌等應規(guī)范使用國家通用語言文字。（2）語言的實用性。訪談中，有商家表示，永慶坊中外國游客較多，后續(xù)需要使用更多的英語語碼。據廣州市統(tǒng)計局統(tǒng)計，2023年廣州市接待過夜外國游客達131.58萬人次，來自美國、日本、印度、韓國，以及東南亞國家的游客較多[12]。廣州市公安局數據顯示，2024年由廣州各口岸出入境外國人近493萬人次[3]。由此，英語、日語、韓語等外語也具有一定的功能性。

3.2 互動關系

在永慶坊，語言景觀的互動主要體現在“作者”和\"讀者”與“標牌\"之間。語言景觀互動的影響因素，除了“作者”與“讀者”的文化背景，還有語言景觀的樣式風格及其信息組織方式。

“標牌”由不同身份的“作者\"設定，當目標和需求不同時，其設計風格會存在較大差異。官方組織機構設置的景區(qū)介紹牌、文物標識牌與警示牌等有較為統(tǒng)一的排版設計，主要用于公共宣傳與秩序管理。此類官方標牌共有104個，彰顯了宣傳的莊重性與管理的統(tǒng)一性。非官方語言景觀的“作者\"為了商品與服務的盈利與提升影響力，標牌材質選擇更看重經濟成本，如傾向選擇較耐用的多種材料復合的材質（ 38.79% _N=812 ），風格也更多樣化。

“標牌\"與“讀者\"的互動主要通過信息組織與讀取來實現。當“讀者\"和“作者\"共性越多，“標牌\"的讀取效果越好。多語標牌按語碼與信息組合形式分為復制式、片段式、重疊式及互補式四類4。永慶坊中使用復制式組合的標牌占比最高（ 37.78% N=397 ），其次為互補式組合（ 27.46% ）和片段式組合25.69% ），最低為重疊式 （9.07% ）。復制式、重疊式等類型的多語標牌能使外國游客更清晰地獲取各類信息，以發(fā)揮語言景觀的社會公共信息服務價值和文化傳播價值。例如，粵劇名伶盧啟光舊居的介紹標牌使用重疊式的組合形式，在英語與韓語的翻譯中補充了粵劇中“小武”“武丑\"等專有名詞的解釋，讓外國游客更好地理解粵劇文化。

3.3 模態(tài)

永慶坊語言景觀的模態(tài)多樣，其中視覺模態(tài)占主導。調查樣本中1049個為視覺模態(tài)（ 99.71% ，另有3個為聽覺模態(tài) （0.29% ）。視覺模態(tài)的語言景觀中文字與圖像模態(tài)組合最多，共626個（ 59.68% N= 1049），其次是僅使用文字的標牌，有422個（ 40.23% ）°永慶坊的語言景觀也出現了新模態(tài)，除引用數字化技術外，還表現出顯著的模態(tài)融合與交互特性。例如，在調查樣本中，共有46個標牌上出現了二維碼，游客可以通過掃描二維碼獲得關于永慶坊的指引、景點詳細介紹等文字、音頻資料，為游客提供了更加豐富的感官感受與信息。

影響永慶坊語言景觀模態(tài)的主要因素有：（1）創(chuàng)設者對語言景觀功能的定位。多樣的模態(tài)能革新語言景觀的表達，從橫向與縱向上延展其闡釋性，滿足展示的需求，同時也能拓深語言景觀的承載空間。（2）信息傳達效果。例如，文字與圖像組合的視覺模態(tài)，能讓人更直觀地接收到信息。圖案和顏色在語言景觀上的運用有利于街區(qū)歷史文化與商店特色的表達。二維碼的使用進一步增強了信息傳達的多樣性與豐富性，讓視頻動畫與文字資料不再局限于語言景觀的實物載體。“讀者”雖不決定語言景觀模態(tài)的創(chuàng)設，但其偏好能夠影響語言景觀模態(tài)的傳播效果。調查結果顯示，永慶坊語言景觀模態(tài)的設置與游客的需求總體上匹配。受訪者在眾多模態(tài)中偏好視覺模態(tài)，文字與圖像的組合是最受歡迎的組合（ 69.59% . N= 217）；但同時也期望各類語言景觀更具互動性和趣味性，期待看到更加多樣化的新模態(tài)，如使用動畫、圖片等樣式的官方視覺模態(tài)語言景觀 （87.56%） ）。

3.4語境

永慶坊語言景觀的語境具有鮮明的“再歷史化與\"本土化\"特色。

語言景觀“再歷史化\"的主要表現手段是使用特定的字體、材質等。永慶坊的語言景觀使用了多種字體樣式，如楷體、行書等書法體，名人的手書體，印刷體與藝術字等。有73個標牌使用了爨體。使用爨體書寫的“永慶坊”三字標識遍布永慶坊內的公共宣傳牌與介紹牌，成為特色標識。“再歷史化”也可通過載體材質的質感來塑造。使用木質與石材的標牌的占比分別為 8.75% 與 3.90% 。使用有歷史特色的字體與材質，構建了景觀文本的歷史化敘事。調查發(fā)現，木質與石材最受喜愛。他們認為這兩種材質的標牌更適合永慶坊的風格。

“本土化\"主要通過嶺南特色鮮明的方言、文化意象等手段實現。本研究邀請受訪者對永慶坊語言景觀的廣府文化顯現度進行評分，得分率為69.68% 。15個標牌使用漢語語碼書寫了粵方言的表達。例如，某廣告牌中將價格單位“元\"表達為粵方言白話的“蚊”。此外，在某些官方標牌上，使用了醒獅的圖標。在語言景觀中融入具有鮮明廣府文化特征的意象，有利于營造本土文化氛圍，增強地域文化的可識別性與象征意義。

4永慶坊語言景觀的提升策略

調查發(fā)現，目前永慶坊的語言景觀仍存在語碼不規(guī)范與效能不足、與外國游客互動有限、模態(tài)單一、風格過度現代化等問題，下文將針對這些問題提出解決方案。

4.1 優(yōu)化與規(guī)范語碼

永慶坊語言景觀的漢語語碼和外語語碼均存在不規(guī)范現象。漢語語碼中存在錯字、別字等現象，如有商鋪將“瓶\"寫成“并”。某些多語標牌翻譯存在過度直譯、錯譯等情況，如某官方介紹牌中，將“永慶坊西關生活\"翻譯為“YongqingfangXiguanLife”，應翻譯為\"Life in Yongqing Fang，Xiguan”。因此，語言景觀的語碼有必要進一步規(guī)范。規(guī)范需要自上而下的法律政策保障，也需要自下而上的群眾自覺，尤其是非官方語言景觀的創(chuàng)設者，需遵守國家的語言政策，使用規(guī)范漢語漢字。相關部門需完善語言景觀管理、審核、監(jiān)督等制度體系[15，組建專業(yè)團隊提供翻譯或糾錯服務，協助語言景觀的創(chuàng)設者突破語言使用的障礙。此外，相關部門可以設定相關機制，提高群眾參與和監(jiān)督語言景觀創(chuàng)設的積極性。

除遵守語言政策，還需考慮不同游客的語言需求，發(fā)揮不同語碼的功能。永慶坊需增加國際通用語類的語碼（如英語）及來穗人口較多的國家或地區(qū)的語言（如日語、韓語）。

4.2 降低互動門檻

語言景觀“讀者”的文化背景具有多樣性，可能與“作者\"在語言、文化上存在鴻溝。因此，在語言景觀建設中，應充分考慮互動門檻的高度，不僅需要提高語言的準確性和規(guī)范性，對于文化性較強的語言景觀，尤其是容易讓“讀者\"產生困惑與歧義的語言景觀，還應附上必要注釋，以增強可讀性。某些標牌上運用了粵方言的表達，如“咩”“咁\"等詞，但“作者”并沒有提供解釋，其他方言區(qū)的“讀者\"可讀性受限。

此外，部分介紹戲劇文化的標牌沒有對該領域內的專業(yè)名詞進行補充性翻譯，易讓外國游客產生困惑，如“四大名丑\"僅翻譯為\"fourfamousandugly”。此類外語標牌在翻譯時除需關注術語的準確性，還宜用增譯的手法對文化背景知識進行補充。

4.3 多模態(tài)協同發(fā)展

永慶坊語言景觀的模態(tài)以文字與圖像構成的視覺模態(tài)為主，其模態(tài)豐富度有待提升。由動畫組成的視覺模態(tài)語言景觀僅以移動文字的方式呈現，互動性有待加強。未來，可考慮提高永慶坊語言景觀的科技感，如使用AR、VR等技術手段，以達到在虛擬場景中突破敘事時空限制與靜態(tài)感的目的；或引進電子觸控屏、古跡還原等人工裝置，增添語言景觀的多維交融。

4.4 優(yōu)化語境

歷史文化街區(qū)同時也是商業(yè)街區(qū)，其語言景觀在文化性、商業(yè)性上偶有沖突。雖然永慶坊是歷史文化街區(qū)的一部分，但其含有現代風格的標牌占比為74.71% 。

此外，部分商鋪沒有規(guī)范使用繁體字、異體字。《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第十七條規(guī)定：“本章有關規(guī)定中，有下列情形的，可以保留或使用繁體字、異體字：（一）文物古跡;（二）姓氏中的異體字；（三）書法、篆刻等藝術作品；（四）題詞和招牌的手書字；（五）出版、教學、研究中需要使用的；（六）經國務院有關部門批準的特殊情況。\"如圖1所示，該招牌中的繁體字既不是書法藝術作品，也不屬于手書字，因此不符合上述文件的規(guī)范。繁體字、異體字的使用需兼顧規(guī)范性與文化傳承，以確保語言景觀的合規(guī)性與可讀性。

優(yōu)化語言景觀可以通過“再歷史化\"與“本土化”等策略實現。相關部門可據街區(qū)歷史氛圍設計標牌，可提供標牌顏色、材質、字體雕刻等方面的設計范本，并提供專業(yè)指導，在規(guī)范化引導和個性發(fā)揮中找到平衡。而商鋪標牌創(chuàng)設者則可在此基礎上進行二次創(chuàng)作，在保持街區(qū)整體風貌和諧的同時，滿足凸顯自身品牌特色的宣傳需要。此外，一些具有本土特色的方言或本土文化意象有待挖掘并應用。在視覺敘事上，可充分利用西關建筑、飲食文化、粵劇、木棉花等意象；在聲音敘事上，可增加粵方言歌曲、粵曲音頻，打造場景化的聲音敘事。

5 結束語

永慶坊作為歷史文化街區(qū)的新興代表，本文分析總結了其語言景觀在語言詮釋、互動關系、多模態(tài)表達、語境塑造上具有的代表性建構經驗，提出了優(yōu)化與規(guī)范語碼、降低互動門檻、多模態(tài)協同發(fā)展和優(yōu)化完善語境等優(yōu)化策略，為廣州乃至其他地區(qū)的歷史文化街區(qū)提供了范式。后續(xù)研究可進一步聚焦于我國歷史文化街區(qū)語言景觀構建的具體原則，發(fā)展具有理論與實際意義的分析框架，指導實際語言生活的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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