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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道年間的陶謝詩歌闡釋

2025-06-24 00:00:00王召杰
杜甫研究學刊 2025年3期

中國古典詩歌史上,陶謝詩歌是當之無愧的經典,這一方面源于其自身豐富的闡釋性與高絕的藝術性,另一方面也和歷代的接受與重構密切相關。闡釋者基于各自的詩學立場,或尊陶抑謝、或崇謝抑陶、或兼采陶謝,為陶謝接受提供了豐富的研究史料。陶謝地位的頡頑與易位因之成為中國古典詩歌闡釋史上充滿張力的永恒議題。由南北朝時的“謝高于陶”發展到唐代的“陶謝并稱”,逮至宋世的“崇陶抑謝”,陶謝地位經歷了一次完整的易位過程。隨著宋明理學官方意識形態的確立,陶淵明的人格地位被推崇到極致,“崇陶抑謝”開始成為時代主流。然而“文變染乎世情,興廢系乎時序”①的主流之下仍有暗流潛動,謝詩遠非以絕對的態勢敗給陶詩,反而因“陶謝”的并提而不斷被闡釋和發現,某些時刻在特定的闡釋群體中甚至會再次成為超越陶詩的存在。嘉道年間就是這樣的時刻。錢錘書指出“即今眾議僉同,千秋定論,尚有王船山、黃春谷、包慎伯之徒”②非議陶詩,雖是在為陶詩辯護,卻指出了嘉道年間一個對謝詩有強烈認同的文人群體。他們“或以為淵明‘量不弘而氣不勝,開游食客惡詩’”“或以為‘今情五言之境,康樂其方圓之至矣,猶之洙泗之道,遍及人倫,雖陶彭澤亦夷、惠、老、莊之列也’”“或以為淵明詩‘不如康樂詩竟體芳馨’”①,均在陶謝品評中偏向謝詩。這些人中,除卻清初的王夫之,其余“黃春谷”(即黃承吉,1771—1842)、“包慎伯”(即包世臣,1775—1855)、“梅蘊生”(即梅植之,1794—1843)②等人都是嘉道年間活躍在揚州的詩人群體。與此同時,同由江淮文化孕育的另一人文鼎盛之地安徽桐城,卻產生了迥異于該群體的陶謝闡釋,以桐城派主要人物方東樹(1772—1851)為代表。本文要討論的是,在自趙宋以來“崇陶抑謝”觀念占據主流的詩學認同下,揚州怎樣形成了一個推舉謝詩的文學群體?時地相近的情況下,揚州詩派與桐城派之間對陶謝詩歌的差異化闡釋表現在什么方面?這些差異化的闡釋對陶謝詩歌的認知與地位造成了怎樣的影響?

一、尊陶揚謝:揚州詩派的群體認同

有清一代詩派林立,僅劉世南《清詩流派史》詳細論述的就有19派之多③。作為學術流派的揚州派已多受論者關注④,作為詩派的揚州派卻湮滅于眾多詩派中,較少進入研究者視野。朱德印指出,該派詩人以揚州為活動中心,通過師承或姻親關系交織在一起,以結社、雅集為文學交流活動③。可見這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地方文學力量。他們以詩歌見長,留下了豐富的詩文別集,但詩學著述較為零碎,僅黃承吉與梅植之留下相對系統的論詩之作,對謝靈運所形成的群體認同亦以黃、梅二人為主導。

梅植之最早傾心謝詩,今傳有其批校本《合刻曹陶謝三家詩》,卷中謝靈運詩批點最繁。該批校本卷前、篇末共有五篇跋文,均僅論列謝詩,可見批校者梅植之對謝詩的倚重。梅植之前后批校謝詩十數年,謝詩接受已成為他詩學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劉文淇(1789—1854)指出梅植之“近體主少陵,古體則導源康樂”@,黃承吉也曾說“其古體猶深康樂,或近明遠嗣宗”③。可見梅植之近體詩歌更接近鮑照還是杜甫仍存有爭議,古體詩歌深受謝靈運影響卻是毫無疑義的。

梅植之還因盛贊謝詩而抬高其人格。他說:

余讀康樂詩,想康樂之為人,其在仙佛之間乎?當世學士大夫苦于不可近,自何長瑜、謝惠連而外,罕見知心。噫!士生薄俗,與惡物為伍,其被謬也,不亦宜哉。植之記于秋聲閣。①

由詩及人,梅植之對謝靈運的追慕已至癡迷,直以“仙佛”稱之,更慨嘆士生薄俗,罕有知康樂者。“罕見”知心不僅針對謝靈運其人抒發,更是苦于謝詩無人見賞之語②。在宋明理學主流思想下建構起來的陶淵明形象往往是道德化的,陶詩闡釋大多依“先人后詩”的路徑,對陶詩的關注讓位于陶淵明的人格形象。而梅植之則是在謝靈運詩歌之上建構起對謝靈運的人格想象,體現出“先詩后人”的闡釋路徑。

由梅植之出發,對謝詩的認同在揚州派的其他詩人中蔓延,黃承吉是其中重要代表。黃、梅二人多次詩書往來論列謝詩,僅從黃承吉詩歌制題便可窺一斑:《蘊生書來,喜得見永嘉之勝,且嘆詩至康樂而無人好者,感而覆視,賦此寄答,時閏四月二日》《蘊生乞賦,其懷謝公石門行幀,除夕作之,贈北上》《既作石門詩,蘊生復言藏有謝像,瀕行不及出視,亦丐詩之意,遂應之》《蘊生檢得謝康樂是十一月二十七日生日,疊契其愛謝之意,更貽之》③。這些詩題詳細記載了黃、梅二人論列謝詩的往來,梅植之不止一次地懷想謝靈運山水行蹤,還收藏謝像、考證謝靈運生平,并將這種對謝靈運的喜愛之情通過詩書傳達給黃承吉。

經由梅植之對謝詩的推舉,黃承吉也在《與梅蘊生書》中將謝詩高揚到極致:

仆嘗謂詩有古情今情之別。夫今情五言之境,康樂其方圓之至矣。所開閫奧, 被及百世,猶之洙泗之道,遍及人倫。余者,則百家諸子耳,雖陶彭澤,亦夷、 惠、老、莊之列也。④

他分詩歌為“古情”“今情”,認為“情”是不斷發展變化的,所以“古情”用以探討詩歌的源頭,“今情”則是對“詩境”的開拓。就“今情”而言,謝靈運可謂方圓之至。

黃承吉認為,謝詩在擴大詩境方面有“被及百世”之影響,更具普遍性,而陶詩則稍落下乘,僅可作為某種詩風的代表。不過,這里以“夷”“惠”比陶,顯然是就陶淵明人格而生發的議論。對于陶詩,黃承吉《讀陶詩偶作》有更詳細的論述:

莊周妙于假,陶潛妙于真。卓然成名家,千古無其倫。陶詩出天倪,可作不可和。無心遂成詠,有意即已過。其貌若咫尺,其神乃千里。陶本不作詩,和者蓋云已。

我見東坡詩,載詠東坡語。知君和陶作,形神未相許。相因以成茲,細察我與 汝。斯言可三復,君當自領取。

曩懷學陶意,自廢靡所成。似是固匪難,由來遜其誠。我本非所觸,曷以有此情。我本非所聞,曷以有此聲。聲情不可索,索之非淵明。鉤心攝淡泊,得無轉營營。①這組詩傳達出兩個觀點:其一是陶詩以“真”取勝,出自無心天然;其二是陶詩不可學、不可和,正因其發在天然,強為求索即非陶詩。這表面上將陶詩提到了一個“不可學”的高度,但實質是為批判蘇、黃以來的和陶之風,陶既不可學,則其和作也就被劃人否定行列。而陶詩借以取勝的“真”,卻是詩人可以超越的,黃承吉說“昔陶公之詩妙于真,余今信筆直書乃更真于彼作”②,對陶詩的裁抑幾乎到了狂悖的地步。當然,在主流意識形態的向心力下,黃承吉并非完全推翻陶淵明的地位,“陶公高風去千載”③的人格品評仍見黃承吉的尊陶之意。包世臣更在《答張翰風書》中明言“足下專推阮陶,世臣則兼崇陸謝”,盡管他也有“論陶于獨至,時出謝右,以言竟體芳馨,去之抑遠”之論,但“尊陶揚謝”顯然才是這個文學群體的主流④。

除了詩書往來,揚州詩派文人群體對謝詩的推賞還延續至線下,在雅集時有共讀謝詩之舉。如《辛丑七月七日羅茗香、劉孟瞻、梅蘊生、吳熙載、王句生、汪醇卿同集且齋,有懷劉楚幀文安,兼懷亡友汪飲泉,屬醇卿寫七夕話舊圖記事》:“七夕話舊,難禁淹賦,共寫銷魂,言念謝詩,聊取瞬目。”③詩題中的六位詩人同聚且齋,“言念謝詩”成為這個文人群體的消閑活動,推舉謝詩已在其間形成群體認同。

二、右陶左謝:桐城派詩教觀下的陶謝闡釋

白振奎提到:“宋元清幾代,理學思想就在知識分子中占絕對優勢,也正是在這幾個朝代,出現了評陶的高潮。”①如其所言,趙宋之后,陶淵明之人格被建構到崇高之境,這促進了陶詩的接受。與此同時,宋明理學的主流意識形態下,謝靈運的人格則往往招致非議,甚至影響對其詩歌的評價。明謝榛評謝靈運、謝瞻《從宋公戲馬臺集送孔令》曰:“是時晉帝尚存,二公世臣媚裕若此。”②以后人之忠君觀念反推六朝,未免苛責。清人潘德輿《養一齋詩話》云謝靈運“‘良辰感圣心’,何其無恥而無忌也”③,亦是對謝靈運人品之非議。二人不僅對謝靈運的人格加以曲解,也未必讀懂謝靈運此詩背后的隱約意味④。不過,謝榛并非完全非議謝詩,其《四溟詩話》曰:“靈運、玄暉有才而露,大抵德不勝才,猶泛舸中流,舵師失其所主,鮮不覆矣”③。可見謝靈運的詩才被謝榛所認可,但由于謝靈運“德不勝才”,故招致批評,這是明顯的以人論詩作法。

與揚州詩派的黃承吉、梅植之等人幾乎同時,清代桐城派中堅人物一一方東樹,蹈揚了以人格論詩書的闡釋路徑,也站在理學家的立場評陶論謝。方東樹詩學理論代表著作《昭昧詹言》中對陶、謝各有一卷品評,他對陶謝詩歌的大體看法如下:

【評陶詩】

學詩當從三百篇來,以屈子、漢、魏、阮公、淵明嗣之,如此方見吟詠之本。(一)

有德者必有言,詩雖吟詠短章,足當著書,可以峴其人之德性、學識、操持之本末,古今不過數人而已,阮公、陶公、杜、韓也。(二)

讀陶公詩,須知其直書即目,直書胸臆,逼真而皆道腴,乃得之。質之六 經、孔、孟,義理詞,皆無倍焉,斯與之同流矣。否則,止不過詩人文士之 流。(三)⑥

【評謝詩】

謝公蔚然成一祖,衣被萬世,獨有千古;后世不能桃,不敢抗,雖李、杜甚重之,稱為“謝公”,豈假借之哉!且諸謝翼翼,如叔源、宣遠,體格俱相似,而康樂獨稱宗,即惠連固且遜之,政可于此深惟其故。(一)①

謝公思深氣沈,無一字率意漫下。學者當先求觀于此。較之退之、山谷尤嚴。此實一大宗門也。(六)②

謝詩力厚思深,語足氣完,字典句渾,法密機圓,氣運沈酣。(二三)③

從以上幾條評語來看,方東樹對陶謝詩歌都極為贊賞。但細觀其著眼點,卻大不相同。方東樹對陶淵明的評價,大多出自儒家詩教觀,言陶詩必曰“吟詠之本”“德行”“學識”云云,均看重其人與詩之關聯。這三則評陶材料嚴格說來只有“直抒胸臆”一條最接近詩歌審美本質的評價,但即便如此,方東樹也以“質之六經、孔、孟”將陶淵明與“詩人文士之流”區分開。陶詩的豐富意涵被其人格評價大大遮蔽了。反觀謝詩,方東樹則幾乎都是從詩歌本身的審美特質出發進行探討,謝詩對后世的影響、用字構思、藝術效果等詩學命題才是方東樹所關注的。不過,謝詩的詩歌水平雖為方東樹所推賞,但是這卻并不意味著方東樹并尊陶謝,他從人格和詩教角度對陶謝做了大量比較,明顯分出軒輕:

陶公說不要富貴,是真不要。康樂本以憤惋,而詩中故作恬淡;以比陶公,則探其深淺遠近,居然有江湖澗沚之別。(一五)

陶公胸中別有大業,匪淺儒所知,太白胸中蓄理亦多,皆非康樂所望見。讀謝詩,令人無興、觀、群、怨之益。(一六)

古人處變革之際,其立言皆可峴其志性。如孔北海、阮公,固激發忠憤,情見乎詞。陶公淡而忘之,猶有《荊軻》等作。康樂仕不得志,卻自以脫屣富貴,模山范水,流連光景,言之不一而足,如是而已,其志無先朝思也。(一七)④

盡管方東樹對謝詩有著“學者之詩,可謂精深華妙”③“一大宗碩師”③“后世不能桃”③等極高的評價,可一旦陶謝同時出現,方東樹心中的天平便會毫不猶豫地偏向陶淵明。二者之間的差別甚至大到“有江湖澗沚之別”“皆非康樂所望見”,但這并非詩歌技巧上的評價,而是立足于“不要富貴”“胸中大業”“立言峴志”等詩教角度的評價。謝靈運詩歌的藝術技巧被方東樹挖掘,但人格的比較使得方東樹對謝詩作出了“無興、觀、群、怨之益”的評價,可見謝靈運的詩歌接受明顯受到闡釋者詩學取向的影響,并影響對其地位的評判。

與此同時,陶淵明也并非完全是詩教觀的受益者,盡管他常常在和謝靈運的人格較量中取勝,但他的詩歌顯然并非闡釋者建構出的那樣,一片恬淡,其中大有“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①的慷慨不平。他詩歌中的莊、老之情也難以用儒道標準統轄,故常招致苛責:

陶公所以不得與于傳道之統者,墮莊、老也。其失在縱浪大化,有放肆意,非圣人獨立不懼,君子不憂不惑不懼之道。②

形影神三詩,用莊子之理,見人生賢愚貴賤,窮通壽天,莫非天定。人當委運任化,無為欣戚喜懼于其中,以作庸人無益之擾。即有意于醉酒立善,皆非達道之自然。后來佛學,實地如是。此誠足解拘牽役形之累,然似不如屈子《九歌·司命》之有下落。至于康樂,見亦如此,而一歸之于寄情山水,尤為沒下梢。于圣人大中至正盡人理之學,皆未有達。此洛、閩以前人,其學識到此而止。由今觀之,杜公悲天憫人,忠君愛國,而不責子之賢愚,其識抱較陶公更篤實正大也。記此與后之知道者詳之。③

這兩則評論是針對陶淵明《形影神三首》而發,在這首組詩中,陶淵明以“形”“影”“神”三者的問答展開論述,借自然遷化之理消解生死、形名之迷惑,最終達成“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④的超然境界,這是基于個體角度對生命的思考與安放。方東樹則以“不得與于傳道之統”“失在縱浪大化”評價這首組詩,同時在陶淵明和謝靈運之外更拈出詩圣杜甫,以強調一種更“篤實正大”的“忠君愛國”懷抱。陶淵明在與杜甫的人格較量中,終于“敗下陣來”。

由以上分析可知,桐城派代表方東樹的陶詩闡釋受其自身的詩教觀影響,總體持“右陶左謝”的觀點。但這種帶著“先見”的解讀非但沒能促使其對陶詩做出更多細節化、豐富性的闡釋,反而使陶淵明在地位尊崇的禮遇下逐漸失語,淪為一個身影模糊的道德模范。闡釋者有意忽略或糾正其詩中不合于“詩教”的部分,放大其詩歌中“合道”者的比重。由這種闡釋策略出發,闡釋者帶著已有的認知去詩歌中驗證答案,通過細節的放大強化這種認知,從而形成對陶詩及其人的經典化。反觀謝靈運,盡管會有一部分人因非議謝靈運之人格而徹底推翻謝詩,但經過詩教觀的擇選,留下的謝詩品評一定程度去除了先見,而能更為純粹地關注其藝術性。是以方東樹雖大舉非議謝靈運之人格,但其對謝詩內部藝術技巧的分析卻尤為值得關注。詩教觀下“右陶左謝”的詩學闡釋,在陶謝的詩歌與人格之間形成巨大的張力反差。

三、唐音還是宋調:謝詩的詩學定位

梅植之與方東樹都基于自身的詩學觀對陶謝做出了品評,在不同詩學立場的指導下,他們對詩歌流變的認知迥異。由于梅植之論陶之語不多,方東樹則又過多以詩教觀念觀照陶詩,此處以謝詩為例分析,從二人關于詩歌流變的認知角度分析他們陶謝詩論的側重點。

梅植之與方東樹最大的分歧點在于謝詩在后世的接受情況。梅植之提出了“盛唐諸君之所得,大半出于謝”的觀點:

康樂詩甚不易讀,亦不易學,古人知此者唯韋蘇州。李、杜雖稱仙圣,于康樂始在門塘之外,況其他耶?植之記。

前所云知者蘇州,此見距今十四年。于時與初盛唐諸賢未曾深肄,茅知謝之豪末為韋所拾取,而不知識之陋也。今觀盛唐諸君之所得,大半多出于謝,其易見者如高岑,才力各有淺深,皆謝出也。就中惟常盱眙李東川所得最深,近乃知之,覺前論之淺。李、杜不知,至今猶是。此論書以自驗學之候。道光十八年戊戌十一月

兵至后二日,病后記于舊城唐石齋。①

這兩則跋文相距十四年,針對韋應物的謝詩接受,梅植之的認識角度發生了階段性的變化。前則跋文認為只有韋應物體認到了謝詩的難讀、難學,他對謝靈運的理解甚至遠在仙圣李、杜之上。后則跋文則修正了此前的看法,指出韋應物學謝僅拾得皮毛,但盛唐詩人多受謝詩影響。可見無論梅植之詩學思想如何演進、對詩歌的理解如何發展,他都將著眼點聚焦在謝詩與初盛唐詩歌關系上,并不關注謝詩在盛唐之后的影響。

梅植之關于初盛唐詩人“大半出于謝”的跋文寫于道光十八年(1838),而方東樹道光十九年(1839)成書的《昭昧詹言》卻提出了“大謝無嗣音”的觀點:

唐初詩人及盛唐人,于唐以前諸名家,皆嘗深知而慕效之,其上者能變,次者猶或得其一節,惟大謝無嗣音。皎然之論,亦只空識其句法興象而已,不得深究其作用措注之精微也。考謝公卒于宋元嘉十年癸酉,到今一千四百余年,中間除杜、韓二公外,竟未見一人有能知之者。②

同樣是評價大謝詩歌在初盛唐的影響,方東樹卻得出了與“盛唐諸君大半出于謝”迥異的結論——大謝無嗣音。此言恰恰割斷了謝詩與初盛唐詩歌的聯系,而將謝詩與韓孟詩派相關聯。從意圖來看,方東樹此言是為糾正復古之流弊,他指責的是空學形式而不能得其真意的模仿,贊同的是師古而能勝古的做法,因此并未著眼于詩歌表面的聯系,而是強調深層的接受,即學習大謝“其作用措注之精微”,這對于詩歌創作是有益的。但無論如何,方東樹與梅植之的落腳點并不相同。梅植之強調謝詩之于初盛唐詩人的影響,關注的是其句法興象、聲情氣骨,更近唐詩派。方東樹于唐代抽出杜、韓二人,關注的是其措注精微的藝術技巧,頗類宋詩派。針對方氏此言,趙昌平在《韋柳異同與元和詩變》一文中有極為精到的論述:“方氏此論雖有自矜獨得而稍趨偏頗之嫌,但其論初盛際詩人絕少走謝詩‘運思精鑿’而得‘天質奇麗’之路(王世貞語),卻是事實。這實際上是對六朝時顏謝詩新麗一面畸形發展的一個必然的反動。”①此言揭示了謝靈運在初盛唐乃至后世詩壇地位的轉變。

那么,為何梅植之要強調謝詩與初盛唐詩歌之間的關聯而方東樹又著意切斷謝詩與初盛唐詩歌的關聯呢?

六朝以降,文質問題始終是文學論爭的焦點。初唐陳子昂為力挽詩壇頹靡文風而提出齊、梁間詩“彩麗競繁,興寄都絕”的觀點,這對謝詩在初盛唐的接受與后世的地位都產生了一定影響。一方面,初盛唐詩人不可避免地從謝靈運詩歌中汲取藝術養分;另一方面,在整個時代審美取向的指引下,謝詩又難以突出重圍成為詩家標舉模擬的旗幟。此后謝詩中雕琢鍛煉、繁富鋪排的一面開始被無限放大,而其詩歌中間涌而出的自然之句與其由雕刻模擬所描繪出的清麗之美卻逐漸被忽視。方東樹稱千百年間惟杜、韓二人能識大謝,就是只針對其追求奇險、不避繩削的一面來談,由此謝詩便頗有宋調詩先聲的意味。趙昌平在論述韋柳異同時將韋詩視為陶詩后繼,代表的是唐代清遠一派詩歌,而將柳詩視為謝詩余緒,多為宋詩派所重:“謝靈運是宋元嘉詩風的主要代表,沈曾植三元說稱元嘉、元和、元祐,明確構出了宋調詩的發生、發展與形成的系列,柳詩多學謝體說明了它受影響于元和的時代風氣的事實與其因何為宋詩派所重而為唐詩派略貶的原因。”②此語指出沈曾植“三元說”將元嘉詩風納入宋調詩的一環,故而多學謝體的柳詩頗為宋詩派所重。這與方東樹認為謝詩只有杜甫和韓愈能夠理解的觀點如出一轍,可見謝詩在宋調詩的詩學體系中具有闡釋土壤。從詩學觀念來看,方東樹所在的桐城派雖表現出“唐宋融通”的傾向,但在謝詩的闡釋上更側重將其構擬為宋調詩發展的一環,強調其為“學者之詩”以及“措注精微”的一面,這有利于實現其提高宋詩地位、反對“專宗盛唐”的詩學主張。

梅植之著意謝詩與唐詩之關聯,也與揚州詩派“貶斥宋詩”的詩學主張相關。黃承吉曾以“洎乎宋人,不識古人之遺意,不知詩之本體”“其情汨,其聲乖”③指摘宋詩,對蘇、黃亦有“黃則過作艱深,蘇則徒為博肆”①之苛責。梅植之也說“拾齊梁人詩中之辭以為詩,并得唐人詩中之意以為詩,精者人初唐,劣亦不至蹈宋元惡習”②。凡此種種都表現出其鮮明的詩學立場,他們宗尚的是漢魏六朝詩歌的聲情氣骨,而非宋人的艱深博肆。梅植之《與寶應劉楚楨論詩書》更為明確地構擬了其理想的詩歌發展體系:

仆以為詩至今日,古人高制,無美不臻。風騷自一種,漢魏樂曲自一種,晉宋五言自一種,齊梁及陳隋五言自一種,雖有變更,皆有古人之情意。何也?其音莊,其脈隱,其味本醴醴而無窮。至唐承陳隋之遺,初唐諸賢如沈宋四杰,體雖近律而色澤聲響猶堅勁茂美,其古近交會之間乎!逮子美出而一變古制,鋪張揚厲,發泄無余,玉律金科,式法萬古,有功開來,無德繼往,譬之桓文創霸,雖東周之功臣乃三王之罪人也,第自子美以后無一人能出范圍。韓蘇兩賢,才非不蟾、學非不博,但能激子美之頹波而步趨之,非有加于子美之外。下次則鄙情惡行,蕪音累氣,破律亂道,指不勝屈,風雅之士嘆為異端。③

他將風騷、漢魏樂曲、晉宋五言、齊梁及陳隋五言作為保有古意的優秀作品,將初盛唐作品視為古近之交猶有古意的作品,這些都是可推崇學習的。而自杜甫以后,詩歌的寫作范式開始向“鋪張揚厲”轉變,影響了宋及宋以后的詩歌,使得古意不存。這與黃承吉“言詩者固當溯源風騷、浸淫漢魏、下逮六朝三唐”④的主張完全一致,都將理想的詩歌下限界定到中唐以前。梅植之將其推賞的謝詩之接受截斷至初盛唐詩人群中,加強了六朝詩歌與初盛唐詩歌的關聯,更好地維護了其構擬的理想詩歌體系。

面對相同的謝詩文本,揚州詩派和桐城派分別賦予謝詩不同的詩學定位。揚州詩派發掘了謝詩在聲情氣骨方面與初盛唐詩歌的關聯,更側重于詩學源流方面對“古”的探求與維護,這一定程度上抬高了謝詩的品格,成為謝詩接受史上一個重要的發展;桐城派強調了謝詩在宋調詩發展中的關鍵作用,指出其“措注精微”的一面,關注的則是詩歌發展過程中“詩運轉關”的變化,在沈曾植、陳衍等人“三關說”“三元說”中得到發展,影響深遠。

四、結語

宋以后,歷代闡釋者對陶淵明人格的推崇遮掩了其詩歌的豐富內涵甚至影響對其詩歌價值的判斷,方東樹所謂陶淵明“失在縱浪大化”的評價就是這種人格品評“副作用”的產物。與此同時,謝詩也多因闡釋者對其人格的否定而被苛責過甚,潘德輿對謝靈運“何其無恥而無忌”的評價已脫離詩歌本體而成為單純的人格攻許。謝詩在揚州詩派中形成廣泛的詩學認同,既與揚州的六朝文化密切相關,也與清代高度發展的文學批評意識相關。梅植之對謝靈運的推崇是基于對其詩歌的喜愛與鑒賞,與“先人后詩”的詩教闡釋路徑有很大不同,是站在詩歌藝術的本體角度對謝詩的重新體認。嘉道年間,揚州詩派與桐城派之間關于陶謝詩歌產生的差異化闡釋立足于古代詩學末端,側重于探討詩學源流與揭“詩運轉關”的重要節點,他們對陶謝詩歌的詩學定位各不相同,其中蘊含了豐富的詩學信息,是研究清代晚期詩學乃至中國古典詩學的重要材料。

責任編輯 高媛

AnInterpretation of Tao Yuanming's and Xie Lingyun's Poetry during the Jiaqing and Daoguang Period in the Qing Dynasty -Focusing on the Yangzhou Poetry School and the Tongcheng Poetry School

Wang Zhaojie

Abstract:Since the Song dynasty,under the influence of Neo-Confucian thought,the perspective of“exalting Tao Yuanming and undervaluing Xie Lingyun” has becomea generally accepted poetic doctrine.However,during the Jiaqing and Daoguang period in the Qing Dynasty,Yangzhou and Tongcheng poetry schools exhibited markedly divergent understandings regarding Tao's and Xie's poetry. Represented by Huang Chengji and Mei Zhizhi,the Yangzhou poetry school,cherishing the vigorous spirit and refined elegance characeristic of the Han,Wei,and Six Dynasties,formed a collective identification with Xie’spoetry through elegant literary gatherings and recitations. In contrast,represented primarily by Fang Dongshu,the Tongcheng poetry school,which advocates a“fusion of Tang and Song”,maintained the viewpoint of“elevating Tao Yuanming above Xie Lingyun” Concerning Tao's poetry,the dominant poetic pedagogy of the Tongcheng school solidified “elevating Tao Yuanming above Xie Lingyun”,yet it also obscured the rich connotations inherent in Tao’s poetry.Regarding Xie’spoetry,Mei Zhizhi deliberately curtailed its laterreception,truncating its development at the early high Tang period,in order to uphold his poetic stance that venerates the Han and Wei traditions (aspiring toward refined elegance on the high end and aligning with the high Tang on the low end); meanwhile,Fang Dongshu repositioned Xie’s poetry within the developmental trajectory of Song-regulated verse to counter the tendency of exclusive allegiance to the high Tang, thereby promoting a synthesis of Tang and Song traditions.

Key Words: Tao Yuanming’sand Xie Lingyun’s Poetry;Yangzhou poetry school; Tongcheng poetry school;Mei Zhizhi;Fang Dongs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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