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言
佛教文獻不僅在佛教研究中具有重要的地位,也為研究古代社會生活提供了極為寶貴的史料。敦煌佛教文獻是敦煌遺書中極為重要的一部分,具有極高的學術價值和歷史意義。
佛教文獻主要包括經、律、論以及疏釋類、史傳類、經錄類等文獻。經類主要涵蓋佛教的基本教義、宇宙觀、人生觀等方面內容的,如《華嚴經》《法華經》《楞嚴經》等,為佛教文獻經典的核心部分,是佛教義理與佛法的主要文獻。
律類主要包括戒律、威儀等方面的內容如《四分律》《五分律》《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等,為佛教團體和僧侶的修行、秩序、組織、管理等行為準則類文獻。
論類主要涵蓋對佛教經文及思想進行的論述、闡釋,如《俱舍論》《大智度論》《瑜伽師地論》等,是對佛教教義進行深入分析和系統闡述的文獻。
疏釋類文獻主要涵蓋各類佛經疏釋、贊、義記等如《華嚴經疏》《法華玄贊》《維摩義記》《涅槃玄義發源機要》等,是對佛經文獻教義內涵解釋的文獻。
史傳類文獻主要涵蓋佛教歷史、人物傳記,如《高僧傳》《佛法東流傳》《清涼山志》《傳法正宗記》等,是佛教發展歷程、僧侶人物事跡、教化傳播等文獻。
經錄類文獻主要涵蓋佛教文獻目錄類文書,如《出三藏記集》《開元釋教錄》《眾經別錄》等,是佛教文獻分類、編目與流傳等記錄整理文獻。
佛教文獻中部分涉及音樂史料內容,從不同角度反映了佛教、社會、文化、政治、民族等與音樂的關系,展現了佛教在中國的發展傳播概況,為研究佛教音樂歷史文化、社會生活、思想感情、風俗習慣、歷史概況等提供了珍貴資料,具有重要的社會史料研究價值,對當時傳播文獻的研究、傳承提供了重要的參考依據。對佛教文獻涉及的音樂史料進行整理與梳理,對研究絲綢之路音樂傳播以及音樂社會生活等均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佛教文獻除以文字的內容反映外,表現在經變上,亦有大量所見。如觀音題材中常常出現眾多樂器。《千光眼觀自在菩薩秘密法經》有曰“是觀自在菩薩為眾生故具足千臂其四十手今分為五。何等為五:一者如來部,二者全金剛部,三者摩尼部,四者蓮華部,五者羯嚕磨部。一部之中各配八手隨其所欲,無不成辦”。即如敦煌石窟群榆林窟第3窟東壁“十一面千手觀音”“五十一面千手觀音”中出現有眾多樂器(圖1)。另,《圣十一面觀世音自在成就法》《十一面觀世音神咒經》《十一面神咒心經》在不同的壁畫題材中亦有繪制,此不復贅。
另如,凈土宗中最常見的《無量壽經》《觀無量壽經》《阿彌陀經》,亦即阿彌陀凈土信仰的“凈土三經”中有大量的音樂內容出現。如《觀無量壽經》云:“懸處虛空,成光明臺。樓閣千萬,百寶合成,于臺兩邊,各有百億花幢,無量樂器,以為莊嚴。八種清風從光明出,鼓此樂器,演說苦、空、無常、無我之音”。此種在“光明臺”懸空的不鼓自鳴樂器在敦煌壁畫中有大量的繪制,同時與凈土題材經變中下部樂隊的演奏共同構成了敦煌石窟中最大規模化的樂器集中體現。如莫高窟唐代第320窟北壁觀無量壽經變中上部不鼓自鳴樂器及下部樂隊中的奏樂(圖2)、莫高窟唐代第172窟南壁觀無量壽經變中上部不鼓自鳴樂器及下部樂隊中的奏樂(圖3),此在敦煌石窟壁畫中的繪制有豐富的表現。樂器對凈土思想的支撐表現以及構圖方式甚至影響到周邊的日本,如受唐善導《觀無量壽佛經疏》影響的日本平安時代所繪阿彌陀凈土變中的眾多樂器等(圖4),此不煩述。
二、佛教文獻中的樂器種類數量敘事
佛教文獻中出現有大量關于樂器數量種類敘事的描寫,既有出現在小乘經典中的阿含類,又有出現在大乘經典華嚴類等經中。現舉代表性數例如下。《長阿含經》卷十八載:“復有樂器樹,高七十里,花果繁茂,其果熟時,皮殼自裂,出種種樂器。其樹或高六十里、五十、四十,極小高五里,皆花果繁茂,出種種樂器。…次到樂器樹,樹為曲躬,其人手取種種樂器,調弦鼓之,并以妙聲和弦”。
在隋代記述佛陀解說世界形成、發展、組織、滅亡的《起世經》中,在其卷一有載:“食飲既訖,乃復往詣音樂樹林,到彼林已,為諸人故,音樂樹枝亦皆垂下,為出種種音樂之器,手所攬及。彼人于樹,各隨所須取眾樂器,其形殊妙其音和雅,取已抱持,東西游戲,欲彈則彈,欲舞則舞,欲歌則歌,隨情所樂,受種種樂。”
在唐代所譯主要宣講佛陀降生、出家、成道、轉法輪等八相二十七品的《方廣大莊嚴經》,在其卷三有載:“各持百千眾樂器,琴瑟簫笛箜篌等,鼓吹當令出妙音”。《佛本行集經》卷七亦有曰:“又有無量龍頭大鼓,無量小鼓,種種樂器,出微妙音”。
部分佛經以“縱橫”形容樂器種類的繁多,如《六度集經》卷七云:“琴瑟箏笛,笳簫樂器,縱橫著地”。《太子瑞應本起經》卷一有云:“琴瑟箏笛,樂器縱橫”。
另有佛經以“諸”“諸有”“一一”“百千”“無量”等描寫樂器數量種類,如《賢愚經》卷八載:“見于人民各各競共作諸樂器”。《菩薩念佛三昧經》卷五載:“一切諸樂器,不鼓而自聲”。《佛說千佛因緣經》卷一載:“諸樂器住虛空中不鼓自鳴”。《僧伽羅剎所集經》卷二載:“諸有樂器,不鼓自鳴”。《佛說大般泥洹經》卷一載:“俠道兩邊作眾伎樂,其諸樂器皆用七寶,其音和雅”。《道神足無極變化經》卷四載:“一一樂器出百千音聲”。《大乘修行菩薩行門諸經要集》卷一載:“百千樂器不鼓自鳴,則于空中諸天雨花無量”。《大毘盧遮那成佛神變加持經》卷五載:“無量樂器自然諧韻,其聲微妙人所樂聞”。
也有以“諸音樂器”概指眾樂器,如《普曜經》卷二載:“諸音樂器笳簫鼓吹,若干種品相和而鳴”。《大方廣佛華嚴經》卷二十三載:“無量百千億那由他諸音樂器,恒出妙音”。《佛說如來不思議秘密大乘經》卷七中描摹佛教世界中有借用世間樂器制作法則所成各種樂器實物,并不借以人的雙手演奏,而能奏出美妙的樂聲,即如其文曰:“譬如世間假法所成諸音樂器,隨彼所作而悉妙巧,手不觸近非假人力,微風吹動出美妙聲”。
另有以“眾”“眾妙”“眾寶”形容樂器諸眾的殊勝,如《觀彌勒菩薩上生兜率天經》卷一載:“諸女自然執眾樂器,競起歌舞”。
以佛教因緣故事、譬喻故事記述為主的《賢愚經》卷十三有載:“眾妙樂器當自然至。作愿適竟,應時諸樹若干種種伎樂懸在其枝,若有須者,取而鼓之,音聲和暢,其有聞者,無不歡預(娛)”。《大方廣佛華嚴經》卷四十四載:“眾寶樂器演妙法音”。
《賢愚經》卷八:“令我國中一切樹上皆有種種樂器,鼓貝琴瑟、琵琶箜篌,一切所須,稱意悉有”。
三、佛教文獻中的樂器種類記述
有眾多佛教文獻記載了樂器的種類,僅以佛傳為主的《佛本行集經》就有數處說到樂器的種類,如卷二:“彼閻浮城,常有種種微妙音樂,所謂鐘、鈴、蠡、鼓、琴、瑟、竿篥、笳、簫、琵琶、箏、笛,諸如是等種種音樂。”是著卷十六載:“或執銅、笙、瑟、簫、琴、筑、琵琶、竿、笛、螺、貝。”卷三十載:“所謂或聞吹蠡貝聲,或大鼓聲,或小鼓聲,細腰鼓聲,或箜篌聲,或琵琶聲,簫、笛、笙、瑟種種音聲。”
《佛本行集經》卷十四在樂器種類的基礎上,復又強調數量,其實是為泛化概指,云:
諸雜音聲,色別置立,各千數。其中有一千大鼓,一千箜篌,一千具笙,一千具箏,一千具簫,一千五弦,一千具螺,一千小鼓,一千銅,一千具筑,一千篳篥,一千張琴,一千具笛,一千琵琶,一千具篪,一千細鼓。諸如是等,一切的音聲…,于宮內表演,晝夜不絕。
如此,僅《佛本行集經》該四卷即出現有鐘、鈴、銅、蠡、琴、瑟、竿篥、笳、簫、琵琶、箏、笛、笙、筑、竿、螺、箎、五弦、貝、大鼓、小鼓、細腰鼓等22種,如以今常用的“橫—薩”樂器發聲原理為分的話,即有氣鳴樂器、弦鳴樂器、膜鳴樂器、體鳴樂器。
氣鳴樂器涵蓋邊棱氣鳴樂器、簧振氣鳴、唇振氣鳴樂器。邊棱氣鳴樂器再根據管之構成與數量分為單管邊棱氣鳴樂器(有笛、箎,為一管多音)與多管邊棱氣鳴樂器(有“簫”,其為指多管的排簫,即一管一音,編管所屬,多管多音樂器。)多管邊棱氣鳴樂器邊棱氣鳴樂器所涉多為“八音竹之屬”。
簧鳴樂器分為單簧簧鳴樂器與雙簧簧鳴樂器。單簧簧鳴樂器主要為多管單簧簧鳴樂器,即一管一音,多管編列多音,有笙、竿。雙簧簧鳴樂器主要為單管多音簧鳴樂器,即一管多音,以哨簧激勵,有簞篥與笳。笳者,常以卷蘆頁以成雙簧而插入管中以發音,《太平御覽》引晉《先蠶儀注》有云:“笳者,胡人卷蘆葉吹之以作樂也,故謂曰胡笳”。宋陳旸《樂書·胡部·竹之屬》亦有載:“胡人卷蘆為施,吹之以作樂”。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