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第一次來印度是應邀參加男友姐姐的婚禮,那次婚禮如童話一般。但對比婚禮的奢侈豪華和街道的臟亂坑洼,我一時難以對這個國家概括出合理的印象:賓客的珠光寶氣和敲車窗乞丐的饑餓困頓;身材壯碩的賓客們觥籌交錯和身材瘦小的人力三輪車夫揮汗如雨;剛離開仆從前呼后擁的豪宅,便路過塑料布搭建的、房頂只有齊腰高的貧民窟……
對我來說,在印度最大的心理挑戰是要隨時隨地接住這些割裂畫面的沖擊。
我本以為“ 慢生活”是發達國家的“ 專利”,所以我時常感到不解:擁有約2 億貧困人口的印度為什么沒有爭分奪秒的緊迫感呢? 定居印度幾年后,我逐漸了解了他們的底層邏輯,他們相信“ 人這一生是一個片段,普通人沒什么可急著奔赴的”。
印度為人所知的,除了貧富差距大,還有女性社會和家庭地位低下。過去,印度女性的發展處處受到阻礙——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比如,我的鄰居瑞瑪姑姑年輕時考上名校,但父親不允許她去別的城市上學,最后她只得上了離家最近的三流大學。直至今日,印度女孩婚后隨夫姓都十分常見,甚至有些傳統的公婆會把女孩的名字也改掉,并稱之為“開始新生”。
如今,印度中產家庭對女兒大多非常寵愛和呵護,城市的年輕父母已不像上一輩那樣重男輕女,女性的發展空間也開闊了很多。以我的幾個印度閨蜜為例,個個都受過良好教育,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工作也是源于愛好。
除女性地位外,我深刻體會到千年種姓制度給印度人精神層面造成的鴻溝,要比貧富差距大得多。比如,在公共場合,相互不認識的高種姓人對低種姓人頤指氣使,對方卻逆來順受。若一輛人力車或小攤販的平板車停在市場里,剛開過來的汽車想停這個位置,會直接按喇叭讓對方挪開。此外,高種姓女孩如果和低種姓男子自由戀愛或結婚,她的父親、兄弟會以捍衛“ 家族榮譽”為名,將其“清理門戶”。
印度的“兩面性”還體現在它對外資的矛盾態度上。一方面,印度采取了大規模招商引資的措施;但另一方面,印度又擔憂國外企業會搶占國內市場,于是全力幫扶本土企業,導致營商環境不斷惡化,吸引外資的難度不斷提高。
比如,美國快餐連鎖品牌漢堡王狀告印度同名餐廳商標侵權,打了13 年的官司最終敗訴,原因是印度漢堡王在1991 年美國漢堡王入駐印度前,就已經在使用該商標了。印度朋友對我調侃道:“ 怪只怪美國漢堡王進駐印度太晚了!”
據我觀察,印度人看中國,分為兩派:一派是去過中國或是同中國有貿易往來的;另一派則是對中國的認識仍停留在媒體報道層面,認為中國落后貧窮,還對印度“ 構成威脅”的。
我剛結婚時,在印度很少見到中國面孔。我在印度的中國朋友小荷,2004 年嫁給印度老公時,他們的婚事還上了印度報紙。近年來,隨著OPPO、小米等中國企業落戶印度,以及兩國貿易增多帶來跨國婚姻增多,在印華人也多了起來。我們逐漸有了自己的社群,一起慶祝傳統節日、傳播中國文化、促進兩國民間交流。
我也認識不少去過中國或和中國有貿易往來的印度人,在他們眼里,義烏和廣州是中國“ 最著名”的城市,還有一些人也去過上海。他們從事的貿易多是從中國進口電器、鞋帽、玩具等。

這些年來,在相互幫助和交流的日常小事中,我感到中印兩國民眾都能更加理解和尊重彼此,人與人之間的“ 隱形壁壘”似乎也松開一條條小縫,透進一束束光來。
( 摘自《環球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