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挖實踐智慧，助推學校育人方式改革

教育改革的深化離不開那些扎根實踐的思想者，在推進教育強國建設的今天，育人方式的變革既需要前瞻探索，也需要從歷史經驗中汲取智慧。當代教育專家韋力（1923—2023）作為新中國基礎教育改革的先行者之一，曾長期擔任校長。他還曾當選第七、第八屆全國人大代表，擔任過中國教育學會多個專業委員會的領導職務，獲得“全國優秀校長”等諸多稱號。他的教育理念，尤其是他在人才培養、教師發展、辦學質量等方面的思考與實踐，至今仍具有鮮明的現實意義。近年來，在梳理辦學傳統時，對老校長韋力的治校實踐進行了系統研究。2023年，《韋力教育文集》的出版進一步便利了一線教師對其教育思想的探討。本文中，筆者試圖提煉出韋力教育思想中有助于深化當前育人方式改革的若干啟示。

育人方式改革中的現實挑戰

通過對部分基層學校育人方式改革行動的考察，筆者注意到一些值得探討的現象，反映了不少學校在深化改革時面臨的共同挑戰。

一是實踐層面的困難。當前改革推進中主要存在三種典型情況：“全面鋪開”式落實，雖然逐條踐行上級教育部門的要求，但缺乏特色轉化；“單點突破”式嘗試，雖然在特色項目上形成了典型案例，但難以有效帶動學校整體育人體系的升級；“表象化”改革，開展文化上墻、設備更新等顯性工作，然而在優化教學、促進發展等層面的努力有限。二是認識層面的偏差。教育改革者需要對“育人方式改革”有科學理解，不能將其窄化為德育工作升級，不能將改革局限于開展主題活動或打造校園文化，也不能將其簡化為課程改革，僅通過調整課程體系來回應育人需求。實際上，育人方式改革作為一項系統工程，需要涉及“理念一機制一行動”的全鏈條變革。

韋力教育思想中的治理“基因

針對上述挑戰，重新審視育人方式改革的實質尤為必要。在系統梳理并研習韋力辦學實踐和教育思想的過程中，筆者找到了“學校治理”這一關鍵點。要特別說明的是，盡管在韋力擔任校長的歷史時期，尚未形成“學校治理”這一術語，但其治校實踐已然蘊含現代治理的核心要素。

在新中國教育發展的特殊歷史時期，韋力關注的核心命題始終是如何在動態變遷的社會環境中構建具有持續育人效能的學校微生態。不同于局部的改良或理念更新，他對育人方式的探索呈現出鮮明的整體性特征。如通過重構學校運行機制來實現育人環境優化，充分調動并發揮不同主體協同參與民主管理的積極性。黨組織領導、統一戰線、民主管理、依法治校等與治理理念相契合的要素，均在他的論述與實踐中有所體現。在營造育人環境時，他尤為注重宏觀與微觀的辯證統一、物化環境與文化氛圍的辯證統一，以及環境與人的辯證統一。

在韋力的帶領下，學校作出的育人方式改革符合現代學校治理理念，具有以下顯著特征：一是強烈的適應性，不是對黨的教育方針、國家教育政策的機械執行，而是基于學校實際的校本化實施；二是頗具系統性，著眼于學校整體育人環境的塑造，實現了育人價值的自然滲透；三是凸顯主體性，有效提升了教育者的使命感與受教育者的自主意識，使不少教師從育人方式改革的“被動執行者”轉變為育才成才行動的“自覺踐行者”。

通過對辦學歷史及韋力相關著述的系統研究，筆者梳理出其辦學實踐的三個基本原則：堅持社會主義辦學方向、堅持人民至上、堅持運用馬克思主義哲學方法論。這些原則對當前育人方式改革具有重要參考價值。

要有辦學方向的歷史自覺。方向問題是開展一切行動所必須思考和明確的首要問題。社會主義辦學方向不僅關乎宏觀定位，更決定了學校具體的教育觀、人才觀和質量觀，體現于學校的文化特質和演進歷程，以及具體的育人機制和各類活動。筆者認為韋力的獨特貢獻在于，他始終自覺運用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指導教育實踐，通過動態校準辦學理念回應時代需求。例如，馬克思主義認為人在本質上是社會關系的總和，一切社會關系都體現為人與人的交往關系。這一理念在其辦學實踐中得到了充分體現，主要表現在對風氣的重視與建設上。他強調“校貴質量，校風第一”“校長是校風之源”，注重打造互相激勵、同頻共振的學習環境和工作環境，提出了關于學校黨建的“五抓五講求”。各項舉措并非聚焦于某一具體教育領域或單一項目，而是著眼于整體營造和諧的師生關系、同事關系，強調以身作則、行為世范，讓示范引領在長期實踐中成為習慣、沉淀為文化。這種將政治方向轉化為育人生態的實踐邏輯提示我們，學校在推進育人方式改革的進程中，在開展務實、具體的行動之前，有必要先進行理念和戰略層面的反思與規劃，為學校的育人活動找準方向、定好基調，從馬克思主義的教育觀出發，使學校的理念、項目和行動都建立在科學認知的基礎之上。

要有人民至上的教育實踐。我國教育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在教育領域和辦學實踐中貫徹人民至上的原則，并非僅局限于處理好家校關系，更重要的是深入研究、服務并依靠校內的基本群體—教師與學生。學校作為教育主陣地，其育人成效取決于多元主體間的良性互動，包括教學相長的師生關系、互助共進的同伴關系、專業協作的教師團隊，以及管理團隊與教學團隊的有機銜接。韋力早年擁有政工干部的工作經歷，具有豐富的思想工作和群眾工作經驗，善于將群眾工作方法創造性地轉化為教育管理智慧。在堅持人民至上原則方面，他最突出的經驗在于喚起師生的主體自覺和集體自覺，使他們形成育人共同體。以促進學生成長為例，韋力努力讓教育真正服務于廣大學生的真實發展需求。當時，學校物質條件有限、部分學子家庭經濟拮據，他鼓勵教師們一同思考如何將這些現實轉化為教育契機，引導學生將“能吃苦、不怕苦、比刻苦”的理念發展為一種自覺意識，內化為基礎素質，逐步培養他們正視困難、應對困難的能動性，增強他們向上發展的能力。當前深化育人方式改革，尤需繼承這一根本方法：所有教育創新都應始于師生的真實需求一—教師的教學困惑可以是教改課題，學生的成長挑戰可以是德育契機。這種扎根教育現場、服務師生發展的實踐取向，正是教育人民性的生動體現。

要有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創造性運用。馬克思主義是立黨立國的根本指導思想，正如前文所述，它也為學校育人工作提供了科學的世界觀和方法論。韋力作為一名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其教育實踐深刻體現了“既唯物又辯證的教育藝術和戰略眼光”，這種特質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首先，他將馬克思主義的實事求是精神貫穿辦學全過程。面對學校發展的具體問題，始終從客觀條件出發，如將物質條件有限的現實轉化為培養學生自理能力的教育契機，體現了“從實際出發”的唯物論根基。其次，其工作方法充滿辯證智慧。在治校過程中，既堅持原則性又注重靈活性，既有制度剛性又含人文關懷，這種剛柔并濟的特質正是對立統一規律在教育管理中的生動運用。最后，作為基層學校的引領者，韋力展現出系統的辦學遠見。他始終認為學校雖處教育體系基層，實為改革最前沿，因此特別注重把握育人本質，在執行當下政策與長遠規劃間建立聯系。正是這種將哲學思維轉化為教育實踐的能力，讓韋力的辦學理念既扎根當時實際，又超越時代局限，為當前育人方式改革提供了有關方法論的啟示。

站在教育強國建設的歷史坐標上，每一所基層學校都是這場偉大變革的實踐主體。優化學校治理、提升育人質量，既需要把握時代發展的大勢，更需要扎根教育現場的智慧。教育改革的真諦不在于簡單復制經驗，而在于深刻理解育人規律，創造性地將其轉化為校本實踐。當前，我們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以系統思維認識改革發展，以辯證方法破解實踐難題，以務實行動回應師生期待。愿每一位教育工作者都能成為這場變革的思考者、參與者和推動者，共同書寫新時代育人方式改革的新篇章。

【本文系天津市教育委員會2022年度社會科學重大項目“基于課程實施的普通高中育人方式改革的實踐研究”（編號：2022JWZD90）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