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治國之道,富民為始。\"共同富裕是中國式現代化所追求的戰略目標之一,作為一項長期、艱巨且復雜的重要任務,既要求區域、城鄉及個體間的共同富裕,更是為適應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的變化而提出的新命題。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城鄉融合發展是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必然路徑,但當前城鄉要素流動梗阻、資源配置失衡等問題仍未根本解決。2023年,中國數字經濟規模突破53.9萬億元,占GDP比重達 42.8% ,對經濟增速貢獻度攀升至
,標志著數字化浪潮正通過技術賦能與制度重構重塑城鄉關系。然而,832個脫貧縣雖已形成特色產業體系,但城鄉數字鴻溝仍導致鄉村產業鏈升級受阻、公共服務供給滯后。這種發展困境凸顯了傳統要素流動機制與數字化資源配置需求之間的結構性矛盾,亟須探索數字經濟賦能城鄉融合的優化路徑,為共同富裕目標的實現提供理論與實踐支撐。
數字經濟通過數據要素、平臺生態和智能技術重塑經濟社會結構,學界圍繞其內涵、測度及效應展開系統性研究。1996年,數字經濟概念首次被提出并強調其虛擬化與知識化特征,后續聚焦其催生新業態的動力機制[3,從互聯網視角揭示其對貿易數字化的革新作用4。在測度層面,熵值法與多維指標體系被廣泛用于量化發展水平,研究表明數字經濟顯著促進產業結構升級、全要素生產率提升及社會治理優化。與此同時,城鄉融合發展作為共同富裕的關鍵路徑,其理論內涵從馬克思的城鄉對立消解理論逐步演化為要素流動、空間均衡與多維互動[的動態過程。有學者通過構建人口、經濟、社會等多維指標體系揭示省域城鄉融合水平的分異特征1],進一步指出創新驅動與政策協同對融合進程的強化效應12]。近年來,研究重點轉向數字經濟與城鄉融合的交互機制,發現數字經濟通過加速要素流通與技術滲透縮小城鄉發展鴻溝[3],論證了其推動公共服務均等化與空間融合的實踐路徑4,而有部分學者的實證研究則表明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促進作用呈現非線性增強特征15,為共同富裕目標下優化數字賦能路徑提供了理論支撐
通過梳理現有文獻發現,既有研究在數字經濟與城鄉融合領域已取得重要進展,但理論框架與實證分析仍存在以下不足:第一,現有指標體系的構建尚未形成統一標準,城鄉融合的內涵常被簡化為經濟差距,忽視社會、生態等多元維度,難以全面反映多維度的融合實效,同時數字經濟本身的統計測度方法也有待深入探索;第二,對城鄉融合多維內涵的系統性整合不足,現有文獻多聚焦數字經濟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單向影響,或局限于省級層面的經濟維度測度,鮮有研究將兩者納入統一框架進行全局性分析;第三,中介傳導機制的解析尚不充分,盡管學者關注到要素配置效率、技術創新的間接作用,但鮮有研究系統揭示數字經濟通過社會保障提升、政府行為優化等關鍵中介變量影響城鄉融合的具體路徑。針對上述不足,本文的創新與貢獻主要體現在:創新性構建了涵蓋人口、空間、經濟、社會、生態五個維度的城鄉融合綜合評價體系,以及包含基礎設施、產業數字化、數字產業化、發展環境四個維度的數字經濟多指標測度框架,突破了單一維度的局限;系統性整合了數字經濟與城鄉融合的復雜關聯,在統一研究系統中考察其全局影響;并首次系統揭示了經濟發展水平提升、社會保障體系完善和政府治理效能優化三條核心中介傳導路徑,深入解析了數字經濟賦能城鄉融合的內在機制。
基于此,本文利用2011—2021年全國30個省份(因數據缺失,本研究不包括港澳臺地區和西藏自治區)的平衡面板數據,使用熵權法計算數字經濟和城鄉融合發展水平,考察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發展的影響效應,從經濟發展、社會保障以及政府行為的角度探析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發展的作用機制,并進一步考量西部與非西部地區的異質性影響。具體聚焦回答三個核心問題:數字經濟能否顯著促進城鄉融合發展?其核心作用機制如何?這種促進作用是否存在區域差異?對這一系列問題的深入解答,不僅有助于深化對數字經濟驅動城鄉融合內在邏輯的理論認知,彌補現有研究在系統性整合與機制深度解析上的空白,更能充分發揮數字經濟帶來的時代紅利,通過優化基礎設施布局、強化社會保障韌性、提升政府治理效能以及實施區域差異化政策,有效彌合城鄉數字鴻溝,加速城鄉融合進程,從而為實現共同富裕目標提供堅實的理論支撐與可操作的政策路徑。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說
(一)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直接影響
城鄉融合發展是涵蓋人口、空間、經濟、社會、生態等維度的多維系統工程,其核心要義在于通過城鄉要素自由流動與公共資源均衡配置實現區域協同發展1]。相較于傳統經濟模式,數字經濟憑借高效性、精準性和強滲透性等特征,為城鄉融合提供了技術賦能路徑。在人口維度,數字技術打破城鄉勞動力市場分割,零工經濟與在線就業平臺降低信息搜尋成本,數字普惠金融填補創業融資缺口,促使農村勞動力向非農產業轉移,同時通過遠程協作吸引城市技術人才參與鄉村產業升級,形成“技能互補—職業拓展—收入趨近\"的均衡機制[18]。在空間維度,物流網絡與數字基礎設施的城鄉延伸消解地理約束,快遞與冷鏈技術支撐農產品“上行”與工業品“下行”的雙向流通,5G基站與物聯網實現要素在虛擬空間的高效配置,催生平臺經濟等新業態,推動物理空間與數字空間的深度融合[9]。在經濟維度上,數字經濟重構城鄉產業鏈分工,電商平臺打通產銷鏈條,數據要素驅動農業向智慧生產轉型,工業互聯網則促進城市技術向鄉村溢出,形成“技術下沉一資源上行一價值延伸\"的協同模式,實現城鄉產業增值的均衡分配[20]。在社會服務維度,遠程醫療與在線教育彌合城鄉公共服務鴻溝,電子政務平臺優化社保、養老供給效率,短視頻與直播等新媒體重塑文化互動方式,加速農民市民化進程中的身份認同與社會融人。在生態治理維度,智慧農業通過傳感器與算法優化實現農藥化肥減量,以數字孿生技術支持城鄉生態協同規劃,以碳足跡追蹤與綠色金融引導產業低碳轉型,構建“集約生產一污染管控一生態共治\"的可持續發展路徑。這些機制本質上源于數據要素的流動性、共享性與外部性,其通過技術賦能突破城鄉二元結構的制度剛性,以數字基礎設施均衡布局縮小“數字鴻溝”,以產業鏈數字化重組激活內生發展動力,最終形成人口有序流動、空間高效聯通、經濟價值共創、公共服務均等與生態協同治理的融合新格局。
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說H1:數字經濟能夠從整體上促進城鄉融合發展。
(二)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間接影響
1.經濟發展水平。數字經濟的戰略性驅動作用已深度嵌入國家發展脈絡,其通過催化產業結構升級與增長模式轉型,構建起新型城鄉協同發展機制,逐漸成為指導中國經濟發展的重要指標[21]。首先,數字經濟以技術賦能為核心,通過打破城鄉信息流動壁壘,顯著提升資源要素的傳播效率,推動城鄉要素雙向流動。在城鄉二元結構下,城市資源要素積累飽和后向農村輻射,同時農村依托數字經濟發展實現資源反哺,形成“城市一農村\"要素循環網絡,促進城鄉經濟市場融合[22]。其次,借助互聯網和數字技術,數字經濟可從供需兩側發掘城鄉長尾市場,如小規模農村手工藝品難以批量生產,可通過線上實現小眾化供需精準對接,再利用長尾效應將小眾化的供需擴展為規模化收益23]。再次,經濟發展推動了城鄉空間結構的融合。城鄉經濟往來頻繁促使城鄉空間邊界逐漸模糊24,經濟差距縮小后,城鄉居民需求向社會需求轉化,推動土地、教育、就業等領域權利平等化。最后,經濟發展水平提升與新發展理念的深度融合,促使城鄉居民對生態環境質量要求提高,政府統籌規劃城鄉生態治理體系,科學協調環境治理與資源利用關系,推動城鄉生態協同發展[25]。綜上,城鄉融合發展是經濟發展至特定階段的必然產物,數字經濟通過激活經濟發展的“中介引擎”,在要素流動、經濟效益、空間結構及生態治理等層面形成聯動效應,最終促進城鄉融合發展。
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說H2:數字經濟通過影響經濟發展間接推動城鄉融合發展。
2.社會保障提升。數字經濟作為技術變革的核心驅動力,通過技術賦能推動社會保障體系的包容性轉型,為破解城鄉二元分割提供制度性支撐,進而成為驅動城鄉融合發展的重要中介機制。其理論邏輯在于,基于區塊鏈的不可篡改性與云計算的高效算力構建的智能數據治理體系,可顯著降低城鄉要素流動中的信息不對稱和制度性交易成本,增強社會保障的精準性與適應性,從而提升社會保障制度的運行效率2。統籌城鄉社會保障制度發展,既需要城鄉社會保障制度和服務的整合,也需要搭建城鄉社會保障服務平臺2,其中數字經濟的賦能作用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核心領域:一是在養老保險領域,數字化平臺簡化農村居民參保流程,提升參保意愿,智慧養老服務平臺通過數據匹配實現城鄉養老服務供需精準對接,緩解城鄉養老資源配置失衡;二是在醫療保障領域,電子健康檔案系統與遠程診療平臺聯動,使農村居民能夠便捷獲得城市優質醫療資源,解決城鄉醫療資源分布不均狀況;三是在教育保障領域,數字技術為解決城鄉教育資源不均衡問題提供重要契機,通過提升鄉村教師專業化水平和為學生提供豐富線上學習資源,有效縮小城鄉教育資源配置差距22]。這些實踐表明,數字技術的滲透不僅降低了公共服務供給的邊際成本,更通過數據驅動的資源配置模式提升了社會保障服務的普惠性與公平性。需強調的是,全民社會保障覆蓋是城鄉一體化進程的必經之路,同時也是縮小城鄉差距、促進城鄉統一發展乃至實現城鄉融合、自然演化為一體化進程的重要推手[28]。綜上,數字經濟通過技術賦能重塑社會保障制度框架,為社會公平發展奠定了基礎,最終推動城鄉融合向縱深發展。
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說H3:數字經濟能夠通過影響社會保障水平間接推動城鄉融合發展。
3.政府行為效應。在“市場決定資源配置,政府優化服務”的框架下,數字經濟發展促使政府加速構建“數字中國”與“數字鄉村\"協同體系,通過技術手段提升政府治理效能,助力數字生產、數字生活、數字生態以及數字治理,從而縮小城鄉間\"數字鴻溝”,改變城鄉二元結構,推動城鄉融合發展[29]。第一,數字技術的應用強化了政府部門的協同性。科學明確的政府職責體系是政府正確履行職能的重要前提,應具備系統性、適應性和有效性的特點,政府依托“大數據 + 政務平臺\"形成的電子政務系統,實現跨部門數據共享與流程整合,顯著提高行政效率[30]。“一站式\"服務平臺不僅縮短了城鄉公共服務審批周期,還通過透明化信息發布增強農民獲取教育、醫療、就業等資源的便捷性,直接縮小城鄉公共服務差距。第二,數字政府建設推動了組織結構扁平化。這種治理能力的升級在財政支農領域尤為突出,通過云計算與大數據分析,政府可精準識別農村發展需求,優化財政資金分配方向與強度,確保惠農政策精準覆蓋農業企業技術創新、基礎設施完善等關鍵環節。此外,數字技術賦能下的監管系統強化政策執行跟蹤,例如利用區塊鏈技術確保財政資金直達農戶,減少中間環節損耗,提高政策落實效率3。第三,智慧政府改善了城鄉勞動力流動格局。數字鄉村建設需要政府統籌人力、物力資源投入,通過完善農村數字基礎設施、提高鄉村就業待遇等措施,吸引人才返鄉創業,改善勞動力單向流動格局,促進城鄉要素雙向互動。在這一過程中,政府角色從傳統管理者轉向智慧服務者,通過彌合城鄉數字治理鴻溝、優化資源配置效率,為城鄉空間融合與制度銜接提供系統性支持。
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說H4:數字經濟通過影響政府行為間接推動城鄉融合發展。
三、研究設計
(一)變量說明
1.核心被解釋變量:城鄉融合發展水平(URI)。
城鄉融合發展指標體系的構建需突破單一經濟維度的局限,強調城鄉社會系統在空間、經濟、社會、生態等多維領域的協同互動,其復雜性源于城鄉要素流動的多元特征與制度壁壘的交叉影響。依據《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做好2022年全面推進鄉村振興重點工作的意見》,結合《國家新型城鎮化規劃》提出的\"三化同步\"原則(即要素市場化、服務均等化、治理現代化),本研究借鑒馬志飛等的相關研究,構建五個維度在內的城鄉融合發展指標體系,采用客觀賦權的熵值法,對30個省級行政區的城鄉融合度進行測度,具體指標架構如表1所示。
2.核心解釋變量:數字經濟發展水平(DIGE)。在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評估體系建構層面,本研究綜合《國家“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專項規劃》提出的“技術滲透、要素激活、業態革新、治理升級”四大戰略導向,結合工信部《數字經濟評估指南》中關于技術擴散度、要素配置效率、市場整合深度的測度要求,并結合學者巫景飛和汪曉月[33]、陳鑫鑫和段博[34的研究,創新性構建四個維度22個指標的評估框架,該指標體系突破了傳統單一規模測度局限,為揭示數字經濟對區域發展的多維度影響提供創新性測量工具。具體指標體系見表2。
3.控制變量。為全面考察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發展的影響,在梳理現有研究的基礎上,本文選取以下幾個控制變量:(1)人力資本水平(HCL),采用普通高等學校在校學生數/地區常住人口數的比例來衡量。因其反映區域創新型人才儲備密度,直接影響數字經濟技術的應用擴散效率,尤其在城鄉融合場景中,人力資本差異會顯著影響數字技術對農村要素市場的激活程度,從而對城鄉融合發展產生影響。(2)政府干預程度(LGI),采用地方財政一般預算支出/地區生產總值衡量。該指標可控制政府通過數字基建投資、公共服務數字化等政策工具對城鄉要素流動的干預強度,進一步影響城鄉融合發展。(3)產業結構(IS),采用第二、三產業增加值GDP衡量。該變量可捕捉產業升級過程中勞動力、資本等要素在城鄉間的結構性轉移,進而影響城鄉居民的收人水平,此外也會對二元經濟結構產生影響。(4)工業化水平(LOI),采用工業增加值/地區生產總值衡量。該指標反映區域工業生產規模,通過技術擴散(如工業自動化向農業滲透)促進農村產業升級,進而促進城鄉融合。(5)社會消費水平(SCL),采用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地區生產總值衡量。消費結構升級會引致數字經濟服務供給創新,該指標可避免高估供給側數字技術的影響權重,對城鄉融合發展產生重要影響。

4.中介變量。本文中介變量主要包括:(1)經濟發展(ED),用人均地區生產總值的對數值來衡量。因其綜合反映數字經濟通過產業升級、市場擴展等路徑創造的經濟勢能,該變量可捕捉數字經濟對城鄉要素報酬趨同的傳導效應,驗證“數字紅利一經濟增長一融合加速\"的傳導鏈。(2)社會保障(SS),用基本養老保險基金支出的對數值來衡量。基本養老保險支出表征數字技術賦能社會保障的精準性提升,智慧養老平臺顯著提升了農村參保率,該變量量化數字經濟通過優化公共服務配置效率,起到了縮小城鄉福利差距的中介作用。(3)政府行為(GB),用地方財政稅收收入與地方財政一般預算支出的差額來衡量。財政收支缺口縮小反映數字治理提升財政資金使用效率,該變量刻畫了數字經濟通過政務數字化、政策執行穿透力增強等路徑,放大了財政支農的政策效應。
(二)模型設定
1.基準回歸模型。為探究數字經濟與城鄉融合之間的關系,本文構建以下雙固定效應模型:
URIi,t=α0+α1DIGEi,t+αXi,t+μi+ηt+εi,t
其中, URIi,t 表示各省域的城鄉融合發展水平,DIGEi,t 表示各省域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 α1,α 為各變量的系數, Xi,t 為一系列控制變量, .μi?ηt 分別為個體固定效應和時間固定效應, εi,t 為隨機誤差項。
2.中介效應模型。為檢驗數字經濟改善城鄉融合的傳導機制,本文主要考察經濟發展、社會保障、政府行為的中介效應。本文參考江艇的中介效應兩步法,有效解決傳統中介效應模型中逐步回歸檢驗可能帶來的內生性誤差問題,步驟如下:首先,檢驗基準回歸模型(1)的系數 α1 是否通過顯著性檢驗;其次在 α1 顯著的基礎上,構建數字經濟對中介變量的回歸方程,如果系數 β1 顯著,則存在以經濟發展、社會保障、政府行為作為中介變量的中介效應;否則,不存在中介效應。中介效應模型如下:Mediumi,t=β0+β1DIGEi,t+βXi,t+μi+ηt+εi,t (2)
其中, DIGEi,t 表示各省域的數字經濟水平,Mediumi,為中介變量, Xi,t 為控制變量, ,β1,β 為各變量的系數, .μi 為個體固定效應, ηt 為時間固定效應,εi,t 為隨機誤差項。
(三)數據來源
本文以中國30個省份2011—2021年的面板數據作為研究樣本,考慮到西藏、臺灣、香港及澳門地區存在部分指標數據缺失,故未將其納入研究范疇。研究數據主要源自《中國統計年鑒》《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等,以及各省份地方統計年鑒及中國人民銀行官網發布的公開數據。對于統計年鑒中出現的個別缺失數據,采用插值法進行補充。表3為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基準回歸
表4通過逐步回歸法,從表4列(1)至列(6依次納人控制變量,系統考察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影響效應。回歸結果顯示,在控制其他潛在影響因素的條件下,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估計系數由列(1)的0.169穩步提升至列(6)的0.203,且在 1% 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為正。這一結果表明,數字經濟能夠顯著促進城鄉融合發展,假說H1得到充分驗證。
(二)穩健性檢驗
1.樣本調整。為規避直轄市特殊行政體制對估計結果的干擾,本研究將北京、天津、上海和重慶4個直轄市樣本予以剔除,并重新進行基準回歸。結果如表5列(1)所示,數字經濟的回歸系數為0.186,相較于全樣本基準模型僅降低0.017;同時,各控制變量的作用方向與顯著性水平均未出現結構性變動。這一發現充分驗證,即便排除具有特殊行政屬性的城市樣本,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促進效應依然穩健,且該效應未受特大城市虹吸效應的顯著影響,研究結論在普通省份樣本中具備普適性。

2.替換核心解釋變量。本文采用北大數字普惠金融指數替換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該指數涵蓋了支付、信貸、保險等數字化金融服務維度。回歸結果如表5列(2)所示,數字經濟變量的回歸系數為0.001,且在 1% 的置信水平上顯著。雖量綱差異導致回歸系數變化,但其統計顯著性與基準模型保持完全一致,這一結果表明,數字經濟發展對城鄉融合具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
3.解釋變量滯后一期。為了探究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促進作用是否具有時滯性,本文將核心解釋變量數字經濟滯后一期產生的新變量作為新的核心解釋變量進行回歸,結果如列(3)所示,數字經濟的回歸系數仍在 1% 置信水平上通過檢驗,這表明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發展的促進作用具有延遲效應,再次印證了文章結論的可靠性和穩健性。
(三)中介效應分析
1.經濟發展水平。為進一步討論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傳導機制,驗證數字經濟是否通過經濟發展促進城鄉融合,基于模型(2)對經濟發展這一中介變量進行檢驗,表6為經濟發展中介效應結果。列(1)為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影響,回歸系數為0.203,表明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影響在 1% 水平上顯著相關。由列(2)可知,數字經濟的回歸系數在 1% 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經濟能夠提高經濟發展水平。根據現有研究,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創造了多元化就業機會,顯著提升農村居民平均收入水平,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從而促進城鄉融合。綜上,數字經濟對經濟發展具有正向影響,從而促進城鄉融合,假說H2得以驗證。
2.社會保障提升效應。為驗證社會保障提升作為數字經濟促進城鄉融合的中介效應,本文將社會保障作為中介變量進行實證研究,實證結果如表7所示。列(1)為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影響,回歸系數為0.203,表明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影響在 1% 水平上顯著相關。列(2)為數字經濟對社會保障的回歸結果,回歸系數在 1% 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經濟提升了社會保障水平。根據現有研究,社會保障制度的統一與完善促進了城鄉要素平等交換與雙向流動,為縮小城鄉差距奠定了基礎,通過提升農村保障水平、縮小地區差距,助力城鄉居民共享發展成果,推動城鄉融合[3。綜上,數字經濟對社會保障提升具有正向影響,進而推動城鄉融合,因此,假說H3得以驗證。

3.政府行為效應。本文采用中介效應檢驗政府行為是否在數字經濟影響城鄉融合的過程中發揮作用,結果如表8所示。表8列(1)為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影響,回歸系數為0.203,表明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影響在 1% 水平上顯著相關。列(2)為數字經濟對政府行為的回歸結果,回歸系數在1% 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經濟優化了政府行為。根據現有研究,政府在推進城鄉融合過程中具有把方向、管大局、做決策、促落實等關鍵性作用,同時通過優化政府服務、彌補市場缺位等方式影響城鄉融合進程31]。綜上,數字經濟對政府行為具有正向影響,進而促進城鄉融合,因此,假說H4得證。
(四)異質性分析
本研究基于地理區位差異,將30個省份劃分為西部地區與非西部地區兩大組別,并分別展開回歸分析。表9結果顯示,在未引入控制變量時,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正向效應在兩大區域均顯著,但存在明顯的區域異質性,且對非西部地區的促進作用更為突出,而西部地區的影響相對較弱。這種差異主要源于兩方面因素:一是非西部地區憑借其先發的經濟基礎、較高的對外開放程度以及更完善的基礎設施,在鄉村數字化進程中具備更強的資源整合能力,數字化技術能夠更深人地融入鄉村生產生活場景;二是非西部地區人力資本優勢顯著,較高的人均受教育水平與人才儲備使其在數字技術應用與創新方面更具能動性。


當加人控制變量后,雖然核心結論保持穩定,但核心解釋變量的系數估計值呈現不同程度的縮減,甚至不再顯著。可能的原因是,樣本量在分組后相對有限,在未引入控制變量時,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正向效應能顯著體現,但其顯著性可能受限于樣本規模不足,且同一地區內不同省份存在差異性。例如,非西部地區雖然整體上有先發經濟基礎等優勢,但內部不同省份在城鄉融合進程、數字經濟發展程度等方面仍存在差異,只是在未引入控制變量時這種差異未被充分挖掘。而在引人控制變量后,西部地區由于樣本量非常有限且內部各省份發展不平衡,使得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影響相對較弱且不夠穩定。這也表明,省級分組模型受限于樣本規模與內部異質性,可能低估數字經濟的作用維度,未來需通過細化至地級市樣本并構建異質性調節模型,以識別數字經濟與城鄉融合的非線性動態關系,為更科學地制定差異化區域數字化發展政策提供更嚴謹的研究方向和依據。

五、結論與建議
(一)研究結論
構建新型城鄉關系、促進城鄉融合發展是實現共同富裕的必要選擇與主要路徑。因此,本文基于2011一2021年中國30個省份的平衡面板數據,運用雙固定基準回歸和中介效應模型進行實證檢驗,系統考察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發展的影響效應和作用機制,得到以下主要結論:(1)數字經濟能夠從總體上顯著促進城鄉融合發展。無論是剔除四個直轄市、替換解釋變量的度量方式還是將解釋變量滯后一期,該結論依然成立。(2)數字經濟通過經濟發展效應、社會保障提升和政府行為效應來促進城鄉融合發展。在經濟發展層面,數字經濟將要素流動、經濟效益、空間結構及生態治理等層面形成聯動效應,最終促進城鄉融合發展;在社會保障層面,數字化服務突破空間限制,智慧養老、在線教育、遠程醫療等應用促進公共服務跨域流動,優化資本配置以縮小城鄉差距;在政府行為層面,數字治理平臺整合政務數據,強化部門協同,推動組織結構扁平化,提升城鄉治理效能,多維度協同促進城鄉融合發展。(3)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促進作用呈現顯著區域異質性。非西部地區促進作用明顯優于西部,但受樣本規模及內部異質性限制,非西部效果不顯著,后續需細化至地級市數據并構建異質性模型,以識別數字經濟與城鄉融合的非線性動態關系。

(二)政策建議
首先,城鄉融合發展需以數字經濟為核心驅動力,系統部署數字基建與產業融合。優先推進縣域5G網絡、農業物聯網等基礎設施建設,實施“數字農匠”培育工程,依托產教融合實訓基地培養復合型技術人才。制定數字鄉村專項規劃,重點打造智慧農業示范園與冷鏈物流數字化節點,構建“云端供應鏈 + 社區電商\"產銷體系,推動數字技術滲透至農業生產全環節。建立城鄉數字基建協同機制,通過財政引導社會資本參與農村網絡覆蓋工程,破解偏遠地區終端應用瓶頸,形成“基建升級一人才支撐一場景創新”的融合生態,激活城鄉要素雙向流動的數字動能。
其次,在推動城鄉融合發展過程中,需構建經濟發展、社會保障與政府治理的協同增效機制。經濟層面應深化要素市場化改革,通過城鄉產業數字化聯動平臺促進資源跨域配置,重點發展“電商下沉 + 農產品上行”雙向流通體系,運用區塊鏈技術構建涉農供應鏈信用機制,同步完善農村創業孵化基地與數字化就業服務平臺,破解城鄉收入差距的結構性矛盾。社會保障建設需以數字技術賦能公共服務均等化,建立跨區域醫療教育資源共享平臺,推廣 ?5G+ 遠程診療”“云課堂”等普惠服務模式,健全城鄉統一的基本養老保險數據對接系統,實現社會保障服務的精準滴灌與動態調整。政府治理領域要強化數字技術對城鄉治理體系的嵌入,構建基于大數據的市場監管智能預警系統,推進涉農政務服務的“一網通辦\"改革,建立城鄉統一的市場準入負面清單數字化管理機制,運用衛星遙感與物聯網技術實施耕地保護智能監管,通過財政支農資金的智能匹配算法提升資源配置效能,形成“數據驅動一精準施策一效能反饋\"的治理閉環。三者的協同作用將有效破解城鄉二元結構中的制度性壁壘。
最后,城鄉融合發展需實施區域差異化數字政策。非西部地區重點推動數字技術與城鄉產業深度融合,促進教育、醫療等資源數字化下沉,構建城鄉要素高效配置機制。西部地區應優先完善數字基礎設施布局,強化數字技能普及培訓,培育特色產業數字化轉型試點。同時,政策制定要建立動態評估體系,重點監測數字鴻溝指數與要素流通效率,形成“基建優化一場景適配一能力建設”的推進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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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