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棋士》講了一個錯軌的故事——業余少年宮圍棋老師崔業人到中年,一事無成。他無意間卷入一樁搶劫案,越陷越深,審理案件的負責人偏偏是哥哥崔偉。
“人生如棋,崔業就是一步錯,步步錯。”王寶強說。一個普通的圍棋老師,和王寶強以往飾演的角色很不相同,“既然選擇回歸,就要帶來點不一樣的東西”。劇中,崔業從小腦子好使,小小年紀打遍少年宮的圍棋老師找不到對手。王寶強自認“智商不夠”,為了更快進入角色,不停地給自己洗腦:“我是崔業,我是崔業!”
雖然是罪案題材,但在王寶強看來,實實在在的生活,小人物內心的掙扎,命運棋盤上誰都逃不過的與自我的廝殺,才是《棋士》真正想講的東西。因此,看似波瀾不驚的文戲就成了整部戲的重要抓手。
開篇有場定調的戲——崔業拿了省里圍棋比賽金獎,回到家里卻空無一人,原來家人都去參加警隊為他哥哥辦的慶功宴,崔業只得跟過去。從家里到宴席,崔業邁著凝重的腳步,看不出表情。快到地方時,他咧開嘴角,佯裝出高興的樣子,這才緩緩入席。王寶強落寞的眼神、佝僂的肩膀、縮在口袋里的手,一個中年男人在生活中落敗的樣子立住了,全程沒有一句臺詞。

“《棋士》里很多戲都這樣,臺詞越少越難演。”王寶強說,“只能通過面部表情和肢體語言向觀眾傳達角色的內心。我在片場必須專心,一門心思把自己完全交給角色,才能做到不用開口說話就讓人信服你就是他,觀眾才愿意跟著你去探索角色的命運走向。”
崔業的命運走向極具張力,前期逆來順受,像只綿羊,隨著棋局一環一環地失控,最終黑化成了狼。王寶強說:“崔業其實很可憐,他本質是善良的,只是欲望、貪念一起,人生滿盤皆輸。”
《棋士》開播前,網友調侃崔業憋屈的人設,說王寶強這次是“窩囊廢賽道的純元回宮”。“純元”是電視劇《甄傳》中“白月光”一般的存在,現在普遍用來指代那些讓人懷念、在網友心里永遠有一席之地的人、事、物。王寶強之所以被冊封“純元”,很大程度上是因《士兵突擊》的許三多一角——這是《棋士》之前,他最為人熟知的電視劇作品。
《士兵突擊》首播于2006年,是年度收視冠軍,王寶強也因演“明明是個強人,天生一副熊樣”的三呆子一炮而紅。近20年過去,今天的00后又在互聯網上為王寶強“賽博加冕”:他們混剪“三多語錄”,那句“好好活就是有意義,有意義就是好好活”是許三多專屬的邏輯閉環;他們為許三多剪人物小傳,標題是“每天一遍,焦慮不見”,稱其為“努力的松弛態”“謙卑的強者”……沒有人不愛許三多。
“這部劇影響了很多人,包括我自己。那種‘不拋棄,不放棄’的精神,一直激勵著我。自從我演了許三多后,我就一直在好好活著,努力去做有意義的事情。”王寶強說。對他而言,《士兵突擊》是他成長的一部分。有時,他感覺自己就像“活”在許三多身體里,許三多也扎根在他的身體里。他接連主演了《人在途》系列、《H e l l o!樹先生》、《一個人的武林》、《唐人街探案》系列,商業喜劇、現實題材、動作類型,王寶強塑造出一個又一個銀幕經典角色。
和王寶強合作過的演員,陳思誠、徐崢、黃渤等紛紛走向幕后,不斷開拓各自的電影版圖。2016年,一直在攝像機前拼命的王寶強覺得“自己有了想說的話”,便也執起了導筒,拍攝了一部尋找兄弟情誼的電影《大鬧天竺》。
然而,《大鬧天竺》上映時,得到的是鋪天蓋地的群嘲。《青年電影手冊》主辦發起的“金掃帚獎”將他評為年度“最令人失望導演”。他也認了,親自去領獎,笑著站在臺上,說:“要跟觀眾說一聲對不起,希望這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面對爭議,王寶強說:“我想應該給大家一個正確的引導,‘努力’是可以改變一切的!”
努力,是王寶強一直所秉承的人生法則,自他出道至今沒有變過,從少林寺學武到北影廠跑龍套,后來被相中主演《盲井》——拍攝中途經歷了礦井塌方,男女主角被嚇跑,制片主任攜錢款出逃……王寶強還發了一場突如其來的高燒,但他堅持不誤一天工,把電影給拍完了。也因為《盲井》,才有了后來的《天下無賊》里的傻根,再后來是許三多、樹先生……《大鬧天竺》的失敗讓王寶強深受打擊,那把“金掃帚”王寶強也一直好好收藏著。直到6年后,他再次執導電影,《八角籠中》上映7天票房突破11億,口碑更是得到觀眾幾乎一致的評價:真誠。
這次《棋士》,王寶強又當起監制。“我覺得自己做導演、制片、監制,并不是說要掌控一切,而是要給新人導演、演員空間。我就是解決問題、服務大家的人。”王寶強說,“不管什么身份,我的幸福感都來源于創作好的作品。”
問起入行這么久最大的感受,他說:“我總演小人物,發現其實‘人人都是打不死的小強’,每個人經過努力,不斷提升,都能讓自己變得更好更優秀,這就是人生的意義。”
孟楠平//摘自《環球人物》2025年第7期,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