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一

12 年前的6 月1 日，不僅是兒童節，還是高三的學長學姐離開校園的日子。那天下午，學校舉辦了“走進高三”動員大會，校長發表了激情澎湃的演講。多年過去，我依然記得他那句鏗鏘有力的話：“學校不可一日無高三！”也是從那時起，關于“走進高三”的各種儀式感便撲面而來。

晚自習時，班主任走上講臺，向大家莊嚴宣告：“今晚不學習了，我給大家放一部電影。”話音未落，教室里瞬間成了歡樂的海洋。但影片開始沒幾分鐘，我們便識破了班主任的別有用心，好吧，是良苦用心。這部名為《青春派》的電影，主要講述了一群高三學生，起早貪黑為夢想奮力拼搏的故事。

電影放完，班主任讓我們每人寫一句高考奮斗宣言，一會兒挨個站起來念給大家聽。同桌湊過來，問我準備寫啥，我半開玩笑地說：“高三辛苦點，高四就輕松了。”她“噗嗤”笑出了聲，指著我說：“你一會兒要是不念，你就是小狗。”前桌念完后，我挺直腰板，字正腔圓地念道：“不上一本非好漢，屈指苦學一整年！”

上一本，對當時的我來說，完全稱得上野心勃勃。初中畢業后，我從縣城來到市里讀書。沒了爸媽的管束，我秉持著“感覺快樂才好好學習，感覺累了就放縱自己”的隨性理念，渾渾噩噩過了兩年。結果到了高三，基礎知識七零八落，成績上二本線都夠嗆，語文和生物更是穩居班里倒數。

那天過后，不少同學陸續搬出宿舍，去外面租房子住。一是為了實現用電自由，二是為了保證睡眠質量，畢竟，誰家宿舍還沒個“呼嚕娃”呢。

我也有了搬出去的念頭，嚷嚷著說這一年一定要用功讀書。爸媽立馬滿足了我的要求，還特意給我買了新的寫字桌和臺燈。我把那晚寫的奮斗宣言貼在墻上，給自己立下規矩：每天六點起床，十二點睡覺。就這樣，我正式開始了轟轟烈烈的高三生活。

二

若要用一個字形容高三，那必然是“困”。每晚非得磨蹭到規定時間，我才敢心安理得地爬上床。可一躺在床上，我又舍不得馬上入睡，因為眼睛一閉一睜，忙碌的一天又要開始了。

住在隔壁的學弟見我天天挑燈學習，誤以為我是個學霸，曾兩次虛心向我請教。第一次讓我給他講講有絲分裂，我委婉地說我不太擅長生物；第二次請我幫他修改一下作文，我又委婉地說我文采不好。為了挽回“學霸”的顏面，我變得愈發勤奮，一直期待著他的第三次敲門，拿來數學或英語問我。可那小子，就像我的青春一樣，居然再也沒有出現過。

當時，模擬考試的考場是根據分數來安排的。考生所在樓層越高，說明成績越好。經過一學期的努力，我從二樓的“釘子戶”漸漸變成了三樓的“座上賓”。有一次我僥幸考了班里第五，破天荒地拿到了上四樓看風景的通行證。

考場里，有個同班女生和我關系不錯，性格大大咧咧，成績一直名列前茅。但就是有個毛病，老愛在學習不如她的同學面前顯擺。我一走進考場，她就開始行注目禮，嘴角浮現出一絲鄙夷的微笑。

我笑著朝她晃晃腦袋，故意扯大嗓門說道：“喲，你可真厲害，都抄到四樓了？”

我的話成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你胡說啥呢？我一直在四樓好不好！”她急紅了臉，忙笑著澄清。

我繼續打趣道：“你說你，一二樓的水平，老是鋌而走險地抄到四樓，你就一點都不恐高？”

面對四周異樣的目光，她才不是一個忍氣吞聲的女同學，笑嘻嘻地沖過來準備和我廝打一番。要不是監考老師剛好走了進來，我倆非得上校園熱搜不可。

原本以為，那次考第五會成為我高三生涯的“斯大林格勒戰役”，可后來的幾次考試，又讓我做回了三樓的常客。后來仔細想了想，高三那一年我看似努力，實則總躲在舒適區。明知道有些知識點沒有吃透，還不主動研究攻克，反而一門心思刷那些得心應手的題目，不過是圖個心理安慰罷了。

記憶里，高考前一天總會下場雨，那年也不例外。凌晨一點，聽著窗外滴答的雨聲，我翻來覆去無法入眠。畢竟，“高考”這個從小聽到大的洪水猛獸，即將張牙舞爪地朝我而來，我也將不得不沖它而去。

清晨起床洗漱完畢，我吃了兩片母親炸的油糕，喝了一碗湯圓，換上一身耐克戰袍，仰天大笑出了門。第一門考語文，我習慣性地先翻到古詩詞默寫那頁，卻沒有了往日即興作詩的勇氣，不管會不會，先寫個密密麻麻。語文考完后，我的緊張感也基本散去，接下來的數學、理綜、英語，感覺發揮得也還不錯。

6 月8 日下午五點，清脆的鈴聲驟然響起，同學們全體起立，陸續走出了考場。斑駁的樹蔭下，一只小狗正四仰八叉地躺著，雪白的肚皮像海面上的小船，隨著呼吸一起一伏。我望著遠處的山巒，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回首這一整年，一直忙著趕路，不知錯過了多少風景，這下總算可以放慢節奏，享受生活了。

三

高考成績出來，我差了一本線二十多分，雖然沒有當成好漢，但也算發揮正常，全家上下也都能接受。我從小熱愛小品，一直向往東北那片廣袤的黑土地，于是前幾個志愿都填了東三省的院校，并且服從調劑，保底志愿填了陜北的另一座城市——榆林。只可惜，前幾個院校都錯過了我這樣優秀的人。開學那天，我收拾好大包小包，和爸媽一起坐了三小時火車來到了榆林，一個出門連普通話都不用講的城市。

上大學不久，電視劇《平凡的世界》熱播，故事講的就是俺們陜北這片土地。孫少平不甘平凡，努力打破命運枷鎖的精神觸動了我，堅定了我想要去遠方看看的決心，于是便有了考研的想法。功夫不負有心人，后來我如愿讀研，也算是彌補了當年高考的遺憾。

前不久，我偶然刷到《青春派》里的片段，順手轉發給了許久未聯系的女同桌。她很快回復道：“喲，不知好漢是否還記得當年吹過的牛皮？”

“哎，太美的承諾因為太年輕，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好不好？”

“哈哈，好呀，那你高四那年學習還輕松不？”

我笑看著屏幕上的文字，指尖不停地編輯著。就這樣，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高考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本刊原創稿，業余的Sylvia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