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F01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6916(2025)11-0046-04
TheDilemma and Solution of Digital Worker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latform Capitalism
Ouyang Yunpeng'Ni Sizhong2 (1.Schoolof Marxism,HarbinNormalUniversity,Harbin15o25;2.ScholofMarxism,Zhengzhou University,Zhengzhou40001)
Abstract:TheevelopmentofInteettechnologyhasreatedunprecedentedcivilizationalachevementsonthenehandanddilemasandcrisesoeoter.latfocapitalism,hichmergesfroInteetplatfos,oercesdigialaborerstoalienateditosola tedandsated“digitalidivduals”toughdataandalgot,esultingntelssofdatasovereigtyndacrisisofsubeciyIi necessrytoreexaminethefeasiblepathof“movingtowardsaunitedcomunity”toaddressthedlemmasandchallengesfacedbydigital laborers.Byreconstructigdatasovereigntythrough“decentralized”techolog,awakeningtheconsciousnessofsubjectivitytoebild “colectivity,ndioatigt“nteetdeo”modeltlddgialos,osiveounityioltieoss canbeformed toeffectively safeguard theirownrightsandinterests.
Keywords: platform capitalism; digital laborers;dilemma; community
在全球數字經濟高速發展的時代,平臺經濟日益成為其關鍵的一環,數字勞動應運而生。正如藍江所言:“數字平臺將數據加工成具有經濟收益性的數據一流量,在數字生產方式之下,能夠生產出數據—流量的勞動便成為了數字勞動?!盵1]數字勞動者是指從事這些勞動活動的個體,他們的工作受到平臺規則和算法的約束。作為平臺生態系統中的關鍵角色,數字勞動者是平臺數據的生產者和平臺價值的創造者。然而,由于他們處于高度分散、孤立的狀態,難以形成有效的聯合,從而缺乏對抗平臺壟斷的集體力量,其權益往往未能得到應有的保障,并逐步演變為一個被監控、量化、標準化的“數字人”角色,陷入數據主權和主體性危機之中。如何使身為“數字人”的數字勞動者走向聯合,形成一個具有凝聚力和集體意識的“共同體以走出困境,成為數字經濟時代的一項重要課題。
一、平臺資本主義與勞動者的異化
隨著全球經濟的變遷與信息技術的發展,平臺資本主義作為一種新興的經濟模式迅速崛起,并在數字化浪潮中塑造著現代社會的生產與消費方式。它的興起建立在科學技術發展帶來的前所未有的文明成果之上,但在其快速發展過程中,伴隨著一些來自于科技與人之間的矛盾和悖論,諸如科技成為一種奴役人的“數字工具”。
(一)平臺資本主義背后的“技術真相”
尼克·斯爾尼塞克認為,平臺資本主義是“基于互聯網以及數字技術的發展而逐漸發展起來的”[2],它的興起并非偶然,而是與信息技術發展的多個歷史節點密切相關,尤其是在數據積累和算法應用方面。從平臺資本主義生成的歷史脈絡來看,它與以下三個時期技術的發展密切相關。其一,二十世紀七十年代,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為了應對全球經濟衰退,通過發展信息技術尋求經濟轉型,這為平臺資本主義的產生奠定了基礎。其二,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伊始,互聯網技術的蓬勃發展帶動了網絡平臺經濟的發展,以微軟為代表的科技公司迅速崛起,構建起數字技術基礎,為平臺經濟的發展鋪平了道路。其三,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后,發達國家為應對危機調整政策,進一步支持新興技術行業,數字平臺的發展成為經濟復蘇的重要推動力。正是在這三次經濟波動中,以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為代表的利益集團出于應對危機的需要,逐步整合平臺與資本的關系,借助信息技術的發展推動數字平臺的興起,從而催生了平臺資本主義。從數字平臺的運作角度來看,平臺資本主義的運行高度依賴數據的積累與算法的驅動。數據和算法是處理和利用數據的核心生產要素、核心技術,平臺通過對收集來的用戶數據進行處理和優化,實現個性化推薦、廣告投放等,以增加商業效益。正是基于數據和算法雙重權力的技術邏輯,通過數據權力獲取資源、通過算法權力將數據資源變現,構建起“數據一算法一用戶”的閉環,使得平臺資本主義得以持續運作下去并不斷強化其影響力。
(二)數字平臺視域下勞動者的異化:“數字人”的誕生
隨著平臺資本主義的發展,數字勞動者基于平臺開展工作,其獨立人格和自主性逐漸被侵蝕,勞動過程被數據化,轉化為平臺中的數據代碼,被異化為原子式的“數字人”,這是指“人在生物性的基礎上被數字化,并且以孤立的形態在數字世界中生存的狀態”[3]平臺通過算法,將勞動者的行為和生產過程拆分成離散的數據流,使得其勞動從屬于平臺,數字勞動者的勞動價值和個體性被剝奪,完全失去了人類應有的類本質和現實存在,淪為平臺資本積累的附庸和“數字奴隸”。對于數字勞動者來說,勞動已經不再是一種自我實現的活動,而是被平臺資本異化為服從性的工具。斯爾尼塞克認為,“作為中介,平臺不僅可以獲得更多數據,還可以控制和管理游戲規則”[4]。以網約車司機為例,他們的勞動過程被平臺的算法系統精密管理,平臺通過實時算法分配訂單,網約車司機接單的順序、路線,甚至工作時長都受到平臺系統的控制,系統會根據地理位置、客戶需求和司機的表現,自動為他們分配訂單。與之類似,外賣平臺的時間限制和路徑規劃系統使騎手在配送過程中幾乎沒有自由決策的空間。在這種平臺算法的控制之下,司機和騎手都失去了勞動的自主性,成為算法運轉中的一個數據節點,執行系統指令的勞動者逐漸被異化為一個個被動響應的“數字人”。
二、作為“數字人”角色的勞動者面臨的困境
數字勞動者從“勞動者”被異化為“數字人”的過程,實際上是平臺資本主義對其主體性和數據主權進行雙重侵蝕的體現。在這一異化過程之中,數字勞動者不僅失去了對自身數據的主權,還使得個人價值和個性被技術手段消解,逐漸陷入主體性危機之中。
(一)數據主權缺失
在平臺資本主義的控制下,身為“數字人”的數字勞動者的數據主權不斷被剝奪,其數字勞動成果也被資本無償占有和利用。具體而言,平臺通過提供所謂的“免費”服務吸引用戶參與,鼓勵勞動者無償創造和分享他們的創作成果數據,社交媒體等內容創作平臺往往承諾讓用戶享受免費的存儲和傳播內容的便利,吸引他們分享個人照片、視頻和文章。用戶在享受這些服務的同時,會無意識地把自己的個人信息和勞動成果分享給平臺,而平臺通過對用戶及勞動者行為數據的深度分析,將這些信息和成果轉賣給有關廣告商,使得廣告或者針對自身行為數據而產生的文娛產品投放可以精確定位目標群體。同時,平臺通過勞動者生產和創造的數據成果反向約束和控制其行為,當勞動者被迫接受來自平臺和廣告商根據自身喜好推薦的文娛產品時,其勞動成果就被異化為資本支配的工具,甚至成為反向約束勞動者行為的“無形之手”。因此,平臺對數據的商品化和剝削使得勞動者無法從自己的創作中獲取應有的價值,而數字勞動者在平臺資本的控制下面臨嚴重的數據主權缺失問題。
(二)主體性喪失
如上所述,平臺資本主義將勞動者轉化為“數字人”,將他們的個體特質抽象為可控的數據編碼。然而,這一數字化過程不僅僅是對勞動者表層身份的轉變,而更深層的則是消解了他們的主體性,削弱了其內在的凝聚力。數字勞動者的主體性危機始于他們被平臺資本轉化為“去個性化”的“數字人”。在數字平臺的算法邏輯下,個體勞動者被抽象為一系列數據,成為平臺提高生產效率和攫取利潤的工具。勞動者的鮮明個性、情感和價值觀在這一過程中被剝離,他們不再是具體的“人”,而是被數據化和去個性化的“虛體”和非擁有主體意識的個體。從原子化的“數字人\"狀態出發,平臺通過勞動的“去交往化”將數字勞動者置于高度分散、孤立的工作環境之中。在傳統的工業化生產過程中,工人尚且能夠通過共同的工作場所和勞動條件建立聯系,從而凝聚成反抗壓迫的力量,而現今的數字勞動者僅需根據平臺的指令完成特定的任務,不需要彼此協作或與雇主、管理層溝通。外賣騎手僅通過平臺接單完成配送,內容創作者則依賴推薦算法與用戶建立單向聯系,與同行毫無互動。這種“去交往化”的模式,避免了旁動者之間的互動與聯系,使得他們很難形成共同體意識,更難以團結起來爭取自身權益。各自分散的數字勞動者僅以數字身份存在于平臺,逐漸被剝奪了與他人交流的機會,進一步喪失了自我表達和共同體凝聚的基礎,其主體性逐漸被消解。
三、破除危機:走向聯合的“共同體”
數字勞動者作為原子化的“數字人”,面臨著數據主權缺失和主體性喪失的雙重困境,不僅阻礙勞動者的自我實現,也使他們難以形成具有凝聚力的共同體,從而削弱了對抗平臺壟斷的集體力量。面對這樣的困境,數字勞動者唯有通過聯合,從技術支撐、意識覺醒和組織建設三個方面著手,才能有效抵抗平臺資本的壓迫,爭取自身的勞動權益。
(一)技術支撐:通過\"去中心化”重構數字勞動者數據主權
數字平臺視域下的數字勞動者面臨嚴重的數據主權缺失問題,這種情況不僅削弱了勞動者的主體性,還削弱了他們形成聯合的力量。要解決這一危機,“去中心化”技術提供了一種可行性路徑,通過重構數據的生產和分配機制,賦予勞動者對自身數據的掌控權,從而實現勞動者數字主權的復歸并走向聯合的“共同體”。區塊鏈作為“去中心化”技術的代表,為勞動者恢復數字主權提供了技術支撐,其核心特征是分布式賬本和“去中心化”的存儲方式,能夠確保數據的透明性、安全性和不可篡改性。這種技術正是“讓全體社會成員都可以參與到事項的協商管理中來,沒有享有特權的少數成員,且一切信息和數據的交易、事項的變更對所有參與人都是透明公開公正的”[5] 。在傳統平臺模式中,勞動者的數據存儲在中心化服務器中,完全由平臺掌控,而通過區塊鏈,勞動者可以將自己的數據存儲在分布式網絡中,形成獨立于平臺的數字身份和數據存儲空間,從而避免數據被平臺壟斷和濫用?;诖?,勞動者的工作成果、行為記錄等可以通過智能合約直接與用戶進行交易,無需通過平臺中介,從而實現數據價值的公平分配,減少對于平臺中介的依賴。正是在此意義上,通過“去中心化”技術,勞動者不僅可以擺脫對中心化平臺的依賴,打破他們個體化的孤立狀態,也實現更廣泛的協作和資源共享,為數字勞動者之間的協作與聯合創造了可能。
(二)意識覺醒:從喚醒主體性意識到重建“集體性”
在平臺資本主義的控制下,數字勞動者的主體性逐漸被消解,勞動者的個體特質被剝離,這種主體性的進一步消解帶來了“集體性”的喪失。集體性的瓦解使勞動者失去了形成抵抗力量的基礎,只能在孤立狀態中默默承受壓迫??梢哉f“在這種數字經濟時代,數字勞動者既是‘劇作者’,又是‘劇中人’。因此破除數據幻象,喚醒數字勞動者主體意識,是化解數字勞動者主體性危機的關鍵”[6]。主體性意識的覺醒意味著勞動者重新認識自己的勞動價值,意識到自身并非平臺系統中的“工具”,而是具備思想和行動能力的勞動主體。通過公共教育和社會輿論,勞動者可以重新審視平臺下算法的支配邏輯及其背后的資本剝削機制,從而幫助自身識破技術偽裝的“中立性”迷思,促使他們從孤立的個體變成具備集體意識的主體。主體性的覺醒是重建“集體性”的前提,而集體性的重建則是勞動者走向聯合的關鍵。通過打破技術帶來的分隔狀態,強化勞動者之間的交往聯系,逐步構建數字勞動者的共同體意識,勞動者可以重拾集體的凝聚力。這種“集體性”不僅是勞動者聯合行動的精神基礎,也是抵抗平臺資本壓迫、恢復主體性和爭取自我權益的重要路徑。唯有通過主體性覺醒和集體性重建,數字勞動者才能真正從被動接受規則的狀態中解放出來,邁向自我賦權與集體賦權的未來。
(三)組織建設:創新“互聯網 + 工會”模式構建數字工會
在數字勞動者的聯合進程中,組織建設同樣也是一個至關重要的環節。通過構建數字工會,可以為勞動者提供一個有效的集體組織渠道,進而促進他們走向聯合、形成集體行動力。具體而言,這種“互聯網 + 工會\"模式的數字工會依托互聯網技術,實現工會服務便捷化、智能化,降低勞動者參與的門檻和成本,使得更多的數字勞動者能夠參與工會組織。與傳統工會模式不同,勞動者不是面臨著煩瑣的人會手續和信息不對稱的問題,而是通過數字化平臺提供服務,包括政策宣傳、法律援助、互助救援等,確保信息的透明度和服務的高效性。不僅如此,數字工會還能夠依托線上與線下的互動模式,為勞動者提供更為全面的支持:線上平臺及時發布政策和權益信息,提供個性化的服務支持;線下活動則增強了勞動者之間的聯系,培養集體主義精神和歸屬感。這種雙向結合不僅提升了工會的實際效能,還為勞動者創造了情感聯結的空間。
在這個過程中,工會不僅提供了物質保障,還通過情感關懷和集體活動增強了勞動者的歸屬感和組織意識。換言之,構建“互聯網 + 工會”模式的數字工會不僅是一個服務創新,更是組織建設的一項重要突破。通過數字工會,數字勞動者不僅能享受到便捷的服務和權益保障,還能在一個集體環境中找到歸屬感,進而形成更加緊密的聯合和協作。隨著更多類似工會平臺的推廣和發展,數字勞動者的組織力量將逐步增強,集體行動的能力也將不斷提升。最終,這種組織建設將成為數字勞動者走向聯合的重要支撐,幫助他們抵御平臺資本主義的壓迫,構建更加公平的工作環境。
四、結語
在數字化時代,數字勞動者不僅是平臺資本主義運作的核心與基礎,也是塑造未來數字經濟秩序的潛在變革力量。盡管這些勞動者為數字經濟提供了不可或缺的數據和勞動支持,他們卻常常處于被剝削、隱形化和碎片化的狀態。這種不平等的境遇反映出數字經濟模式中的深層結構性問題,特別是資本對勞動力的集約化剝削及數字平臺對勞動的控制和組織模式。隨著“去中心化”技術的普及、勞動者主體性意識的覺醒,以及數字工會的發展,數字勞動者正逐步打破沉默,邁向聯合和自我組織的“共同體”。這一轉變不僅僅是經濟變革,更具有深遠的社會意義。在平臺資本主義的背景下,資本對信息、技術和資源的控制日益嚴密,財富與權力愈加集中,社會不平等加劇。數字勞動者的聯合行動,代表著“去平臺中心化”社會運動的興起,它在保護個體權益的同時,深刻反思并挑戰數字社會中集中化的權力結構。通過集體行動,數字勞動者有望推動更加公平、可持續的數字經濟模式,遏制技術與資本的過度集中,從而促進數字社會的長遠發展。
參考文獻:
[1]藍江.數字時代的平臺資本主義批判:從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出發[J].人民論壇·學術前沿,2022(9):76-83.
[2]韓霄霄.斯爾尼塞克平臺資本主義理論研究[D].濟南:山東師范大學,2024.
[3]吳冠軍.健康碼、數字人與余數生命:技術政治學與生命政治學的反思[J].探索與爭鳴,2020(9):115-122,159.
[4]尼克·斯爾尼塞克.平臺資本主義[M].程水英,譯.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18:54.
[5]邢晶晶.從區塊鏈看《共產黨宣言》中的共產主義[J].學院學報,2021(12):38-42.
[6]曾祥炎,曹丹丹.數字勞動者主體性危機的形成及其化解[J].理論探討,2024(4):144-151.
作者簡介:歐陽云鵬(2001—),男,漢族,河南南陽人,單位為,研究方向為國外馬克思主義。倪思忠(2000一),男,漢族,河南周口人,單位為,研究方向為中國近現代史。
(責任編輯:馮小衛)